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31.酿酒钓虾
商三儿又问:“城隍爷可知青牛观根脚?”
城隍答道:“他家开山不算久,七百多年前,有位道人在地龙山边,曾见青牛化石,就在那立观授徒,拜祭青牛,好些修者都去瞧过,那头石牛别无神异处,但确实天然成石,最是肖像,连鼻环、拴牛桩都有!”
“他家开山道人修为不高,门下倒曾出过两位九阶人仙,但没能晋成地仙,都寿尽死了,这百多年更不顺,门内最高只到八阶。吕氏渐起之后,收东山郡内山野宗门为用,他家也只能俯首听命,郡守送得有个儿子拜入青牛观,等现任观主寿终,恐就要接任。”
商三儿点头:“怪不得他家女冠,竟做那二小姐的侍女!城隍爷知吕二小姐么?”
城隍答:“郡守府公子小姐中,就以这位二小姐最适合修他家的妙法,耳报神常听吕家仆役说,咱们东山郡,下任或是个女郡守!”
天仙再传的旁支,吕氏所修的也是天仙妙法。
听城隍提到耳报神,商三儿想起一事,问:“城隍爷,可能止别家耳报神探咱们绿柳城?”
城隍答:“当然!但若这般行事,与别家却要生隙,往后咱们的耳报神也难进别城。”
商三儿挥手:“不相干!往后别家耳报神都撵出去,只允龙鳞城的进来,郡守若与我翻脸,连他家一起撵!”
“成!”
礼宾司里,听陈武提到多宝阁之行,商三儿花六十叶为屠壮定下五支好箭,陈婆婆冷哼:“哼!卖了条五节虾,小龟孙就花一半收人心,其它事儿呢?”
陈武低着头:“其它就是买些杂物、粮食,他去城主府、石场,都未带我,儿子就不知究竟!娘,他...他说得罪了吕...吕家二...二小姐,这...这城怕...怕是不安稳,咱......”
“过去歇着吧,你媳妇还等着呢!”
“哦!”
——
天明后,商三儿叫来曹四和屠家年轻人们,分派任务。
田余昨夜轮值,商三儿没想着喊他,但他自己跑来,一脸笑:“城主回来,或有事吩咐,晚些再去补觉。”
对人仙来说,几宿不睡觉也没关系,自是由得他献殷勤。
头一桩是分粮食,各已安下家,不好再全涌进城主府吃饭,粮食分到户,肉食则三天来城主府取一回,冰窖存肉没了再叫屠壮宰杀。
蔬菜瓜果没有法子,各家需要的,自去西门外地里取,遗留的庄稼地里还有很多,往后也要自种。
粮食曹四不要,反正商大娘却不开面儿,不会撵他,那就在城主府吃大户,无须自己做。
他也帮着挑水的,不是吃白食!
分派粮食,由田余随着商大娘做。
第二桩是补城隍泥像,要让泥像右手抓牢黑金石薄片,最简单的法子就灌点粘土,这事商三儿亲自做,加两个搭手帮忙的,曹四应了,再加个屠家小子。
第三桩准备酿酒,要人清洗西正街酒坊的酒槽、池子、蒸笼、酒缸等,里面酿酒工具齐全,但都要清洗出来才能用。
清洗的活计交给屠家姑娘们,再去几个男的帮着挑水。
三桩事情分好,就都忙活起来。
城隍庙外,商三儿正和稀泥,陈武又溜达了来,好奇问:“城主做啥呢?”
在他印象里,未见过城主干活,亲自和泥更是稀奇。
商三儿往城隍庙努嘴:“给城隍爷请剑哩!”
陈武跨进城隍庙,曹四和个屠家小子正在供台泥像上忙碌,用细绳捆绑那右手。
“这是做啥?”
曹四答他:“先绑稳了,才好灌泥进去!早些年我们小时,常跑城隍庙里疯,好些回爬泥像上来玩的,哪晓得真遇事,城隍爷会出来救?弄稳些,可不能亏着他......”
曹四絮叨着,陈武视线却已被那块黑石条吸引过去。
瞧着...不似凡物。
他走近些,嗯,确实是黑金石!
