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提亲
六月的广州,未到午后已然酷热难当,天河区珠江新城周围的人流车河却被这热度烘焙得更为兴奋,在烈日下依然活力十足。隐于高层商厦中的尚云阁私人会所内,方浩儒订了一个可以望见珠江水景的雅间,此时他正站在窗前,享受着空调送来的习习凉风,厚厚的窗玻璃将外面炙热的空气阻隔得无隙可乘,展现在他面前的,只是一派美妙生动的市井繁华。
方浩儒是这里的会员,他很喜欢这个雅间,每次在广州有什么重要的活动,地点几乎都会选定在这里。私密、幽静,有种与世隔绝的偷闲之趣,或许也可以牵强地说是与“世俗”隔绝——这也是尚云阁会所对外发售会籍时的宣传词。这种形容是否言过其实,他并不会太挑剔,总之在这里,至少是在这个雅间,以前安排谈生意或者会晤,结果都算是愉快的,或许这也是今天他特意选择此地的主要原因。
而今天,他选择这个与世俗隔绝的桃源境地,却是为了一件世间最典型的“俗事”,也是世俗皆认的喜事——关于他和陈溪的婚事,今天安排了两家父母在此见面。
俗话说,“人逢喜事精神爽”,此时的方浩儒也正沉浸于喜气洋洋的俗人之乐。
自从陈溪答应和他订婚之后,近几周两人的感情可谓极速升温。
方浩儒偶尔还是会想起那次撞见陈溪在办公室里补妆的情景,因为从那时起,这个知性小女人便开始牵动着他所有的情感神经,令他难以忘却。见到她与杨帆相亲相爱的场面,他妒意横生;她痛失爱人后伤心不已,他也跟着难过;而之后终于有机会表白爱慕,她的犹豫不决又让他开始抓心挠肝……
美女,方浩儒见多了。陈溪的确不是最出众的,却惯有一种傲人的自信,不卑不亢的姿态总让他有种被轻视的悲情,从而激发出不懈的斗志。所幸功夫不负有心人,她终于被打动,如今一切风调雨顺,一个温柔多情的陈溪就在面前,他沉醉于她的那溪水般的潺潺情意,就等着修成正果的那一天了。
爱情是什么?有人说爱情是平淡中一点一滴的积累,再通过婚姻用岁月来夯实;有人说爱情是不经意中的一星火花,之后却被婚姻用现实残酷地捻熄;也有人说,爱情是场追逐与躲避的游戏,经过婚姻,追逐与躲避的双方从开始的互动,直至角色的对调。
工作中可以理智冷静的职业女性,在恋爱中也会莫名其妙地变得多愁善感。陈溪曾经问方浩儒,他觉得,爱情和婚姻会是什么关系。
方浩儒笑言“爱情”这个字眼太大了,不如说说恋爱与婚姻的关系,拿她熟悉的职场打个比喻:恋爱中追求与被追求的关系,就像是一个“面试”的过程。追求者如同“求职人”,被追求者则是“公司”。大公司待遇好,但招聘条件高,面试历程漫长,考核项目繁多,求职人要过关斩将、杀出重围才有希望得到职位;而普通的公司待遇和招聘要求都一般,素质好的求职人不会考虑,普通的求职人则不会太计较待遇,因此公司与求职人之间的面试过程相对简短。随后面试通过,也就是恋爱过程结束,“公司”通过结婚手续,把“求职人”变为员工,为其工作。
陈溪闻之觉得有趣,不由得笑道:“那——咱们俩,谁是‘公司’,谁是‘求职人’啊?”
方浩儒讨好的笑容中闪过一丝狡黠:“事实摆在眼前,一直不都是你在‘面试’我嘛……”
“那——我是‘待遇好的大公司’呢,还是‘不怎样的普通公司’?”
“你说呢?我等这个‘职位空缺’容易吗?你都给我出了多少道难题,考查我多久了?”
