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道笔记:旧上海滩四大黑社会老大的悲惨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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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黄金荣:青帮“天”字大龙头(3)

退帖

金盒,红帖。

盒是黄金,贴是门生帖。黄金荣将门生帖看了又看、金盒摸了又摸。良久,交给虞洽卿说:“此事交给你了。”

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帮会中人除非被逐出师门,否则做师傅的决不会退还门生帖。

人在租界,黄金荣虽是“当红炸子鸡”,与各派政治势力却小心翼翼地结交。人无百日好,花无百日红,黄金荣深明其理,于是多采取刀切豆腐的方式广结人脉,为自家留后路。

辛亥革命前夕,黄金荣就和革命党的重要人物杨虎、王伯龄结为挚友,并帮助王伯龄除掉徐宝山。1920年孙中山回广州就任非常大总统后,黄金荣捐出1000块银洋支持革命。1924年冬,孙中山北上北京途经上海,租界当局担心刺杀宋教仁案、陈其美案重演,拒绝孙中山一行人登岸。黄金荣闻讯后,主动提出负责孙中山一行的安全,率全体巡捕对孙中山一行提供全程保护。

种豆得豆,种瓜得瓜。豆熟,瓜成,其中有一颗居然是国民革命军总司令。总司令居然是黄金荣的门生!一入帮会,侍师为父。有这座大靠山,黄门弟子以后在上海滩还不得横着走。黄门上下顿时一阵沸腾,马祥生、顾掌生更是叫道:“师傅,派人叫蒋介石回来拜师敬祖。”

上海好进,有些人不好见,却不能不见。国民革命军总司令蒋介石靠在军舰的栏杆上,看着黄浦江的江面。江面平静如镜面,蒋介石心中却是潮起潮落:一入师门,终生为父,只是堂堂的国民革命军总司令怎能认黑帮头子为师为父。倘若翻脸不认人,青帮人多嘴杂,只怕对自己名声也不利。

每个人都有一段悲伤,或者隐藏,或者神伤。20世纪20年代初的蒋介石却怎么也找不到地方隐藏自己的悲伤。

股价大跌,交易停滞,大批交易所不得不停业清理,或解散,或归并。由于1921年上海交易所出现“信交风潮”,新建起的100多家交易所纷纷倒闭,蒋介石与陈果夫经营的恒泰号经纪行也因经营不善导致巨额亏空负债百万。

心急如焚的债主们纷纷请黑道人物帮自己要债。有钱还钱,没钱还命,道上的人做事极其干脆。

逃债,不可能,黑道人物贴身跟随;还债,死都不成,无钱可还,无人可借。命只有一条,蒋介石急得嘴角起泡,只得找浙江老乡虞洽卿出主意。

虞洽卿说:“办法倒是有一个,就是拜黄金荣为师。”

租界红人,黑帮老大,谁敢动他弟子一根毫毛。计是好计,蒋介石却是一肚子愁云:自己是连底裤都输得精光的大麻烦,黄金荣凭什么接自己这个烫手的山芋?

虞洽卿微微一笑,底气十足:“放心,凭我与黄金荣多年的交情,这点面子他还是会给的。”

欠债百万的逃命人!能借百万,说明有魄力、有能力:辛亥革命前便已追随孙中山,倒是有些资历。浙江老乡,虞洽卿的面子。黄金荣暗自一动,结人于危时来看待回报固然等待最长,效果却可能最好。

1922年5月的一天,上海钧培里黄公馆。黄金荣端坐太师椅,蒋介石递上一张上书“黄老夫子台前,受业门生蒋志清”的大红帖子,然后一跪三叩首。

拜师仪式结束后,蒋介石向债主们发出请柬,请大家到虞洽卿府上赴宴。债主们不晓得蒋介石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欠债还钱,请吃饭不知是何道理。待赶到虞公馆大厅,酒宴上在座的不仅有虞洽卿,还有权势熏天的黄金荣。

黄金荣的一番话,让大家彻底无语。黄金荣说:

“大家都晓得,志清是我和阿德哥的小老乡,但不知大家是不是晓得,志清还是我黄某人的门生。如今志清一时手头紧,调不开头寸,又急着去南方投奔孙大总统。志清欠各位的债,大家尽可以问我讨,尽可以到我府上去拿。”

完了,这笔账打水漂了!谁敢向黄金荣讨债?钱要不回事小,得罪了黄金荣事大。水滴在石头上能听到“滴答”的声,打水漂的钱总不能听不到一点响动。左右是打水漂,不如送个人情。债主纷纷脸上堆笑:“黄老板说笑了,您的高徒就是我们的朋友。朋友有通财之好,还什么还?”

