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知县纪闻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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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不消停的除夕夜

天牢里,当宋澜听到有脚步声的时候还以为是萧溪棠又转身折返了,乐道:“怎么是来给我加夜宵的吗?”

“看来你很有自知之明啊”,回答的声音稍显浑厚。

宋澜听出那不是萧溪棠的声音,诧异抬头,那人嘴角一勾,“便看这夜宵合不合宋大人的口味了”,那人说着从袖中拿出钥匙,看样子看管钥匙的禁子已经被他料理了,宋澜看着他来者不善的气势,有一丝慌乱道:“你想要干什么?”

“干什么?自然是给你加夜宵啊”

钥匙已经被卸下,牢门砰然而开,宋澜大喊道:“救命啊,还有没有王法啊,光天化日之下,是谁这么恶毒,难道都不能容我过完这个阖家团圆的日子,即便是这样也就算了,还要让他的属下在这个祥和安宁的日子陪我,当真是敲脂吸髓,不要脸面”

她的好邻居岳鹏飞心内暗自着急,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指桑骂槐呢。

“像我们这样的人,日子哪会有区别,不过是日复一日等到死为止”,说着他便抽出腰间的刀砍向宋澜,也不与她多废话,岳鹏飞看着这一幕,束手无策,紧握着栏杆,瞳孔紧缩,看来今日这宋澜是危在旦夕了。

宋澜虽是慌乱,但也尽力挣扎着,总不能就这么死了,她蜷缩在草席子上,那人直砍过来,宋澜灵巧向旁侧一躲,手中抻动草席,草席一扥,那人身子失衡,向后倒去,手中剑摆动着,弄得稻草乱飞,好一番北风卷地稻草折之景。

当啷一声响,有器物击中了那人的刀刃。

“竟然没掉?”,来者诧异。

宋澜绕过那刺客一瞅,欣喜道:“你居然没走?”

那刺客笑笑,转身道:“等的便是你”

他握紧刀柄向萧溪棠发起攻击,萧溪棠起势相抗,却突然发觉丹田处有些隐痛,气息运行不畅,因此反应动作也慢了半拍,前襟便这么被那刺客划破。

宋澜正替他着急的时候,自己却突然吐了一口血,萧溪棠急道:“兰兰”

她眼前有些模糊,道:“我没事,打不过记得跑啊”,然后便一头栽倒在旁边。

萧溪棠见她如此,再联想到自己反应变慢,心道是中毒了,可是他们是什么时候中的毒,脑子里正快速回忆着自己明明是在这人之后进来的,若是空气中有毒,那岳鹏飞倒是好端端的,莫不是菜里有毒,可他只吃过宋澜吃剩的两个饺子,这毒总不会是他自己下的吧?

“本来只是针对于她的,你既然来找死,便送你一起上路好了,黄泉路上有同行人,倒也不会孤单寂寞”

萧溪棠心里暗骂,不知是哪个贼人这般步步为营,机关算尽,便是这么两天都等不了了吗,还是怕宋澜会当庭翻案,非要置她于死地。

他边想边躲,本来飘忽的身形是他的绝器,可是这下子脚步便慢,倒是叫对方占了上风,转眼间身上已经见血痕了。

“这位兄弟,不知你是谁的人,我虽微有中毒,但也不至于被人如此压制,被一个无名小卒所杀,真是心有不甘啊”

“死到临头了,还想套话,也不知你是否有命带出去”

刺客一个箭步上来,便把刀递在萧溪棠的喉咙之下,他腰若细柳向后曲折,堪堪躲避那刀,抽出腰间的折扇,将扇子递出去砍向他早就注意到在那刺客腰间晃悠的一块铜牌子。

铜牌子虽然被削掉一角,但是纸扇削铜,想也知道要耗费许多内力,这下之后,萧溪棠的气息更加不稳了。

那人回身看到自己的铜牌被削掉一角,笑道:“便这么想知道我是谁派来的人,不用着急,片刻之后,自会让你知晓”

他刀上蓄力,刀柄在掌中如陀螺般飞转,若是被他的刀咬上,可是要掉下一块肉的,只是现在这会子,内力实在是低谷,他准备博一把,先将消耗的内力聚集回来,再在他的刀挨到自己的时候躲开。