“哼,难讲,咱们两个比较起来,怎么有点像是你这个高级人才,来我的小公司找工作,有些over qualified(意指求职人条件高过招聘职位的要求,显得‘过于优秀’了),之后就算录用了,说不定将来又要跳槽——”“不许胡说!我只是拿公司和求职人来形容二者间的主动、被动关系,你别偷换概念!”他抬手拍了下她的头。
她努努嘴:“OK——就算我是大公司,可以给你好的待遇。但是,万一又有其他更有实力的公司用更高的待遇来挖你,那该怎么办?”
“那你就要学会体恤员工,不断增加福利嘛!这样的话,员工肯定不会跳槽。”他随口应道,突觉自己不慎给她留了个发挥的机会。
“这么说,只有高福利才能留得住员工,否则迟早他会跳槽离开……这样的员工如同利欲熏心的狼,随时都有可能背叛,没有对企业的归属感和忠诚度……”她微微一笑,露出几分调皮,“看来啊,忠诚度确实是招聘人才的第一基准,并且需要反复不断地考核……话又说回来,就算面试通过,录用过程中一旦发现忠诚度不够,我也会立即炒他的鱿鱼!”
他早有准备,从容应对:“呵呵,就怕你是那旧社会的资本家,有意克扣员工。你要是敢这样,我才不会辞职让位给别人,那样太傻。我呀,立刻起义取代你老板的位置,让你当员工,给我打工!”
陈溪听了不停地笑,她只是单纯地觉得方浩儒的比喻足够逗乐。而方浩儒当时也没有仔细琢磨自己为何会有这番论调。其实他以前从不相信什么“爱情恒久论”,因为现在的社会,男女之间的两情相悦,需要太多的催化条件,也包含了太复杂的成分。不过自从眼前这个小女人出现,他开始相信有爱情存在,但是这份甜蜜的确来得辛苦,倘若成功“入职”,他当然不能轻易放弃这片阵地,只会想着角色互换,最终他来做主宰。
陈溪还问过他,为什么会选择她。
方浩儒这下可被问住了,因为这个问题,他扪心自问时也从未找到过答案。尽管每次他都会摆一堆好听话讨她欢心,但自己知道,那些理由都沾点边,又都不是真实的。
陈溪生得肤白貌美,不假,不过毕竟未到倾国倾城的程度;普通人家的出身,配他的家世,乍一看还真像她自己所说的那样——他追求她,如同高级人才去小公司求职;至于她在职场中表现得如何出色,取得过什么不俗的成绩,对于他,一个统率着千军万马的总裁而言,就更没有欣赏价值了。在他那个层面上,见过的职场女精英比美女还多,何况他想与之共度一生的女人,最好不要是个女强人——他不需要一个女人来协助他的事业,和他并肩作战。
早先他对于理想中的妻子,概念是模糊的,直观的想象便是家中一个活色生香的小女人。原以为,门当户对是必须的,直到他遇见陈溪——这个命里注定的“小冤家”。
一个无论哪方面都谈不上出众却又万分特别的女孩,时而让他痛彻心扉,时而又飘然若仙,却一直找不到答案解释自己为何如此钟情……他最终总结:不知道原因,又不在乎结果的情感,就是爱情。
在陈溪离开御景山庄,要到NST总部入职的这个假期空当,两人的感情渐入佳境,但她毕竟是个传统教育下长大的女孩子,同意订婚,不代表接受同居或是更为亲密的关系。尽管方浩儒也会尊重她,但男人总是渴望更进一步的发展,好似一个鲜香的果实,看着让人馋涎欲滴,可始终咬不到,也确有不甘。他索性建议,不如尽快结婚!好让自己早点摆脱这种“望梅止渴”的折磨。而陈溪最终抵挡不住他的温情攻势,含含糊糊地应许了。
于是,方浩儒决定一鼓作气,立即陪着陈溪飞回广州,去和她父母商议婚事。由于陈溪入职前的假期只剩一周了,一切行程必须加快节奏,所以到了广州的当天,方浩儒便随陈溪去拜见了她的父母,并约定双方长辈第二天在尚云阁见面。