债主退,黄金荣唤出蒋介石:出门在外无钱寸步难行,这些钱你拿着。6月,蒋介石赴穗参加护法运动。

豆熟,瓜成。豆在枝上,瓜在藤上,蒋介石人在江湖上。

蒋介石已经不是当年的蒋志清,而是统帅数十万大军的堂堂总司令。曾经参加帮会的事情,想必会有损他的形象。强扭的瓜不甜,强认的徒弟不亲,与其这样,不如做得光棍些,说不定更有奇效。

打金盒,装红帖,黄金荣找出蒋介石当年拜师时那张门生帖,交给虞洽卿,说:“薄礼一份,不成敬意,还请你转交蒋总司令。”

第二天一早,蒋介石便带上贴身警卫,轻车简从进入法租界,径直前往均培里黄公馆。

黄金荣闻讯等候在公馆门口。

蒋介石一身着黄呢戎装,一下汽车便毕恭毕敬地给黄金荣行了一个军礼,恭身问道:“久未见面,先生身体可好?”

来到黄公馆大厅,蒋介石从怀里取出一只黄灿灿的金怀表,双手送到黄金荣面前:

“这是我送给先生的纪念品,聊表心意。”

黄金荣赶忙双手接过,连声称谢,从此将这只金怀表仔细收藏,甚至当作镇宅之宝,只有逢喜庆大事,才拿出来佩戴。

织网

黄府有客。

有客自远方来,黄金荣却是眉头微锁。

客人不多,只有两位:老朋友杨虎,现任北伐军总司令部特务处处长;新客陈群,时任北伐军东路军前敌总指挥部政治部主任。

杨虎与陈群带来蒋介石的密信,信中只有一个要求:帮会搅局,助自己清除上海的共产党势力。

北伐军逼近上海,蒋介石却是如临大敌。好大的一座国际大都市,竟然掌握在共产党手中。想夺取天下,上海怎么能落入他人手中?

为配合北伐进军,中国共产党在上海建立了工人武装纠察队,先后三次发动工人武装起义,解放了除租界以外的整个上海市区。1927年3月22日,共产党更是宣布成立上海市特别临时政府,推选钮永建等19人担任临时市政府委员。

权已在工人手中。不夺,共产党势力越来越强,蒋介石寝食难安;强取,不是不可以,只是时机未到,出师无名。黄金荣退帖,蒋介石怦然心动:青帮门徒众多,黄金荣与自己颇有渊源,倒是搅局的利器。一旦混乱,自己乘乱出手,一举除掉3000名工人纠察队、捣毁共产党领导的上海总工会还不是水到渠成?

信在手,客在旁,黄金荣没有急着表态。共产党提出的口号和主张深受广大市民的拥护,蒋介石吃不吃得下共产党还真不好说。水深,混浊,下水可能就丢了性命。

不给点甜头就想要马儿跑,张啸林一脸漠视。

黄、张不表态,杜月笙却跃跃欲试。黑道混得再如日中天,毕竟上不得台面。共产党当政,别说不许卖烟土地,就是卖烟土赚得上好家产,只怕也得共产了;蒋介石统治上海,自己这班人才能烟土照卖、横财照发。搅局就能攀上蒋介石这个高枝,更何况是蒋介石特意邀请,这样的好事哪里去找。

杜月笙起身,当下便表示了决心:“只要是陈先生和啸天哥的事体,即使赴汤蹈火,我们也乐于从命!”

杜月笙在不经意间,用一个“我们”代表黄金荣与张啸林表了态。黄金荣与张啸林心里颇有些不满,但当着杨虎、陈群的面也不方便说什么。

桃李不言,下自成蹊。杨虎、陈群将三个人的表现看在眼里,顿时有了结论:黄金荣碍于督察长的身份,不便公开露面;年纪老迈,仅可暗中助力;张啸林利字当先,不见兔子不撒鹰,只能以利诱之;唯有杜月笙“时刻不忘奋发向上,谦冲自抑,且时值年富力强”,正可以为党国效力。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黄金荣却是有选择性地保护自己。他退居幕后,筹建“共进会”,策划“四一二”清党行动方案等会议。其他时候就躲在自家公馆里,关注着华格臬路杜公馆的清党准备工作的进展。

幕后固然不及台前风光,却有一览风光的自如。杜月笙出自黄门,功劳大小都与他黄金荣不无关系。事成之后,蒋介石那边少不了自己的好处;暗中操作,倘使“清党”失败,本人也不至于直接得罪共产党。

网已结,只待出手。黄金荣谨慎对待“清党”,门下的弟子却差不多倾力全出。在参加“四一二”反革命政变的16000名“共进会”会员中,黄门徒众数量最多,足有五六千之多,涵盖了整个黄浦滩头的戏馆、旅社、酒店、餐厅、浴池与妓院等行业。

4月12日凌晨,16000名流氓打手兵分四路,分别攻打设在商务印书馆的工人纠察队总指挥处、驻有100多名工人纠察队员的商务印刷厂、位于闸北湖州会馆的上海总工会会所以及位于南市华商电车公司工人纠察队聚集点。

