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土润溽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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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道闪电猛然劈下，远处的天空被赫然地印得一片煞白。

白花花的背景中，那名幽灵的身影显眼地凸显出来，继而又陷入了黑暗。光线浮动起来，在他身上一晃一晃，根本就看不清模样。

这时头顶又响起了几声巨雷，猫田和爱思尖叫了一声，我们条件反射地蹲了下去，捂着耳朵。

“我们跑吧！”爱思扯着我的手臂往外拖。

奇怪的是，召唤失败的时候雨水已经停了，现在雷声过后又下起了滂沱大雨。看似天晴又忽然电闪雷鸣，真撞鬼了吧。

“是幽灵呀！”

猫田一语中的，男孩就站在那里盯着我们，一动不动，像一尊愤怒的雕像。又一道闪电劈下来，我清晰地看见了他的脸，那张脸面无表情，苍白——

也是那张脸在告诉我一个不愿意接受的事实……召唤过程突然停雨，召唤失误了。

失误了。

我这才后知后觉，心脏钝痛，瞬间拧起眉毛崩溃地哭出来：“不是阿泽！是个小孩！不是哥哥的脸！不是哥哥呀！不是呀！”

是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幽灵！

　

我缓过意识后，失望和冰凉洞穿了我的身体，疾速地爬上来，直到我浑身松软。

“快走！”猫田和爱思都从恍惚中挣脱出来，硬生生地拖着呆若木鸡的我。

我们浸泡在雨水里，被当下的雨水侵蚀得皮肤发白发皱。我心里空荡荡的，像一间充溢着蜡烛的光亮又瞬间熄灭的空房子。

我终于咬着牙，一脸不甘，被他们抓着跑。当我们正准备逃离召唤失败的案发现场时，背后突然传来了哭声。

那个幽灵男孩哇的一声就哭起来了。

这……我们迟疑地停下脚步回头看。光线浮动，黑暗中的他，一只手挡着眼睛，正放开喉咙伤心地大哭起来。

“呜呜呜……”

我们有点困惑，在哭什么呢，害怕得流泪的不应该是我们吗，哪有幽灵见到人类会哭的——倘若他真的是召唤上来的幽灵的话。

“走……走吧？”爱思微微迟疑地问了一声。

“走吧？”猫田的眼神像在告诉我，召唤失败了，对方是谁根本就不知道，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我们更不知道。

那就走吧。

我紧闭双眼，倒数了三秒，抿了抿嘴唇跟他们一起笃定地转过身。再次迈开脚步……

“呜呜呜，你们都不要我！”

我愣住了一秒，双脚却仍然无意识地往外赶。一步，两步，三步，我们的脚步很快，却逐渐不约而同地慢下来……身后的哭声越来越小，渐渐被雨声吸走。耳朵回旋着最后那句哭声，就跟我以前的哭声一样。

我的胸腔突然像被塞了一块石头一样喘不过气……“你们都不要我，你们都不要我。”这句话像海绵般塞满了我的脑袋，并强行灌进了水。无助，孤独，空虚。就跟我经常被孤立了那样，就跟我经常暗地里哭泣那样呀。

“不行！”我突然站定喊了出来，像在哭。

“不行！”仿佛感应般，猫田和爱思也同时默契地叫了一声。

雨还没有停，还在汹涌地往我们的头上倒下来。我们的手还在害怕地颤抖着，却紧紧地牵在一起。我们看不清对方的脸，但却像是暗号般，互相朝对方无声地示意，最后面面相觑地点了一下头，异口同声地发出一声整齐的“嗯”。

我们往回跑起来，迈开脚的那一秒我曾祈祷就在那刻让时间停止。停止吧，我握着猫田和爱思温暖的手掌，在雨日里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心安。是朋友，是好朋友传递给自己的那种默契和充实。感谢神明。如果召唤真的失败了，那么此刻就让我感谢神明吧。

“呜呜呜……”幽灵男孩还在拼命地哭。

我们跑回到原先的位置，四目交换。猫田扯了一下我的手臂：“怎么办？过去跟他打声招呼？问他是人是鬼。”

“快去！”他们幸灾乐祸地将我一推，下手很重。

“要怎么说呢……”我扭捏地往前了一步，背过身朝猫田和爱思使了下眼色，还没做好准备，身后突然传来闷闷的一声“扑”。

哭声戛然而止。

我猛然回过头，看到幽灵男孩瘦小的身躯已经倒在了草丛里，像张力过盛而断了线的木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