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读世界美术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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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北方文艺复兴绘画

1.“逼真与准确”的凡·爱克——《阿诺芬尼的婚礼》

当意大利美术步入辉煌时,北欧的艺术家们将意大利美术的学习经验同本国具体条件相结合,开创了北方文艺复兴时代。凡·爱克便是那个时代具有不朽影响力的大师之一。凡·爱克的天性是明净的,充满着睿智,他以犀利的目光和对虔敬之美的特殊敏感去观察最平常的事物。《阿诺芬尼的婚礼》便是他最具代表性的作品。

凡·爱克留给后人的作品如诗如梦,成为一代代画家启迪灵感的源泉。每当人们想回溯这位大师的艺术旅程时,才发现他的一切是那么的神秘与朦胧。

从一些作品注释及其相关资料中,我们仅可粗略估计凡·爱克出生于14世纪80年代或90年代,他的家乡为今天比利时、荷兰与德国接壤的地区,他父母情况不详尽,家境如何也未知。但在他的作品中,曾留下过荷兰语、法语、拉丁语和希腊语、希伯来语的铭文,从中推测,可知凡·爱克具有很高的文化修养,可能得到过严谨的教育。在一份1422年的资料中,记录了他曾为荷兰伯爵马代利亚的约翰三世工作,并于1425年起为多个著名家族如勃艮第大公菲利普工作。

从勃艮第大公的一些资料中显示,凡·爱克颇受大公的敬重,不仅任宫廷的画师,而且还担任着一部分大使的工作,比如葡萄牙公主和菲利普公爵的婚礼就是由他来洽谈的,而且他还为这场婚礼设计了精美的装饰。在今天的圣贝翁大教堂里,仍保存着凡·爱克当时创作的巨大祭坛画。1441年6月23日,凡·爱克在布品赫去世。

尽管我们对凡·爱克知之甚少,但自他的作品中,我们仍能感受到他睿智的头脑和敏锐的目光。他睿智的思维令他的作品主题深邃,他的敏锐目光使他能准确地挖掘出现实中的美,并用高超的技艺把这种美逼真地描绘出来。凡·爱克不仅是那个时代,也是西方美术史上最具震撼力的画家之一。

《阿诺芬尼的婚礼》是一幅颂扬人类结合的伟大作品,向人们揭示了婚姻真正的内在含义。

画面中的新郎(意大利商人阿诺芬尼)伸出手,温柔地握着新娘的纤手,沉静得有些严肃的脸,象征着婚姻的责任感使他神圣而庄严;新娘微低的头似乎有些害羞,两人之间的距离诠释了相敬如宾的氛围;大红色的婚床与人物的冷静反差强烈,为画面引申了未来时刻的激情爱恋;小狗的出场有着不同寻常的意义,它忠诚见证着这个婚礼的未来;而蜡烛则是神圣的象征,寓有“上帝无所不在”的含义;尤其是一对新人的赤足,更给以这个结合的庄严时刻注入了包括作者在内的一份虔诚。

而挂在墙壁上的透出木纹与质感、镶在镜框上的10幅圆形微型画,描绘了耶稣的生平。尤其能让人拍案叫绝的是投影在那小小的镜子里的客人的身影,这一技艺的确出神入化。人们常常争议的问题,是作者如此细腻地描绘一个镜子,难道其中掩藏着什么深刻用意吗?有人说是圣母玛利亚纯粹的象征,有人说是为了增强画面的纵深感,也有人干脆认为是为了填充画面的空白。不论凡·爱克当时的用意为何,他在这寸方之间展示出来的精湛技艺,足以让所有人折腰叹服。

无论是人物形象,还是具有象征意义的静物,在凡·爱克的画笔下,都是那么地自然、逼真,仿佛是摄影师按下快门,用胶片留下的瞬间记忆一般,美得令人屏息,真得让人惊叹。

这幅作品是凡·爱克的代表作,也是西洋美术史上最具视觉魅力的作品之一。在作者高超的绘画技艺中,画面中的这对夫妇被赋予了摄影照片般的逼真与传神。画面中的静物也同样生动、鲜活,承载了作者的诸多深刻寓意,凡·爱克利用镜子丰富了画面的空间,后来的很多尼德兰画家都受到了他的绘画方法的启示。

2.德国画坛的旗帜丢勒——《四使徒》

德国文艺复兴尽管开始得稍晚,但是丢勒的出现,使美术史上增添了一位足以与达·芬奇比肩的大师。《四使徒》是丢勒的代表作之一。这是一个两面式的祭坛画,分别画出基督教圣徒约翰、彼得、马可和保罗。其中约翰和马可是福音书的编著者,代表着知识和智慧,是当时德国宗教改革运动中被人们看重的东西。作者将作品的重点集中在表现人物特征上,并成功地塑造了圣徒的不同气质:乐观、冷静、暴躁和忧郁,把人性的完美、教会所需要的和谐、不分等级的团结均展示在了画面中。作品无可挑剔,丰满、结实,几乎像雕塑一样,空间感分外明晰。