他们冒充工人纠察队向真正的工人纠察队进攻,在双方对打之际,正规军以貌似公正的姿态出面调解,以“工人弟兄不要自相残杀”为由,要求双方放下武器。“共进会”会员率先放下武器接受蒋介石的军队调解,而真正的工人纠察队则被蒋介石的军队轻而易举地解除了武装。

不久,蒋介石为表彰“三大亨”在上海清共之役中所建功勋,特地委任“三大亨”为“军事委员会少将参议”“行政院参议”和“海陆空军总司令部顾问”。

当年农历十一月初一,黄金荣六十大寿,蒋介石亲自到黄公馆给黄金荣拜寿,为黄金荣挣足了面子。

老姜

宴席风光,贵宾尊崇。只是再风光的宴席总有散宴的时候,再尊崇的贵宾都有归去的那天。

宴散,宾归,黄金荣去法租界巡捕房递交辞呈。按照法租界当局规定,工作人员如果没有非常特殊理由,最晚60岁退休。

有人退休,自然得有人上位。黄金荣推荐自己的弟子金九龄继任督察长、程子卿任巡捕房弄事科政治组探长。肥水不流外人田,只要自家人掌了这片天,巡捕房还是姓黄的说了算。

新督察长上任,不是金九龄,而是黄金荣的死对头沈德福。新官上任三把火,沈德福却只做一件事:换血。所有有职务的黄门弟子悉数拿下,换上他自己的亲信。

人走茶凉本来是正常的事,但这茶凉得也太快。金九龄、程子卿、鲁锦臣等人,一个个怒火中烧、骂骂咧咧。

肥水被截,弟子被欺,黄金荣却是出奇地冷静。法国人之所以拒绝自己的安排,当然是以为沈德福可以替代自己。骂骂咧咧只能出一时之气,却不能解心中之恨。沈德福敢拿黄门弟子开刀,必定以为自己可以坐得下督察长这把交椅。只是租界大乱,却不知道法国人还有没有心情让沈德福坐这把交椅。

闹事,黄门弟子向来就擅长。偷抢砸,法租界顿时乱成一锅粥。巡捕房巡捕鸣哨出警询问受害人,忙成熊猫眼,却是找不到半点线索。

老虎凳、辣椒水、钳子,苏州警察局看守所的狱警一样接一样地招呼太湖贼“水上飞”。水上飞,原名胡老七,太湖边上的洞庭东山人,从小练就一身轻功,飞檐走壁身轻如燕,与当时的著名飞贼“燕子飞”“草上飞”等人并称“四大飞贼”。“水上飞”入室盗窃如探囊取物,日偷百家,夜盗千户。要不是受人算计,苏州警察根本碰不着他一根毛。

狱警们一直没对“水上飞”用刑。惹谁,都别惹财神。水上飞偷功厉害,做人也极有一手。一进牢房,已经吐出好几个藏宝物的地方。这样的主供着都要花心思,哪还舍得动刑。

狱警不想动刑,苏州警察局侦缉队长曹安昌不得不动刑。师父黄金荣昨天上门来访,指定自己想法收伏水上飞。

水上飞,曹安昌还真不陌生。多年的老对手,知道此人极其固执,他自己不愿做的事,别人勉强他也不会做。

辣椒呛鼻,四肢酸痛,水上飞死狗一般躺在地上,心中暗骂:狗娘养的!拿了老子的东西,下手还这么狠!

牢房里脚步声响起,水上飞心中不由得一惊:狗日的又来了,莫不成又想动手。

“这里关的是什么人?”水上飞听出是老对手苏州警察局侦缉队长曹安昌的声音,不由得恨意横生:他娘的,老子只要出去,偷你个短裤都不剩。

“是个重犯,太湖贼水上飞。”看守所所长回道。

铁门晃动,“哐当”作响,一个一脸麻子的老头子摇着铁门,对看守所所长说:“在西牢里,这种单面弹子锁已经不用了,太容易打开了。”

“黄督察长说的是。”曹安昌赶紧接道。

黄督察!上海滩的黄金荣。水上飞吃惊不小,自己手脚被铐,看守所再换铁锁,只怕这辈子都得老死在这。

路已到尽头,看守所所长带头往回走。

黄金荣对着水上飞一笑,一个小纸团不偏不倚地扔在水上飞左脚旁的草堆上。水上飞虽然吃惊,却是抬起脚,巧妙地踩住纸团。

纸团里包着一串钥匙,纸上写着一行字:“明日午后,木渎镇石家饭店后楼相见。”

当天夜里,水上飞便悄悄逃出了牢房。

翌日下午,在木渎镇石家饭店,水上飞一见到黄金荣,立刻双腿跪地连磕三个响头:“恩人在上,请受老七一拜!”