昨天,方浩儒见过陈溪的父亲,对方很是和气;遗憾的是陈溪的母亲有些不适,没能见面。不过他对自己的表现还是信心满满,想必老两口儿也会放心地将爱女的未来交付给他。今天两家父母再“走走过场”,婚事就该是胜利在望了!他此时再回想和陈溪在一起的点点滴滴,欣然生出一种苦尽甘来的美妙心情。
刚刚接到母亲方于凤卿的电话,她可能晚半个小时到广州,方浩儒并不介意,至少母亲这次答应得还算痛快,愿意“屈尊”来广州见准亲家了。接着,手机又响了,是陈溪打来的。
“Michael,你不要等了,我妈妈不愿意去……”
“你妈妈不愿意来?为什么?”他吃了一惊。
“唉,其实她一直就反对,只是我怕告诉你,你会担心……我以前跟她说的时候她就不同意,这次回到广州,我想让她见见你,说不定她就会改变态度,谁知她昨天就是躲着不肯见。我爸爸本想着好好做做她的工作,可偏偏这次我妈就是不松口,还说今天我们父女要是去了,她就不认我们了……”
“Rosie,怎么会这样……”方浩儒始料未及,本来看似水到渠成的事情,突然就有了一个大缺口!
“算了,电话里是讲不清楚的,我刚才和她都快顶起来了……我爸爸说,找个时间你再来我家一次,他会安排大家坐下来好好谈谈。Michael,今天的事对不起,你快点通知你妈妈不要来了,她从香港过来也很麻烦。”
方浩儒想不起自己是怎么结束通话的,好像劝了陈溪几句“别跟妈妈吵架,否则会越闹越乱”之类的话。他突然间也是心如乱麻,空调送来的凉爽顿时变为酷冷,将他心里满满的喜意全部卷走。
他深吸一口气,调整了下情绪,又拨电话给母亲。
海珠区一处高档住宅区内,陈子樵夫妇两年前用了大半辈子的积蓄在此购置了一套近两百平方米的顶层复式,作为一家三口的新居,还特意把房产放在独生女儿的名下。母亲蒋涵总是希望在有生之年能为陈溪安顿好一切,让她能够生活得快乐无忧。然而这个宝贝女儿却越大越不理解母亲的心情,一直好言相劝就是不听,非得嫁那个花花公子,今天居然还跟她吵了起来……母亲伤心,恨女儿这么大的人了,仍不谙世故,一个人躲在房里暗自掉泪。女儿更是不满,埋怨母亲不通情理,对自己的婚事横加干涉,也把自己关在卧室里生闷气,午饭也没吃。
音乐教授陈子樵是开通之人,听说女儿有了新男朋友,尽管听着有些“闪恋”的意味,但也算是走出了旧伤,何况女儿也已二十八岁,早就是谈婚论嫁的年龄了。可夫人蒋涵一听说方家的背景,立即投了反对票,绝对不赞成女儿嫁入豪门。
所谓“侯门一入深似海”,做母亲的从未想过要女儿攀龙附凤,只求她一生平安幸福。女儿前段时间告诉家里自己新男友的情况,蒋涵便已开始在电话里苦口婆心,劝女儿理智现实。无奈于热恋中早已被男友哄得晕头转向的陈溪,每每对母亲的告诫只会据理力驳,例数方浩儒的种种真挚。没过多久,居然就领着这个相处不多时,还半生不熟的男朋友回来,说是准备结婚了……蒋涵生气,于是“准女婿”初次登门拜访,她索性佯装卧病,拒不接见。
陈子樵出于礼貌倒是接待了方浩儒,不得不承认,面前这个年轻男子确实是一表人才,暑地热季依然穿得整洁笔挺,客客气气地坐在旁边与他这个长辈保持着恰当的距离,后背不敢靠着沙发,上身微微前倾,双手微握置于双膝之间,一副成熟稳重、毕恭毕敬的姿态,并无豪富子弟的骄狂之气。