可是脚步沉的像麻袋似的,眼看着那旋转的刀离自己越来越近,只听当的一声响,那人的刀应声落地。

萧溪棠侧头去看这天降神兵是谁,见到那人伸臂张弓伫立在那里的时候瞥了瞥嘴,居然有人来捡这英雄救美的好处,当真是气煞他也。

那刺客见势不好,弯腰捡刀抽身想走,李景瑢自然是不会让他逃脱,若能查出他幕后之人是谁,便可知到底是谁一直想取宋澜之命。

近战之时,弓箭无效,他舍弃弓箭,拔出腰间配剑如同秋风扫落叶带着萧瑟之气,那人与他过了几招之后,自知无法相敌。

便从怀中掏出一颗烟雾弹甩到地上,砰的一声,烟雾四起,李景瑢将眼睛闭起,以令耳识甚敏,手挽剑花,在烟雾中也能甩出剑影,直到耳边听到有滴水之声,却不闻呼啸之声,才睁开眼睛,转身看去。

那人的功夫也算了得,这么窄的通道也能从他的阻拦中逃走,只不过代价也不小,“阿金,带些人跟上,不必跟的太紧,看看他去往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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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澜醒来的时候,睁眼见的是萧溪棠在她身边打坐,他中的毒尚浅,只需要有足够时间调息便是。

岳鹏飞盘着双腿坐在对面牢房里,似乎是看了好一场热闹。

她嘴边的血迹已经被人擦干,身体没有似刚刚那般寸寸酸疼之感了,她看向萧溪棠,“是你救了我?”

“也不全是”,萧溪棠别扭的道。

宋澜满脸疑惑,他接着道:“只能说前半段是我”

这下宋澜更是云里雾里了,“前半段?什么意思,那后半段又是什么意思?”

萧溪棠心想谁叫自己偏偏是这般光明磊落之人,不做那张冠李戴的亏心事,道:“前半段是我赶来救得你,后来你晕过去了,我的内力因中毒而倍感凝滞,不然怎么还有李景瑢那小子的用武之地”

岳鹏飞笑道:“你这小子原来气恼在这里,不过英雄救美有什么好争的,那解药还不是那位李大人给的,若没有他,即便你救下宋大人,也于事无补啊”

“你怎知我没有解药,我行走江湖,这马钱子之毒的解药难道还没有吗?”

宋澜想到马钱子的毒效是肌肉抽筋,呼吸加重,胸闷气胀,刚刚的反应倒是与之相似。

岳鹏飞道:“可是你不是没带吗?”

萧溪棠顶讨厌这个拆台的人,烦躁道:“一个只能看戏的人话怎么这么多”

岳鹏飞笑笑,伸手示意他继续。

宋澜道:“他怎么来了?”

“想来是这狱中有他的眼线,不然来的不会这般及时”

这点萧溪棠倒是没否认,他之所以能够冒充成老丁的样子混迹进来,除了他本身易容术高超,一定也是有人暗中行了方便,这个人能容许他与宋澜接触,一定是对他们没有恶意的。

“他人呢?”,宋澜问道。

“留下药便走了,也不知道是什么着急的事,都等不及见你无事再走”

空气中有嘶嘶声,萧溪棠看了岳鹏飞一眼,他一脸无辜的道:“突然感觉到牙酸,也不知是为何?”

宋澜心里能够想到,身处他这个位置,又值除夕,想必是分身乏术的。

“那你呢,你不是已经走了吗?”,她道。

“今日除夕,左右无地可去,便躺在天牢的屋顶上晒月亮,听到牢中有响动便下来了”

“好意境,就是听着有点冷”,宋澜知道他好心陪她,心里明镜着呢。

她看到萧溪棠手中拿着一角铜片,道:“这是什么?”

“这是那人身上挂着的东西,被我用折扇割下来的”,萧溪棠道。

“能看出来什么吗?”

“李景瑢说这是禁军的牌子”

“出自禁军?只是......”,宋澜总觉得颇为可疑,“出来暗杀,还带一张身份证明的证件,是他们太自信了,还是故意为之?”

“所以你和他都觉得这是栽赃”,萧溪棠道。

“这么轻易的得到信息,反而让人觉得不可信”,宋澜满腹狐疑。

“什么叫轻易啊”,萧溪棠不满道:“若非李景瑢及时赶来,恐怕我们真没有继续追查这信息的命了”

“这件事到底是谁指使,扑朔迷离,但是绕过是谁想要杀我这一点,只要我能在三司会审的时候顺利脱身,那人自会再次行动,露出他的狐狸尾巴的”

“你倒是好心态”

“绕来绕去绕不清,只能让自己深陷其中,倒不如跳开这团麻线,另辟蹊径,路途还能清晰些”

岳鹏飞赞同道:“想不到你年纪轻轻,倒是看得明白,若我当年也有你这等觉悟,也不会此身深陷”

“前辈,现在也不晚啊”

岳鹏飞摆首笑笑,“你若能重新仰望于天地也算是对我的一点慰藉”

“我们定会如愿以偿的”

萧溪棠靠在栏杆上道:“话说回来,牢里这么多人,为何中毒的只有我们两个”

宋澜道:“该不会是你的饺子有毒吧?”