黄金荣一把扶起水上飞,口中连称:“不必客气。”

素不相识,出手相救,水上飞知道天下没有白吃的馅饼,双手一抱拳:“恩人有什么吩咐,尽管说来,我当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道上的朋友就是讲义气!”黄金荣等的就是这句话,当下也不客气,随即给水上飞布置任务,要他到上海法租界做几桩大案,并详细告知每桩大案的具体地点和任务,并称事成之后必有重谢。

救命之恩,重金酬谢,水上飞当即领命而去。

黄金荣依然留在苏州,在苏州的戏馆赌场妓院白相。上有天堂,下有苏杭。苏州风景好,更是隔岸观火的好地方。

巡捕房新晋督察长如坐火山口。案子越积越多,重案层出不穷。法华探长、督察长,巡捕房总巡、副总巡、总监、副总监,哪家都遭贼,珠宝现金被洗劫一空。法国驻沪总领事范尔迪家更是重灾区。范尔迪家里一只价值5000法郎的白色波斯猫被偷,没有了这只猫相伴,领事夫人茶不思饭不想,连觉都睡不好。而范尔迪连身上的短裤都被偷走了。

今天能偷短裤,明天就敢要自己的脑袋。猫可以再养,脑袋不能再生。范尔迪急了,亲自赶到巡捕房,把总监、总巡、督察长等人一通斥责,并责令限期破案。

期限一推再推,旧案还没破,新案却已经再出。沈德福本来破案水平有限得很,所掌握的“三光码子”连水上飞的踪影都寻不到;巡捕房的华人侦探大多数是黄金荣的弟子,出工不出力不说,还暗中传消息、送情报。

性命关天,夫人哭泣,范尔迪暴跳如雷:再不破案,老子撤你的职。

撤职,巡捕房总巡费沃里一时间压力山大。巡捕房总巡虽然不好听,却是捞金捞银的好地方。这番遇偷,自己家也受害不浅。费沃里本人被盗走了一箱拿破仑金币、一只三克拉钻戒和两件貂皮大衣。

想破案,只能请黄金荣出山。费沃里的头皮一阵发麻。黄麻子辞职时,自己不仅没有聘请他为高等顾问,还一口否认了他推荐的人选。送神容易请神难,却不知道黄麻子肯不肯出山。

黄金荣人在苏州,费沃里只好赶到苏州,聘请黄金荣为巡捕房高等顾问,敦请他再度出山、主持破案。

黄金荣如老僧入定,一言不发,存心给他一个冷脸。日你娘的,用老子时笑脸相迎,弃老子时冷水泼面,真当老子是酒店小二,唤之则来,呼之则去。

黄金荣迟迟不肯表态,巡捕房总巡费沃里心中已是焦急万分,自管自地说:“这些案子再不侦破,整个巡捕房都是极不光彩的,对总领事也无法交代。”

“沈督察长有没有找到一些线索,或者有没有一些破案的办法?”黄金荣终于开口。费沃里再怎么说也是巡捕房总巡,得罪太深,黄门弟子以后想在巡捕房混都难。

“他要有办法,就不会积压这么多案子了。”费沃里一脸愁容。

“好吧,我先摸摸情况看。”

黄金荣松口,却没有一个明确答复。费沃里心里着急,离开黄公馆后,便直接去了总领事馆。总领事听完报告,立刻聘请黄金荣出任巡捕房高等顾问,并敦请他即刻着手破案。

总领事的面子总是要给的,黄金荣终于笃定地答复了范尔迪,随即投入破案工作之中。

案子都是自己人做的,心中当然有底。黄金荣每天和弟子金九龄、程子卿、丁顺华等人打打麻将、喝喝茶,高兴时就打几个电话给总巡费沃里,说金九龄他们找到了什么线索、案情有了什么新突破等,最后一个电话是抓到了案犯。

听说案子已破,费沃里心中的石头落地,马上命令在自己的办公室提审案犯。参加审讯的除了费沃里和督察长沈德福,还有参加破案的黄金荣与金九龄。

不用上刑,案犯水上飞招得挺快。不仅将被盗人与所盗物品一一报上,还说督察长沈德福家有上等的印度大土几箱鸦片,自己还没出手。

烟土有害健康,法国人表面文章肯定得做。督察长贩烟私藏大土,这个督察长也就做到头了。不说你会死啊,沈德福恼羞成怒,抄起茶杯照准水上飞的脑袋砸去。

水上飞眼疾手快,脑袋轻轻一闪。茶杯“哐”的一声撞在墙上,碎了一地。

沈德福心碎了一地,要命的烟土。

金九龄荣升法捕房督察长,随着巡捕房政治性事件不断增多,巡捕房政治组扩大为政治部,程子卿担任政治部主任。黄金荣成为法租界巡捕房名副其实的“太上皇”。

剥皮

日夜银行门前人潮涌动。

存钱,银行的经理笑脸如花。客户排着长龙的队伍取钱呢?银行老板头大如斗,想放声大哭都只敢背着人哭。

日夜银行面临倒闭,经理黄楚九身患绝症?日夜银行经理黄楚九恨不得将制造流言的人打倒在地,再踩上一万脚。自己投资地产失败,银行资金周转困难,却没到倒闭的份儿上;身有重病不假,可再活几年却不成问题。

黄楚九顾不上踩一万脚,银行门口有千百双手挥舞着要求取钱。呐喊的人群嘴里只有两个字:退钱!退钱,银行就此垮了,更别说一时间没有这么多钱;不退钱,银行也垮了,愤怒的人群肯定把银行拆了,谁还敢往里面存钱?