纵然有个非常好的第一印象,陈子樵也会像夫人那样有种隐忧:这样一个有家势、有财富的青年才俊,可谓“稀缺人等”,但婚姻毕竟不是“面子工程”,自己的女儿是否有能力经营好与其共同的生活,真是要打个大问号。不过女儿虽然在父母面前依旧娇气任性,毕竟也算是成年人了,她的婚姻还是应该让她自己做主,父母也不好过多干涉,有什么问题都会帮她分析,话说到位了,就算尽职了。这一点,陈子樵劝夫人也看开些,但蒋涵不依,说什么都不能瞧着女儿傻乎乎地往“火坑”里跳。
如今,陈子樵见母女俩闹别扭,也是百般无奈,暗自感慨她们还真是两母女,性格脾气都一样犟!他现在犯愁的是,不知道应该先劝哪一个。刚刚长叹了一声,便听到有人按门铃。
站在门外的青年男子,陈子樵一眼便认出是方浩儒。他没有穿西服,但长袖衬衫系着领带,依然是端正严谨的形象,一只手握着束鲜花,另一手提着礼品盒。方浩儒微笑着往一旁侧了下身体,陈子樵便看见他身边不远处还站着一位衣着考究、气质不凡的贵妇,看上去像是四十多岁,猜不出实际的年龄。
“伯父您好,很抱歉冒昧来访,这是我的母亲。”方浩儒首先问候,方于凤卿此时也走上前,客气地笑了笑:“陈教授,冒昧打扰了!”
陈子樵愣了一下,脸上立即浮出客气的笑容:“你们好,你们好……方先生,我刚才还跟小溪说,改天请你来寒舍坐坐,没想到你们这就来了……方夫人您好,两位快请进吧!”
将方于凤卿迎进客厅,陈子樵想了一下,叫住方浩儒低声说道:“小溪在自己房里,刚才和她妈吵架了,你帮我上去劝劝她。我呢,再去做她妈妈的工作,出来跟你母亲谈谈。你母亲来了也好,我想小溪她妈妈也许愿意和家长聊聊。你们在楼上先待一会儿,过个半小时再下来。”
之后他领着方浩儒上了二楼,走到最里面的一扇门前,敲了敲门。“小溪,把门打开!我是爸爸,快开门!”
门里没有动静,陈子樵又敲了两下,用手握了一下门把手,发现门没有锁,于是边唤着女儿边推开了门。
陈溪正坐在墙角的地板上,见陈子樵进来,呜呜地哭开,起身跑过去一把搂住了父亲的脖子。“爸爸——你看看我妈……她又乱发脾气……”
陈子樵一见到女儿眼泪横飞的样子就心疼不已,急忙抱住她。“好了,别哭了!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嘛,不管怎样都不能跟妈妈吵架。”
女儿止住哭努努嘴:“是她先不讲道理的!她刚才上来训我的那些话,你是没听到……后来我说她不同意我就自己去香港结婚,她急了居然还收走了我的身份证!”她说着又将头伏在父亲怀里,“爸——爸爸——你去把身份证给我偷回来!”
方浩儒在门口听到陈溪如此“唆使”父亲,忍不住扑哧一声笑。陈溪扭头,这才发现他就站在自己卧室的门口。
“Michael!你真的来了!”陈溪扬着委屈的声调,突然松开父亲,跳着脚奔到了方浩儒面前。方浩儒眼见陈溪要抱自己,急忙向后退了一步,提前伸出双手架住了她的手臂,使她的身体与自己之间仍留有一定的距离,眼睛则看向陈子樵,不自然地笑了笑。
陈子樵看着女儿甩下自己,跑向了另一个男人,心里陡然生出一种空落落的感觉。跟自己撒娇了二十几年的女儿,如今对别的男人也会有所依赖,做父亲的不禁在心里暗暗感慨:真的是“女大不中留”啊……但他很快又安慰自己:有个好男人像自己一样疼她,当然是件好事。
“方先生,你们聊吧,我先下去了。”陈子樵说罢转身离开。陈溪对着方浩儒闪出一个俏皮的眼神:“来,来,快来!”随即拉他进房在床边坐下。
方浩儒坐下后,感觉有些异样,用手按了按床垫。
陈溪笑了一下,在他腿边的地板上坐下。“感觉床有点荡对吧?是水床。”
“你还喜欢睡水床?”
