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情与家庭

宜兴坐落于江苏省南部，太湖西岸，是一座历史名城，这里是茶的故乡，是紫砂之都。宜兴有数千年的历史，物产丰富，名人辈出。曾有人考证过，宜兴是中国近现代历史中的“教授之乡”，从民国到当代，这片土地出了许多名人，人们所熟识的，如徐悲鸿、周培源、蒋南翔、吴冠中、潘汉年，他们都是宜兴人。

薛鸣球于1930年10月18日出生在宜兴丰义的一个普通中医家庭。丰义乡，现归官林镇管辖。官林镇相传在封建社会是官宦人家聚居的地方，因而得名官林，这个地方还有一个非常雅致的旧名，叫作凌霞。官林位于宜兴西北部，与常州武进地区接壤，地理位置好，沟通江苏各地，人文历史底蕴丰厚，迄今已经有两千余年的历史，是一所江南名镇，现今也是江苏省的重点镇，是宜兴西北部的政治经济中心。

丰义乡在官林地区的北面，挨着滆湖，四周水巷河道纵横交错，交通往来便利。这一地区因得天独厚的地理环境，有河水灌溉农田，土地肥沃，又因水路便利，常有往来商人乘船来此贩卖各地物品。这里人口密集，民众生活安定，辖区内有学校、宗祠，还有街道和集市。

薛鸣球的祖父薛坤锡，是当地的一名地主，他曾拥有一大片良田，常年雇佣长工劳作。薛坤锡生育了三个儿子、两个女儿。长子薛敬文，是当地一名富商，1949年以前他经营着当地最大的米行，于1960年前后去世；次子即薛鸣球的父亲薛湛周，成年后是一名中医，并经营一家小型的杂货店；幼子薛洪珊，开过杂货店、米行，当过当地的保长，1949年以后在贵州安顺地委工作。薛坤锡在薛鸣球出生前已离世，他去世之后薛家儿子们便分了家，除长子继承了大部分家业之外，其他家业被拆分，后因经营不善等种种原因，薛家的田地、产业渐渐消散了，曾经的富甲一方兴盛不再。

薛湛周在分家后拥有的财产不多，有父亲传给他的十亩土地，和一块约一分地大小的菜园，及一间半房屋。薛湛周早年子嗣不丰，在较长时间内，他家中子女幼小，成年男丁仅他自己一人，无多余劳力来耕种田地，也无余财雇佣长工，于是他便将土地转租给他人，每年收取一些租金用于购买粮食来供养全家人。薛家的小菜园，则交由家中的妇孺照料，一年下来收获种植的蔬菜，勉强能满足家人的日常食用。至于窄小的一间半房屋，则是全家人安身立命的场所，随着薛家子女渐渐长成，房子也便不够住了。当时官林镇里除了富裕的大户人家住的是砖木结构的楼房，大部分居民都住在低矮的平房里。薛家的房屋也很简陋，祖屋建筑是木结构，墙面是用泥料和出的，屋顶上铺设厚厚的草垫来防雨保温。这幢老宅一直使用到了二十世纪下半叶后，因实在破旧，摇摇欲坠，才又在原址上盖了新房。

薛湛周是当地的一名中医，他在离家不远处的码头旁租了两间房屋，经营一间杂货铺子，这家小小的店铺，却有一个大气的名字，叫作“祥大号”。店铺里卖的都是老百姓的日用小物品，经营项目并不固定。店里分区规划，一间房用于薛湛周坐诊、接待病人，另一间里放一张柜台，柜台后面的货架上堆放了卖给乡邻们的杂物，包括常用的药物、洋火、纸张等物品。因为营业规模小，店里也不雇什么店员和学徒，全靠薛湛周一人又当掌柜又当伙计来维持。常有附近乡民前来以物易物，或是相熟的邻居亲戚无钱付现款便赊账取物，店铺生意一般，也只是堪堪维持而已。