黄金荣闲坐太师椅,一脸笑意:黄楚九一旦过不了这关,大世界游乐场虽然不用改姓,主人却已不是黄楚九了。

大世界游乐场创办于1917年,十几年来创办人黄楚九凭着它数钱数得手抽筋。

手再累,却累得高兴。黄楚九钱多,有名望,还有银行,不是想硬抢就能硬抢的。黄金荣将大世界的一些管事人招致黄门,等着手抽筋的机会。

新收的门徒来报,黄楚九投资地产失败,银行资金周转困难。

“机会终于来了!”听完弟子报来的这一情况,黄金荣哈哈大笑。黄楚九既然缺钱,也就有了致命点。

黄公馆有名的铁算盘金廷荪笑着说:“恭喜老板!日夜银行没有多少储备金,只要储户大量提现,黄楚九想不借钱都难。老板此时出手成为它的最大债权人,大世界还不是手到擒来。”

谣言四起,怒海如潮,黄楚九不怒反笑。谣言固然煽动群众,却也能迷惑群众。

运钞车,冰冷的枪。押运的巡捕如临大敌,有的“哗哗”地拉着枪栓,有的则费力地搬着沉甸甸的铁皮箱子、帆布袋。

四只大号铁皮箱子,八只鼓鼓囊囊的帆布袋,黄楚九满脸笑意:“人多,大家排队!一个个来!”

银行有钱!排老长的队来取不急用的钱,这不是找贱?长龙顿时散了,坚持取钱的人都不用排队。

长龙散去,黄楚九出了一身冷汗:好险!长龙不散,就凭一只铁皮箱子的钱,这场还真不好收。

报纸!砖头!黄金荣暴跳如雷,一把揪住大世界游乐场管事阿二的耳朵:“要你何用,连个消息都打听不到!”

消息不灵害死人!如果当天识破日夜银行运钞的假象,黄楚九便是有九条命,也得死在乱拳之下。

“这主要是由于我们没有及时弄到情报。”黄金荣对身边几名弟子说,“你们几个想想看,有什么办法能打入黄楚九的核心圈?”

黄金荣收徒,这一回收的是女徒弟。女徒弟姓柳,是名秘书。黄金荣从来不把秘书放在眼里,这一次黄金荣却是笑着送她出门。柳女士一向是黄楚九最信任的人。

空城计空城,黄楚九却也虚脱。气喘病复发,入冬后愈发严重,只得去杭州休养。

黄楚九人还没起程,黄金荣就已决定出手。黄楚九一离开上海,上海的报纸就有新闻称黄楚九病入膏肓、日夜银行即将破产。流言毕竟是流言,用一次都嫌多,但报纸那可是政府办的,政府说话,不信的人还真不多。

日夜银行门前人头涌动,谩骂的声音此起彼落。

日夜银行襄理阿祥平常最恨狐狸精,此时却恨不得自己就是一只狐狸精,随口一吹,变出许多钞票。阿祥不是狐狸精,老板黄楚九不在上海,想来想去上海滩只有一人能够救场。

黄金荣死活不开口,阿祥一番苦求之后,黄金荣才调集20万现金买下储户手里的存单,随即成为黄楚九的最大债权人。

日夜银行有变,黄楚九火急火燎地抱病赶回上海。打球、跑步、游泳,黄楚九在大世界高调亮相,释放健康的信号。

退款潮来得快,去得更快。黄金荣一把扯过桌上最心爱的茶壶,狠劲地摔在地上。

潮起潮落,连日劳顿的黄楚九身体衰落到了谷底。两个月后,59岁的黄楚九撒手人寰。

黄楚九一死,黄金荣浑浊的眼神立时明亮,看谁还有本事阻挡我姓黄的。

黄金荣以日夜银行最大债权人身份组织善后委员会,宣布日夜银行进行存款清理。消息传出,上门讨债的债权人多达千人之多,旋即组成债权团,向法租界当局申请有关偿还债务的事宜。欠债还钱,租界当局与债权团决定拍卖黄楚九的资产以偿还债务。

黄金荣以最大债权人的身份,以50万元盘下大世界。

黄金荣的戏院、澡堂子、赌台,以及房产物业颇多,每月收入可观,但黄金荣对洋钿欲望极高,没有大的进项心里便不踏实。对外,盘剥不止;对内,黄金荣将目光瞄向门下众多弟子。

黄金荣60大寿时,弟子们送贺礼谢师恩,少则几十块,多则数千块。事后一算账,发现除去开销,净赚数万块钱。黄金荣顿时来了劲:倘若每年搞一次寿宴,不就等于有了一份固定的俸禄?