“唉,是我妈非得要换的。她年轻时练舞经常有些小扭伤,也没怎么注意保养,落下了一些腰腿病。现在动不动就盯着我,非说水床有益健康,硬是换了以前的床。还有啊,我这屋子里的东西,几乎都是她布置的,我一年也住不了几天,她可不在乎,一会儿换个桌布,一会儿挂个小玩意儿……我也懒得管啦,只要干净就好了。”
方浩儒环视了一下四周。陈溪的闺房并不大,地面看似十三四个平方米,但是有个很宽的斜屋顶,因此显得房内的空间并不大,有些像阁楼。不过这个“阁楼”并不破烂,布置得确实很花心思。家具都是白色的,窗帘、床罩以及其他的布艺皆为配套的淡柠檬黄蕾丝纱质地,有种说不出的浪漫温馨。窗户不大,光线不强,但房里的色彩均是浅色系,淡蓝、淡绿、淡粉……加之淡紫色的墙壁,感觉很是清爽。而床对面整幅墙的架子上都是各式各样的洋娃娃及毛公仔,让人不免联想这里又是个热热闹闹的“玩偶屋”。
“你妈妈这么疼你,其实你不应该跟她吵架。”
陈溪噘了一下嘴:“她也经常说我啊……反正我们总是这样的,吵了好、好了吵的,我妈也习惯了。反正自己的妈又不是公司里的老板,顶撞了她又不会签‘过失单’,不会罚款,更不会被‘炒鱿鱼’。再说我都这么大了,不会无故惹她生气,是她有时候不讲理,总是把我当小孩子一样教育。我都工作好几年了,她还是说我‘没社会经验’……唉,没办法!”
“呵呵,我看你在你爸爸面前,的确也是个没长大的小女孩儿,又哭又闹的,估计你父母也很难想象你在工作中那副一本正经的样子。”
她得意扬扬地摆出一副鬼马表情:“嘁!你不懂——我跟我爸妈,那都是长年‘持久战’积累下的宝贵经验,绝对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我要是想让我爸爸同意什么事,就得跟他扮可怜,我只要一哭,他就心软。我妈就不一样了,只能跟她斗智斗勇,眼泪不管用!”
他笑着看她:“哼,我也领教过了,你第一次在御景的高尔夫会所见我的时候,那么厉害,我心想这哪儿是来服务的啊!要不是看着快把你气哭了,我才不会让步呢!”
“得了吧!我一开始那么客气,是你的态度不好!就像我妈,她的态度先不好的,我才会顶嘴。”陈溪说着又转转眼睛,“不过呢,我妈妈也有心软的时候。比如我一生病,她就着急了,所以我现在开始‘绝食’。我要是一天不吃东西她都无动于衷,那只有一种解释:我不是她亲生的!”说罢,她将手探进床头柜底下的一只盒子,摸出一包牛肉干,塞一块进嘴,津津有味地嚼着。
方浩儒瞪大眼睛看着她,伸手拉出了柜下的那只盒子,发现盒子里装着不少巧克力、牛肉干、果冻……
陈溪眨眨眼,耸了下肩:“嘿嘿,怕我妈发现,就藏在底下了……我可没那么傻,真的要饿着肚子,哪里还有力气跟他们斗争啊!”
“唉,原来你不只欺负我一个……”他抬手捏了下她的后颈,“对了,你妈为什么反对我们的事儿?”
