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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告！”

记忆碎片像晴天里飞翔的蒲公英，落在了小学三年级的夏日里。那是一节绘画课堂，燥热的气体在流窜，教室里突然闯进了一声洪亮的报告声。

“你怎么还不进来？”绘画老师正在打盹。

“你……你没有正声答应我进来呀。”门口是有点委屈的声音。

教室里哄笑起来，这里是南方小城镇，上课时巷子口的阿姨还朝我们的窗户送冰饮呢，哪有那么多规矩。

“快快进来，你就是转校生吧？跟大家问声好吧。”

我循着老师的话抬起头，然后也跟其他同学一样把眼睛睁得圆圆的——

这不是上星期来学校比赛过躲避球的那个斗球小子吗。

上个星期，他带着一帮伙伴，很哄闹地来学校挑衅我们躲避球队，那张很拽的脸还有往上翘起来的发型还历历在目。因为有着飞扬跋扈的嚣张气焰，所以之后他的事迹马上就在学校传开了，说是外界的躲避球王。

那天早上的课间，有人喊了一嗓子“大冤家斗球小子来啦！”然后好多学生都趴在窗沿上往外看。校长陪同着家长和两个学生往教学楼走过来，一个穿着修身西服的高挑女人牵着一个男孩和一个女孩，高一点的就是斗球小子，那个穿着蓬蓬裙有点胖嘟嘟的就是他的妹妹，也是转校生，读一年级。

但没想到，“斗球小子”来的是我们班。

此刻，他微微地翘着嘴唇交叉着手，做错事般眼睛一直盯着脚趾头，十分羞赧地站在讲台上。

很快，我们就抓到了把柄——原来他的飞扬跋扈很不专业，孤单一人时就特别畏缩，还怕老师。这是个大消息。

“我叫程奕泽……没了。”他瞪了瞪眼睛，眼神又暗下去。

“姓程呀？知道姓氏起源吗，跟大家讲讲呀。”老师笑。

“那个呀，那个……我也不知道，有点复杂。”

“嘻嘻嘻。”教室底下偷偷窃笑，像是窥探到了他容易害羞这件事。

程奕泽窘迫得脸颊发红，老师突然瞥了一眼我旁边的空位，清清嗓子说：“程奕泽你坐那个位置吧，许童绿是班干部，学习也很好，你什么都可以问她。”

“嗯。”我还在发愣，心跳莫名加快了起来。眨巴着眼睛的空当，程奕泽已经侧侧身子就挪动屁股坐了过来。

我莫名挺直着腰杆。

教室里又恢复了安静，只是旁边的女孩子还会偷偷地瞄他，一直窃声说“躲避球王哎躲避球王哎”。他有点不知所措地把手搭在桌子上支着下巴，眼睛不知道该看哪里。良久，他瞄了下我的本子：“这‘素’什么？”

“啊？”

“这是什么？”他顿了顿气，嘟着嘴看上去很可爱。

“彩虹，挂在天上的彩虹呀。”

“它倒下来了，怎么倒下来了。你画反啦，好笨哦。”

“你才笨啦，我画的是‘幻日弧光’。”

“幻日弧光？”

“嗯，倒挂着的彩虹哦，比正常彩虹更难见到的那种。”

“噢，没见过。”

然后，程奕泽就一直没有说话，还在晃腿，看上去好像很焦虑的样子。挨到放学铃声一响，没有告别，立刻拽起书包一股烟跑走了。

我直勾勾地盯着他潇洒的背影直到消失，有点意兴阑珊地坐在座位上，从课桌里抽出我的日记本，写下一句——

“今天有个叫程奕泽的男孩成为了我的同桌，大家叫他斗球小子。他很笨没有看过倒挂的彩虹，还说我是笨蛋。”

　

所以，一定是阿泽吧。

他来到教室的场景，他喊报告时嘹亮的声线，站在门口憋屈的语气，还有在讲台上有点飘忽最终落在地板上的眼神，全部都在脑海里重复翻滚着。

他的样子，有着阿泽成长的痕迹。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