萧溪棠边用银针测毒边道:“可是岳先生也吃了啊,再说了幕后之人也不会事先知道我会带饺子给你”

“那这毒到底是如何中的?”

萧溪棠停下手中动作,道:“不用猜了,我用银针试过了,是那盘红烧肉”

宋澜诧异,“只有那一盘有毒?”

萧溪棠点点头。

宋澜道:“这么说还是你?”

萧溪棠翻了她一个白眼,“那你不怕我现在掐死你”

她摇头道:“芸芸众肉,只有我这一盘有毒,是我这运气太好,还是这肉有什么特别之处?”

萧溪棠脑子一闪,“我挑这盘肉的时候,因为只有它是全瘦的,现在想想其他盘肉都是油光四溢,唯独这盘看上去瘦而不柴,确实甚是可疑”

“若是如此,看来这人一定是十分了解我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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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院深深,幽静的夜晚,一轮弦月挂在空中,夜风四起,吹起湖心亭周围的纱幔,带来湖心亭外种植的腊梅之香,一稳重儒雅的中年男子对一年岁稍轻的女子道:“我们的人失败了”

年轻女子颔首,“好在恩主深谋远虑留了后手”

“你出身官宦之家,只是因奸人所害,我举手之劳搭救于你,不必称呼我为恩主”

女子摇头,上前一步福了福身道:“不,恩主救我于危难之时,不然我始终被宋澜那厮蒙在鼓里,家破人亡都不知是我引狼入室。若非恩主救我点我,我又怎会清醒,我苟且偷生的意义便是用我对她仅有的了解,为恩主做些事罢了”

那男子道:“不必如此说,此次多亏有你,否则她这毒不会下的恰到好处,不过你放心,多行不义必自毙,他这样的人自有天收,得意不了几时了”

女子眼神中透着恨与狠,轻笑道:“不是不报只是时候未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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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样,爆炸案的始作俑者可有找到?”,急忙赶赴现场的李景瑢问道。

先一步赶赴现场的阿金道:“火石是埋在戏台子底下通过引线引爆的,作案者是事先埋好的,不必在现场也可实施,目前......并未发现嫌疑人”

“炸死了两个伶人,这戏班子可是得罪了什么人,被人报复?”

阿金道:“今天戏班子之前的节目本来是由云机社表演变戏法的”,他将节目单拿给李景瑢,继续道:“这个变戏法,会从台下选出十位观众以作配合,后来因为艺人的道具出了点问题,需要临时修一下,便和这戏班子调个顺序”

李景瑢看了眼节目单,的确爆炸发生的时间点,该是云机社进行表演的。

“可有检查过云机社的道具是人为损坏还是自然损坏?”

“有检查过,那箱子乃是因为年久失修,有些腐坏了,倒不是人为破坏的”

“节目调换之事可有人知道?”

“除了在台后备场的艺人们,还有报幕人,其他人不知”

他顿了一下,有个大胆的猜测,“若非临时调换了节目顺序,不然伤亡者更甚。既是临时替换,那这么说便不是针对这戏班子了的,只是想炸死更多的人吗?到底是何居心?”

“大人”,这时阿薰跑了过来,“大人,那火石还留下些碎片,看着倒是有些熟悉”

李景瑢连忙跟着阿薰前去查看,他捡起爆炸后剩余的火石碎片,仔细辨认一番,确认为精铜所铸造,且周围有不少负伤之人中了里面所嵌的小铜珠,是为了将火石的威力发挥到最大而如此设计的,这说明并不是案犯私下配置的火药,而是军方的,“是......禁军”

这一晚上,禁军的影子可是出现了两次了,天牢里被萧溪棠削落的铜牌,禁军的火药,若爆炸案发生的时候,他来的是这里,怕是天牢里的宋澜便是凶多吉少,这调虎离山之计,最终的目标是为宋澜吗?但是不日便要对宋澜进行三司会审了,以种种证据来看,宋澜难以翻案,如今再动宋澜只能说明此案另有可疑,若刺杀不成,反而对她有利,到底是谁对她深怀恨意,连这几日都忍不了,还是......想要浑水摸鱼,一石二鸟。

李景瑢突然眸光一闪,他知道了。

此时吴唯贤殿前都指挥使才率着禁军姗姗来迟,他翻身下马,急走过来道:“李大人,这是发生了何事?”

李景瑢握着手中的碎片道:“看来吴都指挥使有必要明日和本官一起进宫面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