黄金荣年年做寿,甚至向弟子们暗示:今年寿礼不收礼,收礼只收袁大头。如此一来,每年除去寿宴开销,可净得2万余元。

除了做寿向弟子们收取礼金外,每年的春节、中秋节、端午节弟子们也要奉送孝敬钱,少则几十元多则几百元。一年三个节日下来,黄金荣能收获三四万元,又是一笔可观的收入。

遇到大事,弟子们也要出钱。所谓的大事,一是指黄家婚丧嫁娶的大事,黄金荣虽亲生儿子无几,养子却有两个,加上两个孙子,每一个的大婚都办得轰轰烈烈;二是黄家大兴土木搞工程建筑,也是要向弟子们“集资”的,其中尤以漕河泾黄家花园为最。

黄金荣的父母死后合葬在上海南郊漕河泾镇,黄金荣发迹后在此处建造了一座黄家祠堂。因平时无人打理,祠堂周围长满野草。

看到父母安息在荒草丛中,黄金荣的心里很不是滋味。想修葺,大把的银子扔出去,实在肉疼。经常跟随他去黄家祠堂的弟子私人秘书龚天健劝他将祠堂做一下修葺。

黄金荣早就有此打算,只是他不想仅仅整修一下了事,既然要修,索性大动土木,建造一个规模宏大的花园。只是工程浩大,需要的银洋断乎不是小数。这正是一个向众弟子敛财的好机会。

主意已定,黄金荣旋即喊来杜月笙、金廷荪等“亨”字辈弟子商议,因为主要资金要由这些亨字辈弟子支付。

建造方案定下之后,筹款与指挥建造的具体事宜由黄金荣的心腹弟子唐嘉鹏等人负责。首先在黄门弟子中募捐,弟子们少则出三四十元,多则数千元,其中唐嘉鹏自己出了1000元,杜月笙和金廷荪各出资4000元,数千名弟子捐的钱,加上一大笔工商界的礼金,总数高达353万元。

由于黄金荣的敛财与吝啬,使得许多弟子渐渐与他疏远。

借刀

日本投降,欢呼一片。

黄金荣一声怒骂:“触那娘!今朝成气候了,连老子的财路也敢挡了!”

成气候的是杜月笙。抗战八年中,杜月笙坚持抗日,杜门弟子配合军统上海锄奸,胜利后回归上海的杜月笙一时光芒四射,手下社团“恒社”更是如日中天。

羡慕,妒忌,恨,黄金荣胸中五味翻滚已久。这一次,杜月笙一到上海便率先给了自己一个“下马威”。

黄金荣人虽老,但胃口却一点也不小。交通银行董事长钱新之一回到上海,黄金荣就派了几个人,找他“借”了2亿元。借,肯定不还,钱新之不敢不借,有黄楚九第一,当然就有黄楚九第二。

见钱新之胆小,黄金荣胆子便更大了,派手下人开口就向重庆商业银行“借”款4亿元。

重庆商业银行董事不敢借,又不敢不借,急得团团转,于是找杜月笙商议。杜月笙不急,慢条斯理地说:“给黄金荣打电话,说有几个人自称是黄门的人向银行敲竹杠,量他顾及影响,不会承认是自己指使的。”

十拿九稳的钞票放了空,胆小如鼠的董事吃了狗胆也不敢拒绝自己,多疑的黄金荣一查,得知杜月笙从中作梗。

“触那娘!今朝成气候了,连老子的财路也敢挡了!”此时的黄金荣已78岁高龄,虽然气喘吁吁,仍喋喋不休、怒骂不止。

外人看来,黄杜一体,亦师亦友,实际上两人之间早就潮流涌动、火花四溅。

“四一二”清党之后,蒋介石论功行赏,黄金荣、杜月笙、张啸林三人同时被委任为“军事委员会少将参议”“行政院参议”“海陆空军总司令部顾问”。

升官晋爵,黄金荣笑得合不拢嘴。笑了不久,他的嘴里就像被人塞了十七八个包子,脸色更是青得瘆人。蒋介石要在南京单独召见杜月笙!一手提拔的小弟,“三大亨”中的老幺,居然一步登天,爬到自己的头上。黄金荣实在是心有千千结,手有根根青筋。

师有青筋,却还勉强无事,黄杜两门弟子则直接发生冲突。

“四一二”清党之后,黄门弟子陈培德与杜门弟子陆京士是上海工会主席竞争强有力的候选人。

胜负难分,势均力敌,陆京士先发制人,指控陈培德有共产党嫌疑,将其扣押起来。

共产党,不死也得脱层皮。命都没有,还谈什么工会主席。黄金荣暴跳如雷,在电话中对着杜月笙就是一顿臭骂。

黄金荣臭骂,杜月笙一头雾水,急忙赶到黄公馆大烟间。大烟间里客人不少,都是黄金荣打完电话请来的。

杜月笙请安,黄金荣自顾自地靠在烟榻上吸食阿芙蓉。烟雾缭绕,四下无声。

三筒鸦片抽足,几口酽茶进肚,黄金荣“呼”的翻身坐起,冷笑着说:“好啦!我现在已经告老退休,你也不再是住灶披间的小囝,要打要杀,但凭你高兴!”

