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教育
夏培肃两三岁时,黄孝永开始教她背诵《唐诗三百首》中的一些五言绝句和乐府。四岁半时,姐姐夏培雍到了上小学的年龄,夏培肃闹着要和姐姐一道去上学,母亲同意了。这样夏培肃就成为了一名正式的小学学生。姐妹俩在小学上的第一堂课学的内容是“大狗叫,小狗跳”。黄孝永认为在学校里学的东西太简单,就给她们增加了不少课外知识,订了《儿童世界》和《小朋友》两种刊物,买了一些世界著名科学家的挂像。这样,夏培肃从小便知道牛顿、爱因斯坦、居里夫人,居里夫人从那时起就成为夏培肃终身崇拜的偶像。有一次,黄孝永在一本画报上看到了金陵女子大学校长吴贻芳[4]博士的照片和事迹,十分钦佩,就找来相关资料,让女儿们向她学习。黄孝永还教女儿背诵《木兰诗》,女英雄花木兰给小时候的夏培肃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为了让孩子们了解中国历史,黄孝永买了一张很大的挂图,挂图以框的形式勾画出中国历史上各个朝代的名称和先后顺序,框中还标注了各个朝代的起止时间、国都所在地和帝王姓氏等。同时,黄孝永教女儿们背诵《历代帝王歌》,她有时间就给女儿们讲一些中国历史上的故事,使得她们从小就知道中国有悠久的历史,有哪些朝代,有哪些帝王,并对各个朝代的先后顺序和帝王姓氏了如指掌。
夏培肃上了四年半小学后,1932年生了一场病,只得和姐姐辍学在家。于是黄孝永自己教她们读《四书》和《唐诗》,籍此提高她们的古文阅读能力和文学修养。时隔八十年,夏培肃还能背诵一百多首唐诗,白居易的《琵琶行》和《长恨歌》可以一字不漏地背诵出来,《论语》《孟子》等也还能记得一些。
在家里学习没有学历,于是黄孝永考虑让夏培肃姐妹按同等学力参加县里举办的小学毕业会考,考试通过后,可以获得小学毕业证书。
当时,小学五、六年级的主要课程是语文、算术、历史、地理和自然,教材没有统一的标准,有“新学制”“新中华”“新主义”“新时代”四种版本,它们的内容不完全相同,不同的学校使用不同的版本。因为小学五、六年级共四个学期,这样,每种课程就有十六本不完全相同的教材。黄孝永把每一课程的四个学期的四个版本的主要内容综合起来,去掉一些不必要的文字,成为一种新版本,让夏培肃姐妹学习,并请了一位曾经当过小学教师的亲戚来辅导。
就这样,在家里学习了半年,夏培肃姐妹就把五、六年级的主要课程全部学完了,之后她们去参加县里的小学毕业会考,考试成绩出来后,夏培雍列全县第三名,夏培肃列全县第二十五名,当时她还未满十一岁。
小学毕业后,照理应该上初中,但黄孝永认为当时对女子教育不重视,当地没有好的女子中学,于是她决定安排女儿继续在家里学习。黄孝永请了一位亲戚教授英语,她自己亲自教授语文和历史。
黄孝永认为一个人在孩童时代的记忆力最好,此时可以多背诵一些古文,为以后的学习打下基础。她为夏培肃姐妹安排了很多古文课程,并制订了周密的学习和阅读计划。
夏培肃在这一阶段主要学习了《左传》《诗经》中的《国风》和《古文观止》。在学习《古文观止》中文章的同时,附带学习一些有关的诗文,例如,学司马迁的《屈原列传》时,附带学习屈原的《离骚》;学陶渊明的《归去来辞》时,附带学习他的诗;学李密的《陈情表》时,附带学习《孝经》;学李华的《吊古战场文》时,附带学习杜甫的《三吏》《三别》;学诸葛亮的《前出师表》和《后出师表》时,附带学习岳飞的《满江红》和文天祥的《正气歌》;母亲黄孝永还会给她们讲《正气歌》中提到的苏武、董狐、张雎阳、颜常山等人的事迹等。这些内容都在夏培肃心中留下了无比深刻的印象。
黄孝永还安排夏培肃学习了《古诗十九首》《孔雀东南飞》,曹操的《短歌行》、杜甫的《羌村三首》、张若虚的《春江花月夜》等。
黄孝永看了《曾国藩家书》后,对曾国藩对其子弟要求甚严的家庭教育颇为赞同,于是让女儿熟读《朱柏庐治家格言》。她认为,时代虽然变了,但这篇文章中的一些内容仍然值得学习。一直到现在,夏培肃还可以背诵这篇文章。
黄孝永安排女儿们读老子的《道德经》和庄子的《逍遥游》,她认为,现在虽然读不懂,但多少会有些印象。
闲暇时,夏培肃自己也会阅读家中的藏书,包括《万有文库》和一些中外名著,这种对古今中外著作的广泛阅读习惯一直伴随夏培肃。
由于黄孝永在文史方面对夏培肃的精心教育,使得她从小就认识到中华文化的博大精深,了解到中国历史上仁人志士的精神风貌,从而在无形中产生了强烈的爱国主义思想。
一年半后,1936年初,黄孝永请了她的一位同事教女儿数学。当时的数学教材如《欧氏几何》《范氏大代数》,都是将外国的教材直接翻译成中文。这位老师认为初中和高中的数学有不少重复之处,建议直接学高中数学。夏培肃虽然学了几年古文,但是最有兴趣的是数学,在这位老师开始讲代数以前,她就像做数学游戏一样,已经做了《范氏大代数》中的不少题目。夏培肃对平面几何特别感兴趣,甚至到了痴迷的程度,有一次碰到了一道几何难题,老师都证明不出来,她想了很久,后来在夜里睡梦间证明出来了。
在学习高中数学的一年半时间里,夏培肃把代数、平面几何、立体几何和三角都学完了,并且还学习了初中的其他课程。在这一阶段的学习中,尤其是平面几何的学习,大大增强了夏培肃思维的逻辑性。
在家里学习的主要缺点是什么?夏培肃认为最主要的是没有接受过正规的体育锻炼。姐妹们学习累了,就在一起踢毽子、跳绳、打乒乓球、拍小皮球,家里没有条件做篮球、排球这样的运动,也没有人系统地教她们锻炼身体,所以夏培肃一直身体瘦弱,上高中后体育成绩不佳。
除了学习功课外,黄孝永还教夏培肃学做家务,包括烹饪、缝纫、刺绣、织毛衣等。上世纪四十年代夏培肃在英国学习时,所穿的旗袍和裙子都是自己缝制的,而她和爱人所穿的毛衣也全部是她自己手工编织的,她设计和编织的绣花毛衣在英国的织毛衣比赛中曾经获奖。
母亲对夏培肃的培养费尽心血,使她受益终身,母亲也成为夏培肃一生中最感谢的人。
[1] 廪,指粮食。廪生,明清两代称由府、州、县按时发给银子和粮食补助生活的生员。
[2] 丁忧:遭到父母的丧事。
[3] 1945年抗战胜利后,为了庆祝矛盾五十岁寿辰,并掀起短篇小说的热潮,由文艺界共同发起。
[4] 吴贻芳(1893-1985),号冬生,江苏泰兴人,生于湖北武昌,中国第一届女大学生,第二位大学女校长。1928年受聘于母校金陵女子大学,先后主校二十三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