阿尔布雷希特·丢勒出生于1471年5月21日,父亲是纽伦堡的首饰匠。丢勒从小便跟随父亲工作,学画只是出于单纯的爱好。1489年,18岁的丢勒为父亲画了一幅肖像画,画中精确的笔法和形象的逼真令人叹服,观者赞颂不已。丢勒从中得到的肯定增强了他成为画家的信心,为了开拓眼界和思维,他开始了旅行。

当丢勒满载着见识与专业知识上的收获回到纽伦堡时,父母已经武断地为他安排了一个婚礼。新娘是铜艺工匠的女儿安格妮·弗蕾,她性格粗放、泼辣,对丢勒热衷的美术、哲学、数学等一窍不通。这个飞来的婚姻令丢勒非常苦恼,尤其是他的作品在上流社会得到承认后,弗蕾的粗俗让丢勒烦厌到了难以忍受的地步。1494年秋天,才结婚几个月的丢勒便抛下了新娘,又一次踏上了远赴意大利的深造旅行。

从威尼斯回到纽伦堡后,精美的木版画和铜版画作品让丢勒迅速跻身于一流画家之列。由于版画可以多次印刷,很容易扩展个人知名度,没多久,丢勒的大名就传播到了欧洲其他国家。1505年,丢勒再度旅行威尼斯,面对家人的质询,他是这样解释自己屡屡远赴意大利的:“在家里我被看成食客,在威尼斯我才成为受尊敬的人。”的确,拉斐尔等意大利巨匠很尊敬这位性格温和、知识渊博的画家,对丢勒的作品也不吝溢美赞誉。

1512年,神圣罗马帝国皇帝马克西米连一世从丢勒创作的《查理五世》中,发现了丢勒的才华并极为推崇,他一下子订购了丢勒很多作品。功成名就的丢勒名扬四海,许多国家和地区都邀请他去定居,他一一谢绝了。1520年,他访问了尼德兰,得到了上自国王、下自百姓的热情款待与尊重。

丢勒的才华是令人羡慕的,他不仅是一位色彩画家、版画家、雕塑家,同时还是一位学者与作家。他曾先后撰写并出版了《测量论》、《筑城论》、《人体比例论》等书籍,他的修为令所有人敬重。据说有一次丢勒正与马克西米连皇帝坐在一起聊天,一位大臣觉得一个画家与贵族平起平坐是对贵族的污辱,而皇帝却道:“君主可以随便封一个人成为贵族,而只有上帝才能造就如此伟大的画家。”

1526年,丢勒的《四使徒》问世,这幅杰作让他的名字印在了美术史中最辉煌的一页。但家庭生活的不和谐还是让丢勒身心压抑。1528年,56岁的丢勒去世,葬于家乡纽伦堡的圣约翰教堂墓园。

这是作者为纽伦堡市议会创作的装饰画,画面上描绘了四位圣徒的生动形象(从左至右):约翰、彼得、马可、保罗。四位圣徒形成一个整体,就像四种不同性格汇于一身一样,丰满、高大、结实的身躯站在黑色的背景之前,鲜明的个性富于英雄气概。

代表乐观的圣约翰充满希望,身披的大红斗篷、俊朗的相貌、褐色的卷发和红润的面颊和谐而平衡;冷静的彼得手持着主教的钥匙,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花白的胡须透出了作者细腻的技艺;暴躁的马可怒目圆睁,神秘的目光令人难以琢磨;保罗宽大的长袍光滑而结实,极有质感,沉甸甸地下坠着,形成了几道深重的阴影,隐喻出忧郁与高贵的意味。

丢勒的作品中有一种慑人心魄的力量。他的画面人物的内在世界总能以完美的外在形式来展示,而寓于完美的外在,又在深化着内在,并使之焕发光辉。《四使徒》便正是如此。

3.尼德兰的骄傲勃鲁盖尔——《雪中猎人》

彼得·勃鲁盖尔是尼德兰人的骄傲,是北方文艺复兴的标志性人物。他的一生创作了题材丰富的多幅杰作,内容广及宗教、风景、农民画,故此,他也得到了唯一可与丢勒匹敌的“农民画家”的称号。《雪中猎人》是画家一套表现不同季节田园景色的组画之一。

