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凄凉笔记：夜

雨在窗外下着，我看不见。

但我听得见，那雨声像河流，奔流不息的河流，唰唰的流水声，带着单调却又复杂的激湍。

阻挡它的，准确地说应该是被它击打的，不是石头，是院子里那片树林，它们只是咬着牙坚持着，在如注的雨里。还有地面，被硬化的地面，一定溅起了无数的水花，但每一滴的噼里啪啦被水雾笼罩了，只有单调的声音了。

我坐在厨房的小凳子上，抽着烟，我不想起身去看雨，窗玻璃上有星星点点地雨滴，静静的，像泪滴。

天空是灰暗的，对面窗户的明亮更加深了那灰暗。那灰暗也是单调的，仿佛那满世界的无处不在的雨根本与它无关，只是阴沉着脸，没有一丝表情。

有时忽然一波耀眼的亮光扫过来，扫过了我的眼睛，也一定扫过了我的身体，瞬间照亮了房子，又瞬间消失了。

我知道那是闪电，当我抬头的时候，密云四合，大雨如注，没有它的一丝踪迹了，它从哪里挤出来，用尽全身的力量，照亮了全世界，只那一瞬，就又被就地彻彻底底的消灭了，那光明只像是挣扎。

雷声，震耳欲聋的，甚至不是震耳，是要把心震碎，掏出来踩碎的感觉。有时只是咔嚓的一声，有时左冲右突地荡开去，在漆黑的夜空中回转着，逃遁着，不知所踪，也被揉碎了，消灭了，也只是挣扎。

天地是灰暗的，所有的挣扎只是徒劳。

雨一定劈头盖脸地打在你的墓碑上，冰冷而无情，你温暖的名字也被浇成冰冷的，泪水顺着我熟悉的一笔一划流下来，流到心底。雨水一定在你坟墓的黄土上四处流淌，浑浊而凄冷，如此的沉重，让你透不过气来。

天地是漆黑的，什么也看不见。你坟前山沟里的树林，远处的玉山，夜空中孤独的星星，什么也看不见，即使漫天的雨也看不见，只能忍受那沉重和冰凉。

没有山鸟孤独的凄厉的叫声，没有慢慢爬过去的虫子的窸窣，只有不依不饶的单调的雨声，我含泪的呼唤，你能听到吗？

你害怕闪电，你更害怕雷鸣，那时候，你会喊我赶紧关上窗户，跑到我的身边来，现在，你无法躲避，该是如何的惊骇无助！那时候，你一定会给父母打电话，让他们赶紧搬到外面的房子里，窑洞不安全，现在用不着了，他们也和你一样，永远地离开了我们。

明天是宝贝的生日，八年前，你和我还带着焦虑，带着憧憬，你还自信豁达地笑着呢！

宝贝在大姐家，今夜，我只能无助地看着灰暗的天空，听着看不见的雨，任泪水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