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0.5倍速的《卡农》
随着两位新人的致辞，婚礼的席面终于拉开了序幕。
宾客云集了大约30多桌、谈笑风生推杯换盏间，可以看出两位新人对这场婚礼用了不少心思。
玫瑰飘香豉油鸡，锦绣鱼肚鲍参羹，翡翠鲜贝水晶虾，世尊极品牛肋骨，泰式咖喱珍宝蟹，金蒜银丝蒸活鲍……
看着陆陆续续端上桌的菜品，整整“一个月”颗米未进的陆远和张彦深，早已经忘了自己最初的目的。
直到，
“各位来宾晚上好，”台上的主持人宣布道：“为了感谢大家的到来，新娘的父亲康宏先生将为大家演奏一首钢琴曲，大家欢迎！“
掌声即刻响起，陆远和张彦深这才向临桌看去。
那一桌是主桌，老人就坐在那里，当两人听见钢琴曲这三个字时，不约而同的看向了那里。
“他不会就是新娘的父亲吧！”
“不会吧，”陆远摇摇头：“没见新娘和他说过话呀！”
就在他俩疑惑的同时，老人缓缓的站起了身，一步步向酒店餐厅的舞台走去。
这一会，他已经脱去了米色风衣，穿着一套非常正式的三件套西装，从领带到袖扣一看就经过了用心的准备。
陆远有点意外：“还真是他，怎么也没见新娘和他说过一句话啊！”
他这时的目光一直在追随老人，根本没发现张彦深的表情有了些微妙的变化。
“你爸爸会弹钢琴？”
临桌，新郎的母亲小声问着新娘，一直皱着眉的新娘摇了摇头，她看向自己的父亲，心里不停的在问：你究竟想干什么？
走上台的老人向着宾客的方向鞠了一躬，接着在钢琴前坐下，手中除了一份乐谱还拿着一只相框。
老人小心的把相框在钢琴上支好，张彦深远远的看见他对着相框小声说了一句后，双手在琴键上按了下去。
同样端正的姿势，同样认真的表情。
老人弹的很慢，一下、一下几乎是在照本按键。
当青涩的钢琴声响起时，陆远可以清楚的看见皱着眉头的新娘一直在无声的说着：
“别弹了、别弹了……”
也许是老人的演奏太过于幼稚，宾客间已经有人在小声议论……
星星点点的窃窃私语，并没有影响老人的演奏，0.5倍速的《卡农》缓缓在继续。
渐渐地，新娘的眼中已经有泪花在闪动：“别弹了……”
说完这句后，她低头抹去了自己的一滴眼泪。
陆远和张彦深全都知道，这是老人的妻子身前最爱弹奏的一首钢琴曲，那他们的女儿肯定也知道这首《卡农》此时此刻代表着什么。
老人的演奏仍在继续，他似乎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几十年来的一幕幕都在这一刻浮现在眼前。
温柔的妻子总是会在家里弹奏这首钢琴曲。
在这首《卡农》的陪伴下，老人从公司的一个小职员发展成一位经验丰富的高层，可爱的女儿也由一个懵懵懂懂的小宝宝，成长为一位亭亭玉立的大姑娘。
这个家看起来一切都很美好，直到半年前……半年前，陪伴了自己20多年的妻子因病离开了他们，一起消失的还有那首《卡农》。
对于妻子的逝去，老人似乎没有受到任何影响，仍在一如既往的正常工作与生活。可在女儿看来，她的父亲对于母亲的离开表现的太过冷静了，冷静的尽头就是冷漠。
女儿一直最爱自己的母亲，她不能接受父亲在这么短的时间就走出了丧妻的阴影，这代表什么？代表他并没有那么在乎自己心爱的妈妈。
往事随着音乐涌上心头，这支母亲生前最爱的《卡农》让新娘想起了许多许多，愉快的、悲伤的，还有……她的妈妈。
“为什么是这首曲子，”她在无声的问父亲：“为什么？”
“太烂了，弹的真是太烂了……”新娘抬头看向演奏中的父亲。
父亲专注的目光在琴键与乐谱间切换。
看着看着，新娘的手也不知不觉在桌面上弹了起来。
此时的《卡农》让陆远和张彦深忍不住想起了老人一次次前往琴校练琴的情景，三十天如一日做着自己一生都不曾做的事，原来就为了在自己女儿的婚礼上弹奏一曲。
忽然，大厅里的琴声断了，老人的双手悬停在琴键之上似乎不知道接下来该弹什么。
“怎么了？”
新娘半站起身，关切的看着父亲的方向，这一会她真的希望父亲可以把这首曲子演奏下去。
“加油，”
忽然传来的一声加油，让她意外的发现临桌坐着两位陌生的男士，正在为自己的父亲加油。
“加油，”张彦深的声音最大：“不用紧张，就按平常的来。”
“加油，你能行的，”陆远也在助攻：“就快要成功了。”
全场的宾客中，就属他俩最激动，新郎官惊讶的看着这二位托马斯分托，感觉似乎比自己还要关心岳父。
“岳父大人加油，”新郎官也加入了助威的队列：“加油！”
“加油，”新娘终于喊出了心中所想：“爸爸加油……”
老人回过头看了她一眼，女儿已经有一段时间没和自己说话了，老人对着她欣慰的笑了笑，又在琴键上按了下去。
熟悉的《卡农》终于又响了起来，这一次似乎比先前弹的更好。
女儿的婚礼早在一年前就定下了，老人一直记得妻子有个心愿，就是想在女儿的婚礼上弹奏一曲《卡农》。
如今终于盼到了这一天，可妻子却已经离开了他们。
所以，一个月前，当老人在人行道上偶然看见那家琴行的时候，当即决定要为妻子完成这个心愿。
最后一段乐曲，场下的新娘一直在桌面上陪着父亲一块弹奏。
与此同时，陆远的右手也在桌面上弹了起来，这一会他才感受到会弹一支钢琴曲也是一件非常快乐的事情。
直到演奏结束，老人都没有再多说一句话。
宾客们的掌声久久不停，这也许是他们一生中听到的最为特别的《卡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