且看能有几分黑金,与幽壁虾一样,这奇物最常见的也最劣等,都只能卖银子,不值功德竹叶。
陈武揉了揉眼。
正面上,好像是满的?
天下有哪种凡石,长得像黑金石?
陈武难以置信,忍不住跳上供台,伸手去触摸黑石条。
他娘的,不是凡物!
嫌曹四挡着了,他轻攮开,绕到泥像后看后面。
也...也是满黑金!
“大叔,你要作甚?”
因他人仙身份,被推开也不敢发火的曹四在轻声问。
陈武顾不上答他,跳下供台,跑了。
这败家城主!得赶快告诉老娘去!
屠家小子虽是人仙,却识不得几样奇物,曹四更不用说,都以为只是少见些的黑石条,被这位陈大叔的举动搞得莫名其妙。
泥像还完好,只须固定右手上石条,再塞入粘土填满,等一两天自然凉就行,不复杂。
酒坊那边,田余、屠家媳妇、商大娘等分完粮也去帮忙,用一个上午,才全洗涮出来。
吃过午饭,商三儿准备酿酒。
这家酒坊,以前嫌井水酿酒不好,就是从西门外取的山泉水,酿酒要的水多。
也不使唤老狗,带着田余等年轻的,再往西城外一趟趟挑水。
曹四跟着跑两趟,看人手足,就不愿再去,只坐酒坊里充指挥。
前后跑七八回,水才够用,因需要蒸煮,田余等又跑去搬柴禾。
这次不止陈武,他媳妇、闺女陈眉儿都来了,屠壮和田余家爹也到场,要看商三儿酿酒。
城主府那烂肠酒,单论灵气,真真是极品好酒,可惜腥臭味实在重,不知他可能酿出好的来。
屠壮最积极,他馋酒。
以前当将军的,不爱喝酒,还叫将军?
商三儿酿酒不用酒曲,待瞧见两个袋子里拿出的佐料,屠壮先笑。
好些奇物,瞧着就不便宜。
曹四也瞧得傻眼,他认不出幽壁虾以外的奇物,但那些凡物里,只冰糖便宜些,其它人参、大罐蜂蜜,都贵,银耳更是周家城主赐下,曹府大老爷才得尝到,曾拿在家族里炫耀,曹四才识得的!
拿出七八成物事,商三儿就开始撵人:“大叔大婶,兄弟妹妹们,独家秘方,不好再往下看,酿出来都能尝到!”
酒方上有三友一句话“此方酿制精细,不惧外人依原料揣测推度”,只要不被全程看着酿,无惧酒方外泄。
更重要是头一回酿酒,他也只能照方琢磨着来,号称精细的,万一弄砸了,师父“友酒”的脸不丢光?
待屠壮等离开,商三儿又叫出双保险:“城隍爷、老狗,此地不许别人偷看偷听!”
都安排好,他把最后几样奇物拿出,连着凡物一件件仔细称重,不敢出半两差错。
然后,酒坊灶台下生起火,有些原料要先蒸熟,这个用时且久。
蒸熟后撤掉火,再按照顺序放入酒槽内。
除要蒸熟的,还有些要切碎按比例搅拌,他午饭后已央老娘弄,一会就会送来。
要酿琼花露,材料顺序、搅拌比例全不能出半点差错,才是三友拿给亲传弟子,不怕别人推度去的底气。
耗费的成本不低,工序也复杂,逼得商三儿不得不小心翼翼,他本有些笨手笨脚,只好慢慢做。
老娘送搅拌好的料来时,这边蒸锅里才刚冒热气。
从午时到天黑,就做这一件事了。
剩下就只等发酵,几天后看出酒如何。
礼宾司贵宾室内,黑金石后又听闻酿酒事,陈婆婆又在咬牙:“小龟孙虽没本事,挡不住靠山大,家底儿厚!”
