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未来娱乐（五）
“陈老师。”
他的嗓音很好听，不是那种油腻做作的气泡夹子音，而是自然的低沉，好听极了。
弹幕又疯了一片。
电话那段是个中年男人的声音，“小林啊，后天你跟我出差一趟吧。”
林安拿过桌边的行程表，翻了翻，“老师，我后天有个案子……”
话还没有说完，那边打断他，“我跟老张说过了，你不用担心，后天跟我去吧。”
他口中的老张是林安所在的律师事务所的老板。
林安应了下来。
对方又说了几句无关紧要的关心话，才把电话挂断。
林安垂眸轻笑，就算是虚拟的陈千也是如此虚伪，可笑他当初对他百般信任。
呵。
弹幕上都在跪舔林安的美色，偶有谴责他们陷入杀人犯美色而忽略他的罪行的弹幕飘过。
花花绿绿的弹幕中突然飘过一两条安利弹幕。
“去看看隔壁普法现场吧，我要被笑疯了哈哈哈哈哈哈”
在别人直播间刷别的人是很不礼貌的，但是架不住有人好奇，还真点进去了。
只见直播画面里，扎着马尾戴着细框眼镜的女人坐在桌子后面，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
桌子上右手边放着法务咨询的牌子，左手边放着水杯，她的面前坐着一个男人，憨憨一笑，“胡律师，您好啊。”
阎芜点点头，礼貌地回答，“你好，请问您想咨询什么？”
男人看起来有些紧张，“是这样的，我有一个朋友……”
“我前几天邀请他来我家做客，然后他去厨房水池洗手，结果被蛇咬伤了，当下就被拉到医院里，住了几天院，我想问问这件事上我有没有法律责任？”
阎芜还没开口，弹幕已经开始大片问号了。
“？？？？”
“为什么水池里有蛇？”
“迷惑行为。”
“自家水池里放蛇就很离谱。”
“这可能是他养的宠物【狗头】”
阎芜推推眼镜，“水池里的蛇是你放的？”
男人点点头，“啊对。”
阎芜还没继续问，男人挠挠头，“我从菜市场买来的，准备请我朋友吃蛇羹。这还没做呢，人就进医院了。”
阎芜：“……”
弹幕笑疯了。
“蛇：就尼玛离谱。”
“合情合理【狗头】”
“朋友：我TM谢谢你？”
“律师：好家伙，给我整不会了。”
阎芜给这个男人详细解答后，又迎来下一个咨询人员。
这是个打扮的光鲜亮丽的女人，“胡律师您好，我想咨询个事，就前段时间，我家的狗被邻居买的毒鼠强毒死了。”
阎芜点点头，“您是想咨询这件事如何处理？”
女人摇摇头，“不，我丈夫上门找邻居对质，结果邻居慌张间说那包毒鼠强是他买来准备谋杀我的。”
女人微微皱眉，“只是当时他买回来，我家的狗扑上去咬了他一口，毒鼠强掉在地上，被我家狗狗吃了，狗就死了。”
直播间的观众看得目瞪口呆。
“？？？？？”
“好家伙，燃起来了！”
“汪汪队立大功。”
“汪汪队倒大霉。”
“汪汪队送人头。”
“汪汪队工伤。”
“弹幕笑死我了哈哈哈哈哈”
“狗：我没想吃啊。”
“狗：宁礼貌吗？”
阎芜冷静地说道，“在刑法中，您的邻居购买毒鼠强这个行为是危害行为。他的犯罪行为由于意志之外而不得已停在犯罪预备阶段，我建议您尽快寻求法律帮助。”
女人道了谢，忧愁着离开了。
阎芜无声地叹了口气，这虚拟世界里的法务咨询还真有够离谱的。
事务所的义务普法工作还真有点累。
终于等到阎芜休息的时间，她拿起水杯到事务所的茶水间泡茶。
茶水间里还有一个人，正靠在吧台处喝咖啡，面容姣好的男人朝着阎芜微微一笑。
阎芜礼貌地点点头，她这个身份同他没什么交集，仅仅是一个所里的同事。
她安静地站在饮水机旁接热水，对面的男人不着痕迹的打量她。
此时此刻，两个表面上关系一般的人内心不约而同地想着对方。
阎芜:他就是本案的凶手。
林安:她就是受害人的辩护律师。
一次短暂的会面，双方都没有放在心上。
第一阶段的直播进度很快，着重刻画的是案件过程，只会模拟案件发生前后的两三天。
虽然现在这个社会对于血腥暴力场景的尺度较以前来说容忍度提高了不少，但并不意味着这种场景可以完全展现在公众视线里。
对于这种凶杀案，警方推测掌握的详细细节并不会一一展现出来，以免造成不良影响。
同林安再次见面是在法庭上，阎芜是原告的辩护律师，林安作为被告垂首坐在对面。
这个时候距离两个人的第一次见面已经过去了将近一周的时间。
林安已然不是之前那副光鲜亮丽的模样，一身橘黄色十分亮眼，衬得他愈发苍白。
平头掩不去他半分风华，倒是为他增添了几分硬朗。
只是他身上的朝气没了，像个被抽空灵魂的木偶，任人摆弄。
场外的观众在观看完整个案件过程后，对于凶手的怒火和道德谴责已经攀上了顶峰。
无论是弹幕还是评论留言，几乎所有人都在期待林安伏法甚至希望他能够在虚拟世界里被判处死刑。
林安保持着面上的颓废苍白，心里却止不住冷笑。
他能想象到直播间的观众是什么态度，一如当年铺天盖地的谩骂和指责。
呵，人心往往最难以把控，却也最容易把控。
他们站在旁观者的角度，自认为眼睛已经窥探到全部真相，不遗余力用所谓的道德标准衡量故事里的所有人。
通过方方正正的键盘，透过网络，每一个人的正义感都恨不得化作实质的绳索，紧紧束缚住认定的凶手。
网络是最好的保护，在马甲护佑无人认识的虚拟世界中，每个人都好似救世主，光明的一面在无限放大。
不知全貌不予置评本是简单到极致的道理，却在网络世界里成了人人视而不见听而不闻的摆设。
所谓真相到底是不是真相，只有当事人最清楚，可旁观者不需要，也不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