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长老
刘彪话刚说完，只觉得身子一轻，整个人被掐住脖子提在半空。
映入眼中的，是玉何颜寒冷彻骨的眼神。
喘不过气的刘彪一边拼命挣扎一边断断续续地道：“你……你不敢杀……我……我死了……你整个……玉剑宗……都得……陪葬！就连她们……她们在……俗世中的亲朋好友……也逃不掉！”
直到刘彪眼珠上翻脸色乌青，玉何颜才将他扔在地上，“回去告诉刘坤，想闯我琳琅剑阵随时欢迎。”
刘坤，便是乌木城刘家的倚仗，最厚实的靠山，刘家老祖——三城境修士。
其实这位刘家老祖的系脉早已断绝，如今的刘家不过是曾经的旁系支脉，因此刘坤对现在的刘家并不怎么上心，好在刘家有二子，大子刘蛟，二子刘彪，后者深得刘坤厚爱。以刘坤的手段，天灵地宝自然不会少，刘彪本身天赋根骨平常，却一跃成为同辈中的佼佼者，皆是得益于此。
目前整个洛国三城境修为不过一手之数，即使是洛国皇帝也要以礼相待。再往上的四城境，放眼天下也只有几个顶级宗门才有的存在，五城境更不必多说。
因此刘家才能在乌木城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对刘彪这位小祖宗也是有求必应娇纵得很。
刘彪贪婪地大口呼吸，迟迟不见人来扶自己，环顾四周才发现所有刘家奴众都躺在地上没了气息。
“今日起，余无忧入我玉剑宗，担任长老一职，想带人走，大可来我玉剑宗一试！”玉何颜对着已被夷为平地的树林旷野淡淡地道。
声音不大，却清清楚楚传入暗中所有观望者的耳中。
对余无忧有兴趣的，可不止刘家一个。
只是强于刘家的选择观望，有人趟河摸路何乐而不为？弱于刘家的看到刘家出手都碰了铁板，自然不敢再趟这滩浑水。
为了一个区区余无忧与玉剑宗开战？别傻了，余无忧能值几个钱？
这件事似乎维持在了一个很微妙的状态，强者不屑一顾，弱者又掰不动玉剑宗这座大山。余无忧得以全身而退，躲在玉剑宗安然度过余生。
看清楚这件事的人无不感叹剑仙青离的心思之缜密，即便是身死道消，也能玩弄天下于股掌之间。
可是，为何他不安排余无忧投入更为强盛的宗门呢？
这是所有人的疑问，哪怕是当今天下顶尖宗门都会卖剑仙一个面子，接受余无忧，让他后半生衣食无忧安然度过。
剑仙此意，不得而知。
“长老？哈哈哈……你们玉剑宗不是只收女子吗？莫不是宗门阴气太重，想找个男人压一压？”刘彪闻言只觉得荒谬可笑。
“再者说，你若真想找个男人，本少爷再合适不过……”话音未落，一块拳头大的石头砸进了刘彪口中，他整个人甚至被这块石头携带的力量带飞出去，惨叫一声再爬起来的时候已是嘴腮烂肿鲜血横流。
拍了拍手的玉何颜冷笑道：“再不滚就把你舌头割下来喂野狗。”
已经说不出话的刘彪呜呜啊啊伸出一根手指狠狠地指着玉何颜，只听见一声脆响，刘彪的手指以一种诡异的角度撅了上去，随之而来的又是一声呜咽惨叫。
终于，刘二少不敢再做停留，一溜烟地跑了，毕竟嚣张归嚣张，又不是傻。
暮色已至，玉何颜安排好那名遇害弟子的后事之后便回了后山。
见厅堂内点着灯火，便推门而入。
屋内余无忧正看书，听见声音便抬头起身，见是玉何颜于是作揖道：“给贵宗添麻烦了，贵宗弟子因我而死……”
余无忧说的自然是今日刘家找上门的事，宗内上上下下都已知晓，毕竟有一位弟子遇害，事关重大。
“剑仙把你托付给本宗，本宗自然要护你周全。想必你也听说了，我说你任本宗长老一职，你可愿意？”玉何颜问道。
余无忧有些为难，“贵宗是仙门，我一个凡夫俗子，恐难胜任。”
