第17章 痴嗔几回错与对（五）

林南缺吹熄了桌前的烛火，坐在床榻边，静静闭上了眼睛。

夜深的让人有些惶恐，满室的漆黑里回荡着女子平静的声息，而屋外，欲雨的风一遍遍吹散初夏的冷落。

她的心很沉，沉得像要直直坠入深渊。

楼十月。一整晚，她都在思索这个名字。

师兄交给她的资料里并没有提到这个人物，身处梨园，或是乐师，却没有被安排参与盛礼，这已经足够让人生疑了——更可怕的是，这个女人，有她不能探测的深厚武功。

是的，只是在落墨轩门口那一句看似随意的挽留，实则已让她感觉到了其雄厚的功底，而后交手之间，她毒酒相挟逼下了招式，而若真是锋芒相对……此刻，她深知自己绝不会胜。

这种人，若是敌，则你死我活必有定夺，若是友，则刀锋相敛比肩同战，得以窥见。

而如今形势，她不可能会选择前者。

想到今日种种，又必须权衡各方利弊，她只觉得自己的心像一盆鲜烈的火在熊熊燃烧着盛怒，混着暑热特有的焦躁，仿佛一碰就会炸毛的警惕着的猫。

林南缺无意识地攥紧了手心，这才发觉左脸颊上的伤痕嘶嘶的疼。

门外，忽而响起了平稳的脚步声。

女子倏然睁开眼，琉璃色的眼眸在阴影中冷静又惑人，她屏住气息，抽出床榻旁放着的短剑，逼身行至门前，等着脚步声停在自己的房前。

林南缺贴耳，隔着门打探着来人的声息，手中短剑清冷泛光，映着女子眼角边狠绝的神色。

一，二，三！

门外握成拳头的手还未落下叩门，雕花门便猛然被打开，女子身形迅速如同黑夜里的鬼魅，只有一把短剑冷着血光，她下手硬劲地扼住来人窄细的腰身，剪手向后一挽在身前控制住，左手顺势短剑就对上了对方的腹部，纵然来人比她高出了一个头，依然完成的行云流水凌冽骇人，恨不得刀刀见血。

瞬间，月光和着冷风灌了进来。

林南缺看不见来人的容貌，只是美目冷光，“说！是谁！来干什么！”

对方愣了愣，却是没有立刻答话。

女子盛气更怒，眉眼上挑，手中的剑用上了力道，她听到剑尖入肉的钝响，“说不说！信不信我杀了你！”

男子笑了，仿佛不需要看他的容面，便能触摸到他此刻云淡风轻的优雅，哪怕已被人所伤，受人所制，依旧淡然处之的素若。

“林乐师，就是这样对待来客的吗。”

玉生烟。

林南缺眸子里闪过惊讶，有些愣的松开捆制，退了几步。

糟糕！

像是刚刚的一切都是怒极才有的不理智，林南缺暗骂自己鲁莽，随即大脑立即运转起来。

而玉生烟却是身形晃了晃，险些没稳住，腹部的伤口汩汩的留着血液，余在身体外的半剑，闪着冰冷的影子。他笑了笑，眼神里却干净的没有任何愤慨的情绪。

“玉公子……抱歉…我以为……”

“给。”

玉生烟恍若未闻地打断，把右手伸到她面前。

一盒小巧的伤药，正静静的放在手心，散出清凉的药香来。

混着愈加浓郁的血腥味里，调出了黑夜般蛊惑人心的疼痛感来，若是有气息的，定是这般酸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