勃鲁盖尔生活在一个距我们相对较远的年代,他的许多故事我们无从知晓,加之其时政治格局的动荡,也令他的相关资料散佚。对此,人们深为遗憾。

一般都认为勃鲁盖尔大约出生于1525年,出生地可能是当时受西班牙统治的布拉达(现属于荷兰),关于他的童年我们无从得知,是否接受过教育也无资料可寻。但美术史学家们都推断他小时候可能接受了严格的教育,这个推论是从他日后表现出来的博学与修养而来的。1551年,勃鲁盖尔成为安特卫普画家公会公员的记录,使人们找到了他的第一个有关于艺术创作的翔实资料。

自1552年起,勃鲁盖尔在意大利的许多城市都留下了他的足迹。意大利丰厚的艺术基础和优美的风景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尤其是当他以勇士的气概翻越了阿尔卑斯山之后,风景画便成了他赞美自然的坚定选择。勃鲁盖尔回到家乡安特卫普后,他的12幅风景画被当时的柯克选中,并集册出版,这对于传播他的名声和资助他的生活是极有帮助的。1563年,勃鲁盖尔移居到了布鲁塞尔,布鲁塞尔云集着王公贵族和政府高层人物,在这里,可以容易地找到最富有的赞助人和顾客。勃鲁盖尔显然洞察到了这个契机,他有意地对自己的画风做了调整,以适应当时社会上对画作的认同。《巴别通天塔》、《雪中猎人》等杰出画作就是在这种境况下诞生的。

勃鲁盖尔欣喜地发现自己的画作极受欢迎,顾客接踵而至,其中还包括查理五世的顾问、尼德兰州议会议长等,都成了他的拥趸。就在勃鲁盖尔正值艺术生涯的巅峰之时,腓力二世即位后的严苛统治,引发了1568年的尼德兰起义。这场动荡不仅减少了他的顾客订单,而且扰乱了他创作的宁静思维。这时期的作品中,明显地平添了惊惧不安、沉郁与痛苦的意味。

1569年9月9日,勃鲁盖尔在布鲁塞尔去世,享年44岁。他的英年早逝,无疑使尼德兰失去了一位享誉欧洲的艺术大师,不过,值得欣慰的是,他的两个儿子日后接过了父亲的衣钵,都成了著名的艺术家。九泉之下的彼得·勃鲁盖尔或许拥有了一缕温情的安慰。

在彼得·勃鲁盖尔的诸多题材的画作中,风景画最为后人推崇,而《雪中猎人》则是他风景画作中的杰出画作。画面展现的是一个雄伟的全景画,近景是几位在深雪中缓步前行的猎人,猎人的脚将观者的视线引导向画面的深处。深处是冰面嬉戏的欢愉场景,远方锯齿状的山脉在暗蓝的天空下耸立着。

《雪中猎人》既具有莫大的感官力量——视觉化的真切的寒冷感觉,又令人心襟开阔。充满神秘色彩的山谷、群山、湖泊、猎者和空中的飞鸟被作者错落有序地、精巧地布满画面,观者会自心间油然生起一种自信和神圣,会像神灵一般将这一切尽收眼底。熊熊的篝火,疲惫的猎犬,每一个细节都展现着冬天的特征。皑皑的白雪掩盖了细节,而烘托出整体,唯有人类,愉悦的人类。如此恢弘的场景是客观存在的,但却不是每一个人都能领略到自然的恢弘的,是勃鲁盖尔将这种恢弘与雄伟告知了人类。或许,这才是这幅作品的真髓;或许,这才是勃鲁盖尔对美术独一无二的伟大贡献。

从勃鲁盖尔的作品中,我们既能领略到奇特的想象,也能感受到热烈的激情,他告诉我们一个最为本质的世界就是应该是这样的——庞杂,庄严,神秘,美丽。观者应做出怎样的回答呢?

4.张扬个性与风格的格列柯——《奥尔加斯伯爵的葬礼》

有人说,世界画坛中的所有巨匠,没有一位作家的风格能够像格列柯那样,有着与众不同的形式语言和独特个性。的确,从他幸存于今的遗作中,首先冲击观者心灵的,便是画面洋溢出的特立独行的自我风格。《奥尔加斯伯爵的葬礼》是格列柯的代表作品。

1541年,埃尔·格列柯出生于希腊克里特岛的芳旦里村,克里特岛自1211年便从属于威尼斯共和国的管辖。在这个有着悠久文明的岛屿中,中世纪拜占庭艺术风格深深地融入了当地人的心中。格列柯在克里特的成长情况,我们仍不清楚,但他日后的绘画作品中,仍留有拜占庭风格的痕迹。1560年,格列柯来到了威尼斯,这次迁家对格列柯而言,是人生中最重要的一次转折——他从中世纪的氛围中一跃进入了文艺复兴的年代。