“你只有成为本宗长老，那些人才不敢上门要人，你可明白？这同样是为了我能省心。否则日后每天都有人找上门，我这宗主岂不是累死。”玉何颜接着道：“无需担忧，你还是做你擅长的事便好，自明日起管理本宗藏书阁，大大小小的事务会有人与你交接。”
余无忧似乎松了口气，道：“那便谢过宗主了，我当尽我所能，做好分内之事。”
“嗯，天色已晚，我让人为你安排住所，明日会有弟子带你去藏书阁。”想起今天的事玉何颜也有些疲乏了，宗门弟子被杀，她却畏首畏尾不能让凶手血债血偿，一宗之主做到这个份上也算失败了。
如何对得起宗门弟子和她们的家人？
天下宗门势力万千屹立，估计也只有玉何颜有这般愁绪。司空见惯的，是视宗门弟子如草芥，修炼长生一途注定险象环生，人命，是最不值钱的。
“有劳宗主。”余无忧转身离开，却被叫住。
“你的书。”玉何颜拿起桌上的书，顿时神情一变，心生怪异。
“哦，这本书是青离留下的，书中的内容我实在看不懂，大概是仙门的书，在我手上也是暴殄天物，想来还是赠与宗主比较好，让它发挥自己的用处。毕竟一本书有多好不是取决于其中的内容，而是读书者能否从中得到东西，哪怕是一瞬间的感悟亦或是心中短暂的平和。”余无忧笑道，声音温润柔和如同清风抚叶。
玉何颜难得露出一丝微笑，“那就多谢余公子了。”
余无忧走后玉何颜独自坐了许久，双目无神思绪游离。
直到灯油将尽，灯火忽闪了一下，玉何颜才回过神来，目光落在了那本书上。
《道衍录》
翻开第一页，原本晦涩无意义的字句在玉何颜眼中逐渐清晰明了。
如余无忧所言，这的确是一本“仙书”。常人所观，听，闻，皆来自凡胎肉身，而超脱凡俗之象，之声，之力，则不可见，不可听，不可感。
修士与凡人之间如同隔着一道墙，修士可随意穿梭墙的两边，凡人却怎么也到不了墙的那头，也无法感知那头的任何东西。
这本书中的内容便是属于墙的那头的，凡人看来不过是一些毫无意义的字词堆砌罢了，甚至转眼就忘得一干二净，强行记下不仅达不到目的，还会白白耗费自身大量精气神，弄不好从此一蹶不振，成了废人。
夜深露重，皓月当空。余无忧坐在从此属于自己的院子里，仰头观月，拈着一枚布满裂纹的漆黑铜钱，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碰着身前的玉桌。
真有钱啊，这是余无忧第一眼看到院子里这套桌椅的想法。
桌椅用料浑然一体，这得多大的玉石？虽然是毫无灵气的凡玉，却也是受这片福地天长日久滋养，品相极好。
这要是抬到市集上去卖，那得卖多少钱？估计连衙门里的县令都会惊动，坐着轿子被一众衙役拥陪着，来到市集上，一掀开轿帘便扯着嗓子喊“哪儿呢哪儿呢”，一看到这么大件的玉器必然惊呼“哎呦，了不得，真是奇珍异宝！”，再命人抬出黄金万两，对着自己道：“拿去！你这些玉器，本官买下了！”
余无忧乐呵呵地想着，突然眉头一皱，嘶，县令有那么多钱吗？贪赃枉法的县令？再贪也贪不了那么多钱啊好像……要不……惊动的是刺史？啧，刺史也没那么多钱啊，总不能贱卖吧，不行不行……
要是玉何颜知道余无忧这个长老第一天入宗任职便盘算着家具陈设能卖多少钱，估计会觉得自己瞎了眼，让这么个玩意儿当长老，还是派去后山做一些采玉炼玉的闲职吧……还得派人监督，以防他监守自盗中饱私囊。
没出息啊。
夜风忽急，摇叶曳影。
余无忧闲敲铜钱的手一停，抬眼看向院墙上，那里不知何时立着一袭蓝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