陈溪咽下牛肉,叹了口气,调整了一个神秘的声音:“我妈妈呢,年轻时是个大美女,也是文工团里非常出众的舞蹈演员。在嫁给我爸爸之前,曾经有个高干子弟的男朋友,据说也是经商的,很有钱,后来因为对方家庭里一些复杂的关系,两人分手了。这都是她最近才讲的,而且我爸爸都不一定知道。所以呢,她对我嫁给你这件事,主观上就抵触,当然不会同意喽!”
方浩儒听了郁闷,暗叹运气不好,居然遇到了一个“仇富”的丈母娘……但愿自己的母亲能够扭转对方的态度。
“哎,你怎么会用这个房间做卧室?”他看着房间又有些好奇,印象中刚才经过走廊时,其他敞着门的两或三个房间都比这间显得宽敞明亮。
“这是我特意挑的,我爸妈帮我改装了一下。大房间显得冷清,我就喜欢小一点的空间。”陈溪边说边用欣赏的目光抬眼望着那个斜屋项,“小的时候,我家在越秀区,住的是大学分的楼房。我爸妈不在家时,房子里空荡荡的,我就会很害怕。所以,他们如果有演出任务,就会把我送到街角一个阿婆家里,那个阿婆只有一间房子,很高,所以他们在房梁底下自己吊了一个阁楼,我和她的两个孙女都睡在里面。你知道吗?我可喜欢那间阁楼了,我们三个女孩挤在一起,睡觉前看看小人书,感觉特别舒服。我记得以前看过的好多童话,那些人物都是住在阁楼里的,所以也喜欢这种阁楼式的感觉。我甚至都希望自己将来的家也不要太大,”她突然弯弯嘴角,“只要有你就好……”
方浩儒感到心里有阵柔风吹过,摸着陈溪的头发,问:“宝贝儿,一天没见,想我了吗?”
她扬起头,双瞳剪水,虽无流泪,却也捏出一丝委屈可怜的哭腔,明明预期他起码明天才会过来,如今依然抱怨:“你怎么到现在才来……”
方浩儒笑了一下,深情地望着伏在自己膝上的女孩。没有化妆,素颜透出健康的光彩,穿着红色的太阳裙,裙上有一朵朵黄白相间的小葵花,露出的肩颈、手臂以及荷叶裙摆下的双腿,被那明媚的红色衬得粉白。他情不自禁地俯下身吻了吻她,轻声说:“我接了你的电话,饭都顾不上吃就奔来了,你还怨我……”
陈溪也笑了,起身走到桌边,端来一碗糖水,又坐到方浩儒腿上。“那就尝尝我妈做的杨枝甘露吧,可好喝了!放了好多芒果和椰汁,里面还有西柚,又香又甜!本来我假装绝食已经忍了好久了……”她说着品了一口,美美地抿着嘴回味,又舀起一勺送到他嘴边,“张嘴嘛!”
方浩儒听话地喝了下去,陈溪眨了下眼,问道:“怎么样,甜吗?”
“甜。”他早已被面前这个俏丽生香的夏日小甜心深深打动,禁不住凑近她的耳边动情地低语,“不过我还是怀念,有个人自己煲的‘菊花排骨汤’……”
陈溪听了,低着头弯起菱唇,绽出灿若夏花的娇笑,慢慢撩动的睫毛如同湖面划桨,带起眼中的涟漪,圈圈晕开,一直荡到他的心底。
她又喂一匙,这次他却躲开了,凑过来捕捉她唇上的温甜……
“别闹了!当心洒到你身上……”她娇嗔地用手肘顶了他一下。
“呵呵,好,不闹了。宝贝儿,下去见见我妈吧!”
“什么!”陈溪突然跳了起来,险些没拿住碗,“你妈妈也来啦?”
“对啊,她就在你们家客厅里。”
“哎呀!你怎么不早说啊?!我这副样子,怎么见她啊!”陈溪这下可慌了神,把碗撂到桌上,马上冲到衣柜前打开柜门,在里面不停地翻,挑出一件跑到镜前比了比,不满意,又冲回去再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