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孤夜
历经千辛万苦，终于看到了若隐若现的坑坑洼洼之地。
根据定位，陈然也知道已经找到了小赵之前所在聚集地。
这路后面还算顺畅，没再遇到什么异常。
就是风暴有点大，不至于超过计算的个人极限，但真的居高不下。
忽高忽低很正常，陈然已经习以为常。
天色也已经渐晚，现在正值黄昏后。
也许就是黄昏，只不过因为沙尘太大的缘故看不清。
沙尘从未停过，任风吹不断，能见度也仅有一两米。
不管是不是误导，现在地球时间已经凌晨零点多了。
这一路造的，真的很糟糕。
陈然不急先找小赵居所，反正都已经来了，还能跑了不成？
他想快速把路上遭遇的情况和地球说明，同时接下来的路途也更需要勇气。
勇气自然需要地球的鼓励，虽然剩余电不多，但至少撑住今晚不害怕。
至于明天，明天再说吧！说不定就找到涅了呢！
陈然如释重负地尝试连接地球，却被告知电量不足，甚至干脆直接中断。
他当场懵了，彻头彻尾的。
怎么就没电了？不正常啊！不合理啊！
陈然知道，宇航服内电量低了会提醒，中途提醒过还剩百分之十。
按照规则百分之十以下每掉一个提醒一下，可路途陈然根本没听到提示。
那还不算什么，比起来之前下意识瞥见电量还是百分之十，那确实不算什么。
那百分之十电呢？被什么吞了？
陈然满脑子疑惑，根本不知所措。
他来不及犹豫，这情况肯定有谁搞事情。
他来不及追究电的问题，抓紧观察四周，却还是什么都没有。
呼啸的风很大，一阵阵寒意袭来。
天很暗，周围好像已经进入夜晚，因为看到的一切都是黑的。
能看到短距离的能见度也经不住挣扎，不就就会被黑夜覆盖。
陈然自知时间不多，但所遇到的情况太过奇特，一切都好像被人算计。
没了能源，宇航服的加热保温能力就逐渐消失了。
火星夜晚的温度能低到零下二百度，现在外面怎么着也得零下一百度左右吧？
陈然当然明白这一点，寒冷已经逐渐袭击他的全身。
风声不断，吹响耳边，仿佛吟诵着末日歌谣。
若隐若现中，陈然眼神迷离，难得的寒冷。
这是中异样的感觉，很舒服，很安逸，很奇特。
常年生活在赤道的人，去到基地可能甘愿冻死也没有防备。
同理南北极的人也可能热死在迟到。
当然那是在二三十年前了，现在简直痴心妄想。
但地球和火星现在情况就好像赤道和极地。
陈然生活在地球，从没体验过寒冷，甚至渴望寒冷。
无论春夏秋冬，地球都被一个字“热”充盈，热的要死，热的离谱。
因为能源缘故，谁家也不敢把温度弄太低，即使冰箱也不过仅仅零度。
零度已经是无数的渴盼，陈然尝试享受过，很凉爽。
但陈然在元宇宙里冻死热死过，所以此刻他眼神坚定。
他知道寒冷，可能会活活冻死，但他的身体却很诚实，好像要享受那寒冷似的。
陈然极力想操控身体，怎奈已经冻的不行。
现在已经顾不得能源为什么消失了，他只想要能源，不，温度。
寒冷已经涂满了他的全身，一切发展的很快，措不及防间，全身冰坚。
陈然已经被冻的倒下，手里却还死死抱着打印机。
好冷！
陈然无助地呐喊，喊不出声，他只能在心中呼救，可根本无人收听。
这寒冷太过真实，比元宇宙要真是多了，这就是真的寒冷。
凭感觉，陈然知道大概零下几度的样子，是经过宇航服和内部隔热层阻挡的结果。
按照对宇航服的了解，外面应该零下一百多度。
真没那么突然？怎么会？陈然惊呼。
主要是他沉迷于赶路和时间，虽然算是也不是在黑夜之前赶到小赵基地，但对周围的环境温度却不知。
好在零下几度暂时不至于致命，人的体温有自动承受能力。
但不会长久，试想一下一个人在零下几度，不说零下几度，就几度的环境里。
感冒发烧事小，不冻死已经烧香拜佛了。
当然也不乏一些类似能够承受冬泳之类寒冷的人，但也撑不久。
陈然尝试过，他的身体在寒冷的情况下能保证一小时的自动活性。
两小时内可能就没法动弹了，两个多小时估计冻死了。
这是对人心理的攻克，人心和身体相连接，这并不意外。
