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对联
“撕了干嘛？这是你爸过元旦给你亲手写的对联，我刚贴上。”鸣露妈一路小跑过来，把地上的对联捡起，还要往门上贴，“你爸的字体多好啊，外面多少人想请你爸写对联儿呢！”
高鸣露的愤怒通过心脏传到咽喉，又通过咽喉传到口腔，她的话语带着悲鸣，从口腔中倾斜而出：“贴春联是春节的事儿，谁家元旦贴春联？这写的是什么？是不是只要我不结婚，在你们面前喘气都是错的？！”
高鸣露一把甩开卧室的房门，把奖杯丢在床上，又从卧室出来，走到客厅的父亲面前，道：“人的一生又不是非要结婚才完美，我一个人照样过得很好！你们整天急个什么劲儿啊？我一回家就搞这出！”
鸣露妈走过来：“你不急我们急，元旦过完就是春节，过了年你就三十二，虚岁三十三，晃一下就三十五啦！你不结婚我们怎么抱孙？”
“你……你们想抱孙，可我不想，要不你们自己生一个……”鸣露撇嘴，“你们想抱孙子是你们的事儿，干嘛把压力给我？”
沙发上的鸣露爸听不下去了，手中的遥控器被他按得咯吱作响，扭头冲女儿说：“是你给我们压力，你不结婚我们怎么有孙子？”
高鸣露：“去领养啊，那么多孤儿呢。”
鸣露妈：“我们就想要你生的，亲的。”
“那没办法了，这方面不用指望我，在这方面我是差等生一个，并且丝毫没有进取的打算，我自己都没活明白呢，不可能随便结婚，再随便生孩子。爸，妈，你们也别生气，我就是实话实说。”
“我跟你爸没让你随便呀，那不你觉得东哲也挺好的嘛，既然挺好的，何不赶紧定下来。”鸣露妈给女儿倒了杯水，放到茶几上，“露露，我跟你爸一直想和你坐下好好聊聊，你先坐下。”
“挺好的不代表非得结婚啊？我还觉得门卫张大爷挺好的，卖报纸的李大娘也挺好的，医院里的病号挺好的，小区里的流浪狗也挺好的，每次见我都摇尾巴，难道我跟他们都把婚结一遍吗？本来我今天的心情挺好的，还专程回来跟你们分享喜讯……”
“我和你妈在电视上看你的决赛了，我承认你有点儿设计天赋，可拿了第一名有什么用？你把婚姻稳定了，过生活的第一名，才是正事儿！”鸣露爸心里已经替女儿盘算好，命令一样的口吻说：“明天我叫了赵东哲一起来家里过元旦，你跟人家当面表个态，争取年前把婚事定下来。你从小到大都让我们省心，别在婚姻大事上总唱反调，可以吗？”
“我最烦你安排我！从小到大安排我做这做那，安排我跳级，安排我学医，你知道跳级之后我多吃力吗？每天都是哭着上学，你以为我每天工作的很开心吗？全都是因为责任在坚持。我乖乖听从你们的安排，你们是省心了，可问过我快乐吗？我就想做一些让自己开心的事儿，满足自己的需求！活这么大了，我就要自私一回！”
高鸣露的声音越说越大，越说越委屈，继续道：“本来我还在犹豫要不要继续追求服装设计的梦想，但现在、此刻、就这一秒，我决定了，我要辞职创业！不管你们支不支持。”
鸣露爸没想到女儿心中有这么多不满，更没想到女儿要辞职创业，当即摔了电视遥控器：“别人家的孩子巴不得父母替他安排好一切！让你结婚是害你吗？别人都能结婚为什么你不能？还辞职创业，你现在翅膀硬了对吧，瞧把你能耐的！你就是把事业拼搏的再成功，只要不结婚也是不成功！”
高鸣露冷哼一声：“结婚生孩子就是成功？别人干嘛我就必须要干嘛？别人的生活就一定是对的吗？”
鸣露妈：“先不说对不对，结婚生子才是主流，你现在还年轻，胳膊腿都能动，等你躺到病床上的时候，就懂妈说的话了。”
“主流怎么了？主流是观音菩萨净瓶里的圣水啊，还是唐僧肉，等我躺到病床上了，有起死回生的功效吗？”
鸣露妈刚说完，鸣露爸又接上了：“你是女性，你有生育年龄限制着，你要是个男的，爸也不会催你催这么急，我们是希望你活得好。”
高鸣露在父母轮番舌战的夹击下，脑袋疼的嗡嗡作响，心态接近崩溃边缘。
“爸，既然你送我一副对联儿，那我也送你一副。上联是：儿孙自有儿孙福，强求不如送祝福，下联是：可怜天下父母心，你心终不是我心，横批：只想创业。”
面对女儿这副对联儿，高鸣露的父母互望一眼，心里打起鼓来，怎么催婚还催出个“创业”。
鸣露妈问：“露露，你真要辞职？不是气话？”
“不是。”鸣露换好外套，开门离去。
鸣露妈望着女儿离去的身影，怨起丈夫：“都怪你，好好的非写这种对联，这下好了，惹恼了女儿，不仅不结婚，她还要辞职，哎呀……怎么办？”
“怎么能怪我呢？你不也觉得我这副对联写的很好？我只是随便写写，还是你贴到门上去的。”鸣露爸的双眉紧皱。
隔了没几秒，房门又开了，走了的高鸣露再次回来，老两口脸上的乌云被瞬间吹散，以为女儿回心转意。
高鸣露眼皮都没抬，径直去卧室拿走自己的奖杯，再次离去。
鸣露驱车行驶在道路上，寒冷的空气让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喷嚏，她将车上的暖风打开。
冬的严寒，让她万分向往春的温暖，她相信寒冬总会过去。
远处，天空雾蒙蒙的，隐约可见的高楼顶上，覆盖了一层薄薄的雪，白白的雪花，在鸣露的车前玻璃上飘荡，高高低低的错落着。
“下雪了……”她淡淡的说了一句，随即将身上的羊绒大衣领口交叉叠住。
远处，天地已经浑然成为一片白色，整个北原市影影绰绰的朦胧在雪雾里，跟高鸣露一样，依然坚强，依然执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