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大拇指的旅行

〔德国〕格林兄弟

有一个裁缝，他有一个儿子；那儿子生得非常小，并不比一个大拇指大，因此大家都叫他大拇指。但是大拇指却很有一点勇气；他对他的父亲说：“爸爸，我一定要到外边的世界里去走走。”“那很好，我的孩子，”那老人说；他就取出一根长的缝衣针来，用火漆在针端上做了一个把手，说：“这一把剑给你，你可以带着它在路上用。”大拇指要跟他们再吃一餐饭才走；他就跳到厨房里去，看看他母亲为这最后一餐饭煮了些什么东西。但是菜早已端出来了，放在炉床上。他就问“妈妈，今天我们吃什么东西？”“你自己去看吧，”他母亲说。于是大拇指跳到炉床上去，向菜盘里眺望；但是他把头颈伸得太近菜盘了，因此食物的蒸气把他冲了上去，冲出烟囱去。他在天空中乘着蒸气来来回回玩了一会儿，然后降下来，回到地上。现在，这小裁缝是在外面的广大的世界里了。他就到处旅行。他跑到一个裁缝师傅那里去做工，但是他嫌他们的食物太不好。“老板娘娘，如果你不给我们一点较好的东西吃，”大拇指说，“那我就要走了；明天一早，我将在你们的屋门上用粉笔写道：‘马铃薯太多，肉太少！马铃薯大王，再见了！’”“你到底要怎呢，螳螂！”老板娘娘说；她生起气来，抓了一块洗碗的布来，要想打他；但是我们的小裁缝敏捷地爬到一个顶针下面，从那里探出头来，对着老板娘娘吐吐舌头。老板娘娘拿起顶针来，要捉住他，但是小巧的大拇指跳到抹布里去；老板娘娘把抹布展开来找寻他的时候，他又跳到桌子上的一条缝里去了。“哈哈，老板娘娘，”他探出头来叫道。老板娘娘要打他，他就跳下去，跳到抽屉里。但是她终于捉到了他，而把他赶出了屋子去。

这小裁缝向前走去，来到一个森林里。他在那里碰到一群强盗，他们在计划着偷国王的宝物。他们看见了小裁缝，想道：“像这样小的家伙，是能够爬进锁洞里去的；他可以替我们做一把撬锁具。”“嗨，”他们中的一个叫道，“你这个巨人，你愿意跟我们一道去偷国王的宝库吗？你可以溜进去，把钱丢出来。”大拇指考虑了一会，答应了，就跟他们一同向宝库走去。到了宝库前，他把几扇门上上下下地察看了一番，看门上有没有裂缝。不久，他便找到一条大得可以让他走进去的缝。当他正要爬进去的时候，站在门口的两个哨兵中的一个看见了他，对另一个人说：“你看，一只丑陋的蜘蛛在那儿爬；我要弄死它。”“让那可怜的动物活着吧，”那人说，“它并没有害你啊。”于是大拇指安全地抓进裂缝去，进入宝库里。他把强盗站着的地方上面的窗子开开来，将“泰勒”（德国银币名——译者注）一个一个地抛给他们。当这小裁缝正在起劲地做他的工作的时候，他听见国王走来视察宝库了，他便急忙爬到一个隐蔽的地方去躲着。国王发现好几个结宝的“泰勒”不见了，但是他想像不出是谁来偷去的，因为锁和门都是好好的，一切地方都有人好好地看守着。于是他走了，对哨兵说：“你们小心地看守着吧，有人要偷钱呢。”当大拇指再开始做他的工作的时候，那两个哨兵听到了钱移动时所发的叮呤叮呤的声音，就敏捷地跑过去捉贼；但是小裁缝听见他们在起来，他比他们更敏捷，就跳到一只角里去，用一个“泰勒”来盖住了他自己，使他们一点也看不见他。一方面他却作弄那两个哨兵，叫道：“我在这里！”哨兵们跑向他那里去，但是当他们到达那里的时候，他早已跳到另一个角里去，躲在另一块“泰勒”底下了；他又叫道：“呵，呵，我在这里！”他这样地愚弄他们，使他们在宝库里赶来赶去赶了长久，弄得精疲力尽，于是他们只得走开了。大拇指就逐渐地把所有的泰勒都抛出去；他把最后的一个泰勒用尽力量一掷，然后自己敏捷地跳在上面，跟钱币一同飞出窗去，飞到地上。强盗们十分赞扬他。“你真是一个勇敢的英雄！”他们说；“你愿意做我们的首领吗？”