有人对他曾师从于提香的记载持怀疑态度,但他作品中有威尼斯画派的烙印是无可争辩的,提香的色彩、丁托列托的构图等,都对格列柯产生了深远的影响。对格列柯在威尼斯的生活情况无史料记载,大约只知道他已经获得了专业画家资格。1570年,格列柯来到了罗马。罗马的艺术氛围令他激动不已,他在罗马的7年间,创作了大批的作品,如《圣母升天》、《医治盲人》、《吹火的孩子》等,这些画展现了他的天才与技艺,在罗马获得了好评。如果格列柯继续在罗马发展的话,恐怕是更能发挥他的才能的,但他又萌动了去西班牙的念头。1577年,当格列柯满腔热忱地来到马德里,准备在宫廷中争取一个职位,并为马德里的教堂、修道院作画时,却在这里遭到了冷遇——马德里人并不欣赏他的才华。格列柯羞愤之下,迁到了西班牙的旧都托莱多。

托莱多是西班牙旧贵族聚居的地方,在这里,格列柯受到了旧贵族们的欢迎。有一位贵族为他提供了住所及画室,帮助他继续作画。恬静的生活没有持续多久,1579年,西班牙国王腓力二世来到了托莱多,并拜访了闻名全城的格列柯的画室。国王显然被格列柯的绘画所吸引,他马上便邀请格列柯为自己作画。这令格列柯喜出望外,爽快应允了。

为王室绘画的事情传开之后,格列柯的订购客户多了起来。1586年,他为托莱多城的圣多米教堂创作了《奥尔加斯伯爵的葬礼》。奥尔加斯伯爵是中世纪极有名望的贵族,传说他下葬时,天上竟突然飘下了两位圣徒。这个传说给了格列柯创作灵感,完成了这幅震撼人心的作品。格列柯曾被托莱多人称为“哲学家的画家”,是因为他最擅长进行内心世界的剖析与描绘。无论是宗教题材画,还是人物肖像画,他都能揭示出画面人物的内心活动。

进入17世纪以后,格列柯的订单多得几乎难以完成,但他的体力也已经进入了衰弱期,加之他性情古怪、孤僻,他并没有名声大振后的快慰。除了每日作画,他不跟任何人讲话,不参加社交活动,仿佛这个世界唯有他与画笔存在一般,就连他的妻子也难以与之交流。尽管格列柯不善言辞,但通过他晚年的作品,我们仍能体味出他痛苦的心情。1610年到1614年间,他的《揭开第五印》和《拉奥孔》相继问世,并引起了一片赞誉之声。《揭开第五印》取材于新启示录,画面上殉教者的灵魂犹如燃烧的火焰,伸向了天空。天地在画面上已难以分开,唯有痛苦的呐喊令观者挥之不去。也许,这正是格列柯晚年生活的写照。

1614年4月7日,格列柯在托莱多去世,享年73岁。托莱多民众为这位有独特个性的艺术巨匠举行了隆重的葬礼,并在他的墓碑上,刻下了无比尊敬之词:“这个优美坚实的石棺埋藏着一支神笔,它轻盈的笔触,曾给雕塑以灵魂,给画布以生命。”

《奥尔加斯伯爵的葬礼》这幅作品,是为纪念几百年前故去的奥尔加斯伯爵而作。在画面中,作者把天堂与凡间,过去和今天共同融合在了一个场景之中。这种奇特的构想为画面增添了神秘的色彩。

画中央着黄色服装的两人,便是传说中从天而降的圣徒。众人对圣徒的突然出现惊愕不已,有的在沉思,有的在交谈,也有的在念经文,特别是伸手做询问状的人,更是抬头望着天空,仿佛要搞清这其中的蹊跷。参加葬礼的人们神态各异,生动逼真,如同现实生活中普通的葬仪一般。但画面上方所展现的,肯定是一个虚幻的世界,圣母和圣约翰正在为化作婴儿的伯爵祈祷。虚幻与现实就这样完美地融合在了一起。

这是一幅心理描绘的杰作,通过奥尔加斯伯爵葬礼的神秘传说,反映出了当时旧贵族们迷茫不定的心态。人们仿佛都在睁着大大的眼睛,在思索、在询问,显然他们什么也找不到——除了飘飞在云朵中的圣母。

也有人评价画中的人物被扭曲、拉长了,但这些奇特的人物形象在富有刺激性的色彩描绘下,却显得那么的生动。19世纪以来,后世画家对这位独具风格的艺术巨匠充满了敬佩与赞赏。

西班牙的埃尔·格利柯是最伟大的风格主义画家。他的作品是激情与抑制的交融,是宗教热情和新柏拉图主义的汇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