心里憋屈,倒想着那小龟孙能来,再吵一架。
不过非但酿酒这天,再往后五天,商三儿都没来,叫她只能一天天憋。
外间亏空不小,酿酒上该做的做完,剩下只能等,商大城主当然要忙去钓虾。
靠着狗肉和道术千里目,头回第一天就钓到条五节虾,是商三儿敢留亏空的底气所在,但好些时候,就是事不如愿。
酿酒第二天,商三儿揣上几个老娘做的饼,早早上六节山钓虾,准备耗一整天。
只钓两百丈位置,但一天到晚,没钓起来一条,倒又把老狗割去好多皮肉。
回城,去酒坊看一遍酒槽中变化,杂货铺里拿了明日要用的钓钩,寻曹四乱扯一通,就回城主府歇息。
早晚带在身边的狗,把它割得太寒碜也没体面,隔天,想着以前蛐蛐、蚯蚓、蚱蜢也能做饵,他先去西门外捉了些,再揣上饼上六节山。
曹四已知晓商三儿又在钓虾,但等他起床,商三儿早出城了,只他一个,不敢也不愿再去六节山。
曹四老爷如今不缺银子,嫌命长还去那,万一就撞着魔烟呢?
商三儿有条好狗,他可没有。
用虫子做饵,只要通道下有幽壁虾,也是必吃,不过上面提线时,松钳子或剪线都更快,不贪口。
商三儿试了半天,莫说五节虾,四节的都钓不起来。
没法子,只好换回百丈短线,先钓三节以下的小虾。
守到傍晚,终于钓起条一节虾,但只能卖银子的,又剥掉壳自家吃掉。
到第三天,再割狗肉钓两百丈位置,心里已很焦急,拿老狗试手炼黑棋子、温养棋盘都停了,死盯着通道下,一天下来,钓钩用掉不少,老狗又被割去许多肉,仍无收获。
隔天仍然如此。
到这时候,商三儿才开始懊恼:“好些次,本可提起四节虾的,是我贪了,只想钓五节,提线不匀,才也吓掉了!”
转轮提线时,保持匀速,下面的虾反应就没那么激烈。
四节虾比三节虾难钓太多,价格上差距也大,在龙鳞城已打听到的,四节的多宝阁二十叶左右收,若能钓上两三条,也足弥补亏空。
睡前抿着烂肠酒,懊悔着,又想到:“这两日没钓起虾,还是小事儿,连功课都丢下,师父瞧着才更恼火!”
施展千里目,目标上会出现自己的虚眼,扩展视野。这本就是师父最擅的仙术之一,连仙体上都多炼出只眼睛的,收徒那夜已展示过神妙,作为唯一的亲传,担着守城大因果,商三儿不信三友走前,没在自己身上留下千里目,盯着自家行事。
市井习气已难改,其它行为举止不可不慎。
再想想这几日钓虾失败:“便如赌钱时押宝,不能轻易全压一注上,输了都没机会翻本。且在师父眼里,钓虾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还是修行功课要紧!”
这般想着,再上山时心境才好些,钓钩穿狗肉放下去,虾未上钩之前,又开始拿老狗试手炼黑子,嫌无聊了换温养棋盘,再无聊琢磨棋谱上几步棋。
算生出耐心来,但这一天还是没有收获。
再隔天,保持着心态,方得成功,而且是一连钓起两条,一条四节,一条五节。
“可见原公学夫子说得有理,欲速则不达,万事具备了,好事自然来!”
但看老狗,这几天着实被割狠了,至少要等七天养好伤,才能再上六节山。
带骨头叉模样的老狗下山时,商三儿吹着口哨。
琼花酿就要酿好,马上又能出门卖虾,但上次在多宝阁被坑,郡守府也得罪了,商三儿便不想去龙鳞城,进东门时,先问城隍:“城隍爷,左近除多宝阁,可还有专做奇物宝器营生的商家?”
城隍答他:“尚有家奇珍阁,原是地龙山周边六七千里内最大商家,后多宝阁过来,他家生意虽争不过,分号还剩不少,最近一家在东北方千里的五马城,不属东山郡。”
一千多里路,骑老狗走大道,也不算太远,商三儿决定再出门就去那卖虾,顺便走访城隍上次说过的无主家九阶人仙,拿出滚刀肉本事,少说也要搬动几个来绿柳城。
一天钓到两条虾,使这几日阴霾尽散,心情大好,从礼宾司门前走过时,就拐进去,再寻死老婆子吵一架,顺便炫耀钓到的两条虾。
心情不好,吵一架;心情大好,也吵一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