但是大拇指辞谢了，说他要先去看一看外面的世界。他们于是分赃，但是大拇指只要一个“克洛翠耳”（德国的小铜元——译者注），因为他不能够再多带了。

于是他重新挂上他的剑，向强盗们告了别，再走他的路。起初他去替几个师傅工作，但是他不喜欢这种生活；最后，他到一个旅馆里去当用人。但是旅馆里的女用人们不能够容忍他，因为她们所做的一切秘密事情都被他看见，而她们却看不见他。他把她们从菜盘里拿走食物以及从地下室里带出东西去的事情都告诉了她们的雇主。于是女仆们说：“等着吧，我们总要把你请出去的！”她们就大家计划耍他一个花样。不久以后，一个女仆在花园里刈草，看见大拇指跳来跳去，在植物上爬上爬下，她就很快地把他跟草一起刈了起来，连草带人一起裹在一块大的布里，私下里丢给母牛吃。有一只大而黑的母牛把大拇指吞了下去，幸而没有伤害他。可是大拇指觉得住在牛肚子里很不痛快，因为那里很黑暗，也没有一支蜡烛点着。当有人来替母牛挤奶的时候，他叫道：

“挤牛奶啊，挤牛奶啊，

桶子什么时候才可以装满啊？”

但是挤牛奶的声音太响了，使他的声音听不见。挤过牛奶之后，那一家的主人来到牛棚里，说：“这只母牛明天要宰掉。”于是，大拇指非常害怕，他用很清楚的声音叫出来说：“先让我出来吧！我在母牛的身体里！”主人很清楚地听到他的话，但是不知道声音是从那里来的。“你在哪里？”他问。“在黑色的那只里，”大拇指答道。但是主人不懂那是什么意思；他就走开了。

下一天早上，他们把那母牛宰杀了。非常幸运，大拇指没有在他们砍牛和切牛肉的时候碰到一刀；他弄到一堆肉里，将被贯进香肠去。当厨子走进来，开始斩肉的时候，他尽他的力量喊道：“不要斩得太深，不要斩得太深，我在肉里面啊。”因为斩肉的声音很响，厨子没有听到他的话。现在，可怜的大拇指感到非常苦恼了；但是苦恼增长智慧，所以他很灵敏地跳一下，跳在厨子所用的两把刀的中间，而没有一把刀碰到他；他安全地逃避了祸患。但是他没有法子离开那里，而只得跟几片腌肉一起被塞到一段黑的香肠里去。他在香肠里的住处很狭窄，而且香肠被吊在烟囱里薰；那一段时间大拇指过得实在很苦。

最后，到了冬天，主人要用香肠来请客，因此把它拿了下来。当女主人把香肠切成片的时候，大拇指须得当心不把头伸得太出，免得头上被切去一块。最后，他看见有机会，就劈了一条路，跳了出来。

大拇指不愿意再在这家人家的屋里住下去，因为在这屋里他过得很坏。他立刻出发再去旅行。但是他的自由并不继续长久。在乡下空旷的地方，他碰到一只狐狸；狐狸见了他，立刻把他一口吃了。“嗨，狐狸先生，”大拇指叫道，“我在你的咽喉里塞住了，你放我出来吧。”“你说得很对，”狐狸说，“我觉得吃你等于不吃什么东西。但是你必须答应让我吃你父亲的院子里的鸡群，那么我才肯放你出来。”“我很情愿，”大拇指说。“你可以吃所有的公鸡和母鸡；我答应你。”于是狐狸放了他，而且亲自载他回家。那父亲看见他的亲爱的儿子回来了，就很情愿地把他所有的鸡都给了狐狸。“为了补偿这个损失，我给你带了一笔很大的钱来了，”大拇指说；他便把他在旅行的时候挣来的那个“克洛翠耳”交给了他父亲。

“但是那父亲怎么会愿意把所有的鸡都给狐狸吃呢？”“啊，你真笨！你的父亲虽然爱你家院子里的鸡群，但是他一定更爱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