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次明湖
次明湖。
次明湖的所在,位于无炎国东南地界,一个名叫青尧镇的村落。
正值秋分,气候不像无炎国深处那般积雪冷寒,由于临海,又临近独苏国界,四季还算如常。
秋风拂面,绕是倍感刺骨的凉意。
而次明湖被柳木翠绿周围盘绕,盈蓝的湖水仿佛被花草环抱着,次明湖外围坐落着一户一户的篱笆小院,与次明湖之间横穿着一道热闹非凡的长街,两排茂盛的长柳树上挂满了红灯笼,路边摆置着各路商贩摊位,人来人往的多数是外境之人,离家游玩到此许愿的比比皆是,好不热闹。
是无炎国景色最美之地。
次明湖水面碧波荡漾,大大小小至此游玩的人乘坐画舫在湖中许愿,湖水微起涟漪,像极了此处的和平。
青尧镇之所以没有妖魔作乱,皆是因为镇守在此地的一位女将军,雪偃。
据当地百姓口中得知,此女有降妖伏魔之力,师从何门不得而知,但道法尚且高深,一般妖魔皆不敢在此造次,以己之力庇护青尧镇的百姓。
因此深受百姓敬拜。
次明湖的声望远近闻名,皆因这湖之来源有着一个离奇的爱情故事。
戏词中唱道,从前有一位雪精灵,虔诚修炼化成人形,是一位绝美的雪女,她爱上了青尧镇一个穷苦秀才,此女痴心相对,为其三餐供应,陪伴秀才三个寒暑日夜共读学业,而秀才对此女并未动情,将其视为妖物,只为利用她之仙法以保自己顺利考取功名,他见雪女对他顺从听话,便愈加趾高气扬随意使唤。
雪女并不为此放于心上,只要他能功成名就,即使掏心掏肺亦是甘愿。
后来,秀才落榜,羞愤至极,将落败之事迁怒于她,扬言若她对他真情实意,便把心掏出来给他证明。
雪女悲痛欲绝,一片真心被他看的不值一文,最后一气之下,在秀才面前,流着血泪将自己的心掏了出来呈在秀才面前,秀才看着那血淋淋还在跳动的心脏,仰天大笑,大喊世间本无情,一切不过是可笑的把戏,又因羞怒于落榜的挫败,气急攻心,口喷鲜血当场毙命。
雪女失了心,胸口一个大窟窿,可她依旧会哭,她坐在秀才家徒四壁的院门前,日夜哭泣,这一哭,便是三载。
人人都道她太过痴心,竟将自己落成此等地步,人们见她一日比一日消瘦,终是被视为孤苦伶仃的乞儿,她样貌似乎疯癫,只会哭,话都不成句,不少百姓都给她加衣送食。
孩童们用小石头砸她,她也不会动容,泪眼唯独望着那秀才的院门。
人们都习惯了一个疯傻痴呆的女子,坐在那终日以泪洗面。
直到三年后,在不知不觉中,秀才家门口竟生出了一潭湖水,湖水日渐扩大,而雪女也不知何时不见了身影,只有那潭泛着湛蓝汩汩流动的湖水,而在那秀才门前,再也不见那疯女人的身影。
后来,有人说,貌似看见雪女消失之前有一个高大的白影出现在她面前,想必是雪女的痴情感动了上苍,派了天神下凡相救,才而有了这自然而成的湖潭。
再后来,人们以雪女之名称此湖为次明湖,只为祭奠她那感动天地的情意。
而次明湖也成了痴男怨女们信以为真的情感信念,被一些头脑精明的商人加以舆论肆作,此处便成了若来次明湖中许愿,定被天神眷顾,赐予心上人同样的痴情,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青尧镇次明湖的传说日渐远扬。
今日无风,空气清朗。
是夜。
湖中,一只精致奢华的画舫缓缓游行,冷焱惬意地坐在画舫内红木桌椅边饮酒赏景,一旁软塌上花纯面带笑容的看着他,隔离了外面的热闹喧嚣,此时,也算诗情画意,气氛安逸。
虽无月光,但湖周围高挂的灯笼,照到每一处,景如白昔。
花纯虽然面色苍白病色尽显,但仍抵不住此时的愉悦心情,她的陛下竟为了讨她欢心带她出宫游玩,这还是第一次延访人间,此处景色佳丽碧波涟漪,可终是比不过她心里那潭激动澎湃的湖泽,幸福的感觉让她觉得即使此时死去都心甘情愿。
冷焱望着他,俊颜轻柔,“纯儿,此处空气可比宫中清爽许多?”
花纯依然笑着,拼尽全力的笑,她想用世间最美的笑容来回应陛下,仿佛一朵盛开的芙蓉花,越发灿烂。
“纯儿,朕希望你在这呼吸清新的空气以后,气色会变得好一些。”
回应他的依旧是一张笑面如花的苍白容颜。
冷焱握着酒杯,踱步到窗边,闪过的路边熙熙攘攘的行人,他眼中盛着复杂眸意,但不露声色,只沉静于那冰蓝幽深的眸中,“纯儿,你不必担心,朕不会弃你不顾。”仿佛是承诺,仿佛说给自己听,原因为何,皆不知是否如花纯所想。
花纯眼泪沁在美目中,觉得自己终于得到冷焱的爱,幸福极了。
如果——
如果自己能说话,一定会说出世间最美最柔的情话。
如果自己能行走,一定会扑到陛下怀里,紧紧的抱住他。
可是,如今的她,连一句话一个肢体动作都无法完成。
可这些并不影响她美好的心情。
“傻瓜,你不该激怒她的。”
冷焱开始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而这话的声音却极其柔软,花纯竟一时分不清陛下想对她表达什么。
“你不该恨她,该被恨的是朕,有句话你说错了,她是个十分负责的魔尊,在她任职期间,那些妖魔对她敬爱畏惧,百姓们才可安世,若不是魔戾子从中作梗——”冷焱说到此,闭了蓝眸,面有狠意和愧意,也只是短暂一刻,他缓缓睁开眼,继续道,“也事不至此——”
花纯直直的盯着冷焱的背影,她双眼睁的很大,苍白的双唇不由得颤抖着。
“她为朕解毒不惜损耗千年修为,又身怀朕的孩子,对妖魔无力管制,她救朕母后于为难,不介意朕的冷落,跟于左右护朕,从未有一句怨言——纯儿,你知道么,她对朕的义无反顾,我竟愚蠢到那是理所应当,多么可笑至极!这六年来,朕每天都在后悔,后悔莫及啊——”
“朕早知你不是她,以她对朕的恨,不会像你如此——”
“纯儿,朕当真是迂腐不堪,竟想着把未能给她的,都给你,因为你有着和她一样的模样,待朕偿还所有的情意后,死去时,也好不带愧疚,你说,朕是不是太窝囊了?”
“纯儿,无论朕做什么,你都要好好活着,朕的心里,你就是她,你明白吗,纯儿?”
花纯已泪流满面,她心中竟一片空白,只有拼命的摇头,拼命的哭。
——我不是她!我不是!
——陛下!我爱你!我愿为你付出一切!可她如今是来害你的!陛下!你不要死!不要离开我——
冷焱面上仍是一波清水般平静,仿佛道出心中之事轻松了许多,他转身将酒杯放于桌上,走到软塌边,伸手为花纯擦拭泪痕,对她轻轻的凄然一笑,轻声道,“纯儿乖乖休息,朕出去站一会儿。”
花纯无声泪流地望着冷焱的背影,内心撕裂的喊叫,可那个伟岸萧瑟的身影,无论如何都叫不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