图1-1 薛鸣球与其父薛湛周（左）

薛湛周幼年在私塾里念过书，有一定的文化，因为是家中的次子无法继承家业，薛坤锡便让他拜在宜兴东乡孟河名中医马化藩处学习中医技能，学成后回到丰义行医。当时丰义地区的医生不多，偌大的地方一共只有两个中医、两个西医，老百姓更信任中医。薛湛周所学是内外科兼顾，他既会开小刀治疗痦子、疮疤，还会开内科药方，医术较高，因此四周乡邻找他治病的人比较多，特别是附近乡镇的地主、富户和小官僚，都专程前来找薛湛周看病，如此一来他在邻里间便积累了一些名声。因为找薛湛周治病的人多，当地的药房都很尊敬他，经常派人上门拜访，请薛湛周介绍病人去他们的店铺抓药，这样一来，无形中提高了薛湛周在当地的知名度。因此在1949年以前，薛湛周在行医之外，也凭借自己行医的声望参加过当地乡长和参议员选举，还顶替弟弟薛洪珊做过一段时间的保长，管过一段时间的地方征粮事务。1949年之后，薛湛周不再经营店铺，先后在丰义乡联合诊所和丰义公社医院工作，做过药房管理和会计。1953年由本地医疗部门介绍，他到无锡去进修西医，回来后继续为乡民看诊。薛湛周性格强势，极有主见，在家里说一不二，有大家长的作风。薛鸣球记忆里的父亲，“思想很是封建，我生母及我等都很怕他”，且“家中的事情他一人管，母亲是没有发言权的”[1]。

薛鸣球的生母蒋友真是离丰义乡不远的蒋家渎人，她自幼在家中务农，没上过学，不识字，性格内向，平时不爱说话，嫁给薛湛周后在家操持家务，养儿育女，仅有的爱好是在农闲时与乡邻聚在一起玩一玩纸牌，1939年她因病逝世。蒋友真去世后，1940年薛湛周另娶了一名妻子名叫储士秀，亦不幸早逝。薛湛周第三次娶的妻子名叫张小美，早年曾在上海纱厂做过工人，在大都市闯荡过，见过一些世面，年纪渐大后便不再外出务工，返乡与家人一起生活，1941年经人介绍与薛湛周结婚。薛鸣球有一个同胞妹妹，名薛杏娟，担任过丰义乡的副乡长，调到县银行工作后不久便返乡务农。薛鸣球与胞妹一起长大，感情最深。二十世纪六七十年代，在薛鸣球最困难的时期，薛杏娟放下自家的事务，前去长春帮助过兄长料理家务，照顾孩子，兄妹俩在困难时刻互相扶持。薛鸣球另有两个弟弟，是继母张小美所生，一个名叫薛年康（原名薛康球），比薛鸣球小十三岁，另一个名叫薛延康，比薛鸣球小十八岁。

与薛鸣球家庭交好的乡邻，主要是储家子弟。丰义储氏家族历史悠久。在官林地区曾有“南史北储”之说，这里的“南”是官林义庄地区，“北”是丰义地区，储姓是丰义乡的大姓，在丰义地区绵延了数代，旁支诸多。薛家许多亲属和邻居都姓储。薛鸣球少年时候最要好的一位朋友，就是储家人，名储占书，他们是小学和中学的同学，来往密切，无话不谈，后二人同为浙江大学校友。薛鸣球大学时代家境贫困，储占书家庭条件好一些，每月在经济上帮助他十五元[2]，这对薛鸣球帮助很大。薛鸣球在思想上受储占书影响很大，储占书早年便参加革命工作，青年时代加入中国共产党，对薛鸣球讲过许多爱党、爱国的事情，向他灌输了许多进步的思想，对薛鸣球后来形成爱国的思想有潜移默化的影响。储占书大学毕业以后调到新疆喀什地区工作，先后担任地委的副秘书长、莎车县县委副书记，分管当地农业工作，曾参与编写过《喀什地区农业发展战略的规划设想》，对喀什地区的农业发展做过很多工作。此后，他与薛鸣球天各一方，一位在祖国的西疆，一位在祖国的北方，从事不同的行当。尽管还彼此牵挂，尤其是薛鸣球，曾多次在档案中的自传材料中提到这位老朋友，感激老友对自己的帮助和影响，但地域相隔，二人联系便渐渐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