杜月笙虽然被晾在一边,还是赔着笑脸说:“金荣哥有什么事,只管交代下来,说气话会伤了身子。”

“分明是你们在跟我过不去,要我黄金荣的好看!”黄金荣又是一声咆哮。火气发尽了,这才问,“你给我说清楚,陈培德犯了什么案子?”

陈培德犯案?杜月笙一惊,赶紧给淞沪警备司令杨虎打电话,这才晓得出了什么事,要求立刻释放陈培德。

其实论起私人关系,黄金荣与杨虎比杜月笙更近一层,但黄金荣自己偏不打电话,他就是要出一口恶气,让大家伙看看,杜月笙在他面前与其他黄门弟子没什么两样。

“这桩事体不给我办好,我就上南京见蒋总司令!”看着唯唯诺诺的杜月笙,黄金荣又狠狠甩出一句话。

陈培德很快被释放,但工会主席之争并未结束。为了给自家弟子撑门面,黄金荣亲自向蒋介石告状。蒋介石指示杨虎从中调解。

杨虎两不得罪,判陆京士和陈培德轮流做上海工会主席,一年一换。不偏不倚,此番纷争才得以告终。

1932年,杜月笙成立恒社。随着杜月笙的社会地位大大提高,杜门弟子在社会上自然说话有人听、做事有面子,很是威风。

社团够威风,陈培德等黄门弟子看得眼红面赤,再不疯狂,我们都老了。陈培德等人在黄金荣耳边煽风,杜门弟子称上海人只知上海有杜月笙,不知有黄金荣。

这还了得!黄金荣将手中烟枪一扔,霍然起身,喝道:“他娘的!招人,成立社团。”

1936年夏,忠信社成立,宗旨就是搞垮恒社。杜月笙风头上扬,恒社势头猛烈,忠信社无还手之力。黄金荣当即和杨虎的兴中社结盟,定下抵制恒社的方案:诱惑“恒社”的活跃分子脱离杜党,削弱“恒社”的实力;搜集杜月笙在政治上的劣迹,由黄金荣呈交蒋介石。

不知是“恒社”的活跃分子心坚如铁,还是杜月笙保密工作做得太好,忠信社使出各种手段,却是一无所获。不久,“八一三”淞沪之战爆发,忠信社便无疾而终了。

前有宿怨,近有新仇。4亿元的钞票,黄金荣心如刀割。此仇不报,此恨难消。

1948年,国民党军队在战场上节节败退,国统区物价飞涨。8月,国民政府又实行“币制改革”,发行金圆券,强令民众将金银外币乃至珠宝首饰交出换成金圆券。为了强迫民众交出手中金银兑换金圆券,蒋经国以经济督导副专员的身份,亲赴上海组建“戡乱建国大队”,进行“打虎”运动。

蒋经国到达上海的第二天,便被李志清请到黄公馆赴宴。席间,蒋经国一直谈论“打虎”之事,并向李志清询问上海囤积居奇投机倒把以及证券交易所的情况,决心打倒几只大的“老虎”。

李志清的养子黄起予便是证券交易所的经纪人,他本人更是后台老板,对交易所的情况了如指掌。为了打击杜门势力,他借此机会,无中生有地告了杜月笙一状,他说:

“交易所是杜家叔叔负责的,由他的三公子杜维屏少爷管理,我儿子想申请执照当经纪人,要花十根金条,向杜家叔叔再三求情,还是花了五根金条。”

蒋经国听了十分生气,离开黄家花园后,旋即派亲信暗中调查杜维屏,并以“投机倒把”的罪名将杜维屏投进大狱。

事实上,杜维屏不过是抛出永安纱厂空头股票2800股,说起来根本不算一回事,而小蒋醉翁之意不在酒,他就是要找杜月笙这样的大“老虎”杀一儆百。堂堂海上名人杜月笙的儿子下了大牢,此消息即刻轰动整个上海滩。

归西

上海解放后,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黄金荣依旧躲在黄公馆里,一方面沉湎于阿芙蓉,一方面在上午“皮包水”、下午“水包皮”的日子里纳福。黄公馆里早就存有上好的大土,足以让他吸到死。

日子如此美好,黄金荣不想死但很多市民却想让他死。黑道老大活得比国家主人更有滋有味,主人还像什么主人?

