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雨日肇事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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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我怎么都想不到,我竟然会跟“何颖雅”有交集——

班上的同学们有的视若无睹,有的在窃窃私语说着太过分了吧。但更多的是在议论:“你不知道吗?许童绿住进了何颖雅的寝室。”

“怪她倒霉咯,抽到那样的寝室。”

“好可怕。”

猫田一把夺过我手中写着“女鬼”的纸张,看了一眼,拧成团:“谁干的?是哪个贱人,给我滚出来!”

空气突然安静了。

我无奈地埋着头,暗暗扯了扯猫田的袖口央求他——

“算了。”

 

从小到大,我已经习惯说“算了”。

我小时候,是在一个南方城镇度过的。在那里,每天早晨,你出门的时候都能目睹街对面的阿姨在油条摊前支着大长筷发呆,然后叮铃铃响的自行车会从街道上穿过。原本是那样平静得像春潮淌过的日子。

直到阿泽离开的那一年,我爸妈离婚了,不久之后,我才带着鲸鱼先生和海龟先生,跟爸爸搬到这座城市——

因为性格开始变得孤僻,只有它们能跟自己相伴。

 

从我有记忆起,我妈就不喜欢我,因为我长得不够漂亮。“鼻子那么塌,一点都不像我。”她总是抱怨道。

妈妈是个爱美的人,她喜欢穿着大红色的高跟鞋,十厘米那么高的鞋跟。我小时候偷穿了她的鞋子,咯嗒咯嗒地来回走着,还抹了她的紫红色唇膏,胳膊差点就被妈妈掐出淤青来。

后来,每次在看见妈妈回家把高跟鞋脱掉的时候,我总会幻想妈妈随时会抄起那双红色的高跟鞋向我砸过来,重重地磕在我的脑门上。

慢慢地,我染上了爱幻想的毛病。

再后来,妈妈说长大后要再给我买高跟鞋,我说算了。

 

印象中,妈妈性格很刚烈,也很喜欢喊我“克星”。

这是她不喜欢我的第二个理由,她说因为我,害她没法离开那座南方城镇。她向往繁奢的大城市生活,三番两次跟爸爸吵架,富有诗意地骂爸爸就像一只囚鸟。

“你这只鸟!”现在想起来,总是有点略带色情的好笑。

所以,最后妈妈跟爸爸离婚,一个人跑了——

我记得妈妈走之前,蹲在我面前扶着我的双臂,她跟我说:“我自由了。”我和爸爸一点都不恨她,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追求。

只是,从此以后我的心里就落下了阴影。

妈妈在骂了我几百次“克星”后,还没有疼惜地跟我说“阿绿才不是克星,阿绿跟大家一样”就走了。从此她再也没回来。

给我留下了阴影,也给爸爸留下了羞耻感。爸爸觉得不能再让人瞧不起,硬把家从城镇搬到了大城市。

就这样住进来了。

长期以来,我吃饭睡觉逛街看电影这些事情都由自己一个人完成,时间一久,又会觉得自己是妖怪。

爸爸说,要给我找一些新玩伴,新朋友。我想了想,妈妈走了,阿泽也走了,新玩伴也会走。所以,我说算了。

 

直到现在上了高中,我性格上的缺陷不仅没得到弥补,好像更严重了。

自卑,不爱说话,不喜欢交际,跟其他男生说话就会结巴冒冷汗,根本无法正常交流,一紧张就会胡言乱语,语出惊人。

时间一久,从别人的口中得知,自己的外表似乎阴郁可怕,行为也常常无法预测——自己在别人眼里,是个怪人哪。明明只是比较自卑,却总被说是怪胎、异类、外星人的,这样的自己。

 

“不能就这么算了!”猫田沉下脸来,愤怒地朝桌脚一踢,眼前的课桌便倒在了地上。

眼看大家面露难色,我拉了拉猫田的手腕说,真的算了。

上课铃在这个时候响起,在我的劝阻下,猫田只能罢休。“许童绿,忍气吞声就是一个雪球,今天忍了,明天就会越滚越大!”猫田指责了我一通,刚想跟大家撂狠话,结果被我抢过了话头——

“我就是觉得幼稚,不跟他们一般见识。”我刻意模仿猫田的语气,对班上的同学撂下狠话,“下次谁要是再手贱,你们尽管试试看,我跟你们没完!”

说完,我狠狠地拍了下桌子,以示威严。猫田这才欣慰地挑了下眉,一屁股坐回自己的座位上。

这一次,我没有让猫田失望。但我其实心有余悸。

对比以前的懦弱,对比以前备受欺负而从不还手的我,如今还不太适应这样的自己。

这时,老师进了教室,我这才匆忙地喊了声“起立”,一边手忙脚乱地擦掉自己课桌上的粉笔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