不然元宇宙的训练效果也不可能作用到人的身上。
当人精神被攻克，距离死亡也不远了。
陈然无数次死过，已经麻木，那样训练就结束了。
他不怕死亡，但他不想死去。
陈然知道必须做点什么，这样干等着当然没有救援。
这是火星，他是这里唯一的人！
无数的信念，强撑着陈然的意志，加上紧张，让他精神亢奋无比。
可寒冷确实存在，他的浑身已经麻木，不算悲剧的是那只是表面。
但他的手指脚趾等尖端部位全部冻得动弹不得，甚至手脚脸都有些麻木。
陈然依稀能感受到寒冷在迅速朝他体内进攻，势要攻克他心脏的样子。
寒冷仿佛一股流体，已经化作侵略者势如破竹朝陈然心脏袭去。
速度之快，令陈然凑手不及。
还没来及抖抖手取暖，胳膊腿和脸已经被寒冷攻克。
怎么会那么快？陈然不敢相信。
但想到外面零下一百多度也就不敢意外，如果没有宇航服保护，他瞬间被冻成冰棍都有可能。
这当然不是危言耸听，如果不信你可以尝……算了太危险了。
看过液氮冷冻实验吗？差不多就那个原理。
液氮是液体，外面是真的空气，地球上营造零下上百度环境当然不可能，即使可能也不会持久。
所以冷冻实验只能用液氮，或者干脆是历史中的雪天冰冻。
现在的火星真的可以造成这种情况，根本不需要媒介，因为周围空气都是那么冷。
你所能做的只有防备，因为一个不小心可能就冻死了。
冻死，呵呵，现在在地球都是一种奢侈呢！
如果不是因为神经感应原理的缘故，元宇宙也体验不了寒冷。
但元宇宙只能让人类休克，当然也只是元宇宙中的意识。
待元宇宙中人休克后会被瞬间弹出，回到现实中除了有点精神恍惚外没有什么意外。
所以没法继续深究冻死的精髓，但如果把你扔下火星却可以。
如果没有宇航服，陈然也不至于能活到现在了。
可既然还活着，总不能就这样等死吧？
当然不能！
陈然极力和寒冷抵抗着，尽管冻的没法动弹，但他还是尝试晃动自己。
那样虽然没什么用，但至少不至于让身体僵硬被寒冷更容易侵占。
他需要让身体热起来，真的热起来那简直奢望，即使这种情况，让身体热起来也十分艰难。
虽然身着棉衣，但在宇航服内真的不能挥洒自如。
挥洒自如是不可能的，飞船都没了简直妄想。
他此刻也不敢妄想，他很实诚。
陈然只想让寒冷进程慢一些，虽然没啥实质性用处，但至少不那么快休克死去。
这是真的世界，一旦死了也就真的死了。
陈然不敢死去，不能就这样死去。
他冻的浑身哆嗦，面罩已经模糊一片。
其实模不模糊已经没啥用了，外面天黑的很快，已经看不见路了。
陈然也不知道是不是临死前的濒想，他头脑有些昏厥。
他冻的手脚寒冷，习惯性要吹手。
那肯定吹不着，即使没有面罩头盔也吹不到，身上还有宇航服呢！
也就在刚才吹手之前的零点几秒，陈然用迷离的眼神下意识透过面罩瞟了眼外面。
什么都没有，天比刚才黑了点，能见度也更低，真的什么都看不见了。
即使连手也不容易见到，伸手不见五指的夜，着实令陈然脊背抽搐。
脊背已经被寒冷浸润，动弹不得，能随着神经抽搐不错了。
那样至少证明他还活着，身体没有完全冻坏。
可这样冻着总不行的，你体验过寒冷吗？那种透彻心扉的，要夺走你性命的。
陈然浑身麻木，只有心脏还在顽强和寒冷抵抗着。
一切进程太过忽然，也许受到了时间的攻击。
这不无可能，因为一切进程太快，陈然都没怎么准备。
即使忽然没电置身于零下几度的环境，或者说直接被扒光等到零下上百度的环境。
在冷到动弹不得之前，还能挣扎些时间的。
即使被绑着扔过去的，也不至于瞬间被冻住。
空气毕竟不是液氮，就算是液氮也得泡泡才能冻住。
还有外面的黑夜，一切线索不难断定是时间加快的缘故。
可陈然来不及思考，因为他头脑昏厥，意识混乱。
无论什么缘故，都得先应付好眼前的遭遇，得先活着才行。
这一刻，陈然好像看到了死亡，他真的不想挣扎，但不敢放弃。
他头脑昏昏欲睡，但不敢睡去。
他知道一旦这样睡去就再也醒不过来了，没有重来的机会，这不是演习。
根本就没有演戏爱不将就演戏，训练后直接被拉出去实战。
陈然身体早已麻木，心脏却还坚挺地砰砰直跳。