听到这个信息,黄金荣顿时心中一紧:倘若军管会顶不住市民的压力,自己的命只有一个惨。

一天下午,黄金荣正在大烟间里泡烟,就听下人通报有军代表登门。政府来了,黄金荣丢掉烟枪,叫龚天健搀扶着迎出来。

十多个解放军站在大厅,步枪上的刺刀发出冷冷的光芒。解放军来抓人啦!黄金荣顿时面如土色,哆哆嗦嗦,身子一个劲地向前倒。龚天健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他。

军代表杜宣扶了扶鼻间的眼镜,一脸严峻:“我们的政策是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立功受奖。只要你老老实实不再做不利于人民的事,过去的罪恶,我们可以从宽处理!”

“保证不再做坏事,保证!”黄金荣嘀嘀咕咕说了一大串话,“我黄金荣在黄浦滩几十年,给帝国主义当走狗,做尽坏事,贵军没有杀我,是贵军的宽大……”

由于年事已高,牙齿残缺,口齿不清,加上心里害怕,说话抖抖索索,黄金荣的话旁人根本听不懂,只好由龚天健做翻译。

黄金荣说完,掏出那块曾经引以为自豪的金怀表,双手哆嗦着交给军代表,表示自己已与蒋介石一刀两断。而在此前,黄金荣已命弟子将黄家花园四教厅旁边六角亭里写有蒋介石题字“文行忠信”的石板与“四教厅”匾额砸碎。

到1951年春夏之交,正值镇压反革命运动高潮之际,黄金荣又遭遇了一回有惊无险的经历。那天午后,黄金荣正在二楼卧室里小憩,下人悄悄来报,说来了一帮军人,正在楼上楼下四处搜查。

“莫不是搜查烟片?”

黄金荣的心陡地提了起来。他晓得共产党禁烟,但他活到今朝倘若绝了阿芙蓉,那是一天都活不下去的。

“老太爷,他们好像不是找鸦片烟。”

“那是找啥?银洋珠宝是没有了,古玩倒是尚有几件……”

正猜测着,龚天健请黄金荣下楼。来到楼下一看,数支长枪短枪放在大厅中央。黄金荣晓得这下闯了大祸,这一吓非同小可,腿一软就瘫倒下去了。幸亏龚天健与一同搀扶黄金荣的佣人手快,一把将他架住,扶到太师椅上坐下。

私藏枪支,这个罪过有多大,黄金荣想都不敢想。可他实在不晓得这些枪是从哪里来的。

“这个事体我实在不晓得。我儿子黄源焘早前当过稽查大队长,莫不是他放在家里的?”

但查抄的人并不难为黄金荣,只吩咐他听候处理,接着取走了查抄出来的枪支。

原来,公安机关是得到举报后来黄公馆查抄的。由于枪支不多且大多为烂枪,看上去其目的不像在搞反革命武装暴动,认为黄金荣有可能并不知情。对此,市委主要领导批示:如此多的革命群众检举揭发黄金荣的罪行,应责令其写悔过书并见诸报端,由人民裁判。

1951年5月20日,由黄金荣口述、龚天健执笔的《黄金荣的自白书》刊登在上海《文汇报》的醒目位置。

由于这个自白书是公开见报的,不可能详细地涉及一些人和事。而自白书中所涉及的,也只能是众所周知的重大事件和已不在世的张啸林。而黄金荣个人真正详细的坦白交代,自然应该另有材料。

1953年,镇压反革命运动即将结束的时候,黄金荣携带进一步的坦白材料,在舟山同乡会会长陈翊庭的陪同下,来到外滩中央银行大楼军管会所在地,向上海市军事管制委员会主任粟裕和上海市副市长盛丕华递交了自白书,并详细交代了自己的历史罪恶。

然后,黄金荣与陈翊庭一道离去。但刚到楼下,陈翊庭发现自己有东西忘在办公室,便请黄金荣在门口稍等,自己去去便回。当陈翊庭取了东西来到楼下时,黄金荣却不见了踪影。一位86岁的高龄老人,在如此短暂的时间里能去哪里呢?

原来,黄金荣交代罪恶之后,唯恐罪大恶极,共产党或许不给宽待。倘若待在军管会门口,说不定会马上被逮捕入狱。早年在淞沪护军使署的大牢里他已吃够了苦头,如若今朝再下大牢,定然会成为回不得家的孤魂野鬼,因而迫不及待地独自回到黄公馆。

交代罪行之后,黄金荣闭门不出,常常独自一人沉思冥想。由于整日处于惊恐焦虑之中,不久便发热病倒了,在病情日趋严重的日子里,黄金荣拒绝去医院就诊,他唯一的愿望就是在生活了半个世纪、有着他大部分荣耀的钧培里黄公馆谢幕人生。

1953年6月20日,黄金荣停止了呼吸,终年85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