它在拼命和寒冷作斗争，就像他意志一样。
他也不想，他十分想死去，那种超脱感浸润全身。
全身除了大脑和心脏好像都消失了一样，陈然这样认为。
不管是不是错觉，但此刻他真的冻的什么都感应不到了。
他什么也不敢想，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活着。
他的心跳越来越快了，他不知道为什么，但知道心脏做的对。
它需要不断充血才能保证正常运作，那样也才能保证全身存活。
就像意识需要坚韧支撑一样，那很痛苦，一切都很痛苦，人生亦是如此。
可人生不还得继续吗？
没法退缩，不能退缩，也不可退缩。
此刻时间好像静止了，有的只有坚韧的意志和不断跳动的心脏。
周围的风声也消失了。
陈然知道，那是头部被冻坏了，不知道是耳朵冻坏了还是神经被冻住了。
他只知道，他快死了。
可不是还没死吗？
他什么也不敢想，刚才刚冷时还浮想联翩，在寒冷从神经末梢围攻心脏途中，在眼神迷离之前。
他都能思考，但很快，连思考都成为了一种奢侈。
太残酷了。
但必须面对。
他只知道，活着，活着。坚持！坚持！
天气已经黑暗，好像天气也为陈然的简直所感动，风沙慢慢停了。
陈然不知道外面风沙已经停了，被困于宇航服囚笼的他什么都不知道。
他唯一知道的是外面天黑了，他快冻死了。
荒凉的火星一片寂静，只有陈然躺在那里，但也动弹不得。
他已经被风沙埋住了大半，好在还留有一半。
也许环境被欺骗了，也许环境可怜他，周围的温度在渐渐回升了。
陈然不会知道的，他只知道坚持，他除了坚持什么也不会，但就是因为他的坚持让他没有死去。
他是火星唯一。
虽然没有死去，但不代表没事，更不代表不会死去。
他知道，他肯定浑身冻伤，但至少他还在活着。
陈然手脚乃至头部身体全都冰冷无比，只是没人摸到，他自己也不知掉罢了。
他所知道的只有忍住，忍住，不知道还要等多久，也许会在等待中撑不住死去，但不代表不需要坚持。
方才面部还哆嗦的陈然早已经停止了抽搐，他的眼皮禁闭，但眼睛却睁得很大。
他不敢闭上眼睛，因为一旦闭上就代表着头脑昏厥，就代表着意识全无，就代表着心脏被寒冷攻破。
意识和心跳是他唯一的底线，也是最后的底线。
寒冷和无情一直尝试触及他的心跳和意识，甚至触摸到了边缘。
如果是心跳和意识是他的本人，那寒冷就好像冰冷的身躯攻克他的身体。
他真的快撑不住了，谁能在零下几度的环境下坚持那么久呢？
陈然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但地球确实等了一夜还多。
大清早七点，小宇就被闹钟吵醒。
小宇激动醒来，母亲还在那等待着。
他赶紧爬上去观看，可火星还是黑乎乎的一片。
一阵失落感涌上心头，但他还是得询问母亲才知道具体情况。
谁知道半夜他们是不是联系过呢？
“妈妈！”小宇刚想喊，这才注意到母亲坐着睡着了。
“哎，这大人当的，真不让人省心。”
小宇无奈地抱怨道，然后拿下安雨梦手里的计算机，将她推倒在床上盖上被子了。
小宇着急忙慌赶紧查看情况，不得不承认一个血淋淋的现实。
陈然真的一夜没和地球联系过，进入了黑夜，也就没法得知火星的情况。
甚至现在连风暴有没有褪去都不知道。
小宇着急万分，却又无可奈何。
当然像小宇这样的人很多，一夜没联系，陈然绝对出事了。
这还用猜？
“它们果然下手了。”小宇喃喃道。
他知道的一些秘密其他人就不知道了。
这事为此连夜就上了热搜，很多人都等着看陈然情况呢！
当然更多的人都已经睡去，可早晨闹钟惊醒不少人，他们都和小宇一样怀着激动的心情迎接悲伤。
漫漫长夜，漆黑苍茫。
火星的夜晚之下，一片凄凉与寂静。
只有陈然时不时颤动一下，那是对死亡的不承认，也是心脏即将难以抵御寒冷的挣扎。
他孤零零地被扔在那里的样子，在黑夜中即将迎接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