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凄凉笔记:和奢夫对话
“老人家,你叫什么名字。”
“奢夫。”
“你是做什么职业的。”
“无业,平时喜欢在家里养老鼠。”
“你为什么要养老鼠?”
“我也不知道,我就是觉得我们人类是罪人,而老鼠无罪,最后,我们将人类自己的罪过转移给了老鼠。”
……
《屋顶》
我坐在屋顶上。
我是狼狈的、颓废的,甚至是猥琐的。
我看不见我的影子,它蜷缩在我跟前。我的胳膊和腿的影子也纠缠在一起,在我的两腿之间的地上。
地上也是黑黑的,房顶是用柏油做的防水,但那影子,还是更阴沉地落下来,像赶不走的一小块乌云。
月亮在一团云上。
月亮圆圆的,很大,很明亮,一动不动。
它的下面,一大片云,也一动不动。这片云,似乎就是月亮的底座一样,下面大,上面小些,显出梯形的样子。
它很亮,但亮得冷峻,亮得冰凉,亮得空虚,似乎也亮得悲凉。
它就像是世界一个冰冷的、无望的、孤独的、不声不响的贡品。
它的上面是天空,没有一丝纤尘,寥廓无限,却也清冷而沉寂。
它的下面,白鹿原静默着,像一堵黑色的墙。远处的玉山,起伏的轮廓也静默着。它们都睡着了,似乎这清辉,并没有洒向它们。
我扭头向你长眠的地方看去,城市的灯光阻挡了我的视线,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找不到。
你也许也睡着了吧,昨天是农历十五,你应该一直看着月亮,一直等着我。而我,在和孩子们说着话。直到老大冷不丁说了一句:今天十五,忘了看月亮。
你没有等到我,彻夜未眠,今晚,你一定很累了。
我们恋爱的时候,不知为何,有那么多的月亮。后来好几次,你说:我最爱坐在你的怀里看月亮了!
然而,我的怀里,现在什么也没有,我垂着头,暗红的烟头在两腿之间燃烧着,而烟,早已四散了。
我今晚没喝多少酒,等孩子们都睡着了,我偷偷的开了门来看月亮,看你。我的腿有些沉,视线有些模糊,只是月亮空空洞洞的,没有了你,月亮空空洞洞的。
自你走后,我已经很久没看月亮了,我一直低着头,月亮给我的,只是小小的疲惫的影子了。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我大声地吟诵着,我听得出我的哽咽与凄厉,但天地静静的,没有人听见。我的泪涩涩的,滴在地上,无声无息。
我好几次躺下,又挣扎着坐起来。看一眼月亮,它还是不声不响的,像天地间的贡品。
烟头横七竖八地躺在我的周围,它们提醒我,这是六楼的楼顶,我不能跳下去,孩子们现在静静地睡着了,你也许在他们的梦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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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默》
下雨了。
“之前有这样一个问题,如果你和你女朋友走在一个雨天,路上只有两把伞,一把小伞,一把大伞,你会怎么选。”他在接被困在教学楼的我去吃饭的路上的时候和我说道:“我当时的第一反应是什么呢?前面有一个咖啡馆,我会让她一个人走,等她走到咖啡馆的时候,她会发现有一杯热腾腾的咖啡递给她。”
他看了下打在伞上的雨,目光稍稍放空:“后来啊,我想,我选小伞,因为小伞可以靠的很近,两个人,挨得近近的,在雨中漫步,一定很浪漫。”随机他轻笑一下,低下头看我,伞从右手换到了左手却薇薇右倾。他把右手搭上我的肩膀,把我往他那里又揽了揽:“我现在倒是想,不管浪不浪漫,不淋湿就好。”
我笑了,没有说话。每一次,他看着我,我总能看到里面的感情,很真诚,那是我没有看到过的,这应该是幸福的,只是今天下雨了,天色也晚了,听着音乐沉默,突然就真的沉默了,没有来的惆怅从心里泛起。
下周就要考试了,一天一门,考三门,压力还是挺大的,明天就要答辩了,啥也不会,理应复习,只是没那个心思了。我沉默着坐在椅子上,右腿搭在左腿上,两只手抱着手机放在腿上,看着手机,也没有看,脑子一片空白,除了耳机中的纯音乐,再没有其他声音。
我看着我和他的聊天框,今天我们除了吃中饭和晚饭就没有再见面了,我忙着课设,他也是。聊天框中满屏的我的信息,一句一句,他回复的倒是很少,能理解,也不计较,只是突然就有点难受,可能因为音乐太安静了吧。
我点开了他的头像,然后点开他的空间,慢慢翻阅。其实他不常发动态,和我不一样,我是发了动态但是喜欢删。他的动态我已经看了很多次了,自从认识他之后。看见了他的说说,他的日志,他空间中的那些评论。看见了他之前写的那个把我删掉的那篇日志,也看见了他的回忆。平日里当做玩笑开的事情突然就放大了。原本的不在意现在也成了理智与感性交锋的内容。内心深处的自卑再次出现,写了几首情诗却从来不敢给他看,哪怕发表在网站上了,哪怕被别人夸赞了,哪怕我其实并不差。
我一无是处啊,怎么留得住他。
耳机中的音乐继续,流泪的冲动随着音乐的音调起起伏伏,酸涩从左边的胸腔流动到鼻翼又进入了眼眶,让我浑身发抖。
“明年如果我考研成功了,那个时候你……大二是吧。没关系,到时候暑假我带你去旅游啊。”他兴致勃勃的和我说,在拿完快递回宿舍的路上。
“好啊。”我欣然同意:“我们去广西吧。”
“陶子的老家?”
“对呀,我和你说,他和我说,他家里有房子没有租出去,如果我们去那边玩,我们可以住在那边,他还可以给我们做饭,他还有电驴,我们出去玩可以问他借,这样食宿费,路费都省了。而且你不是想去海边玩嘛,广西就靠海边。”我把之前的计划说出口,掩藏了心中一点点的悲观。
明年?会有吗?
翻着聊天记录,他曾经说:“那,往后一年半的生命历程,都托付给我爸。”
我是怎么说的呢?我问:“只有一年半嘛?”
“静路过很多就不再承诺自己可能做不到的事情,如果有永恒,我也希望可以。”
谁不是呢?早就过了天真的年纪,又怎么还会相信永恒?“何必想这么多呢?能走多远走多远就好了。”其实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就做好了随时分手的准备。
我说:“其实我都没有想过以后会怎么怎么样,因为未来都是未知的,不需要承诺什么,能多久就多久就好了。”看似洒脱,其实只是为了防止自己受伤而已,及时行乐,又何尝不是一种丧呢?防备心这么重,始终不能打开心,始终对于感情保持着一种怀疑的态度,迟早会分开的吧。
看,我就是这么的悲观。
后来他说:“我是今天才意识到七月这种东西本身就是因为不信任才存在的,忽然觉得自己可以理解你说的那些,都很真实。”
怎么能不真实呢?当时没有反驳啊,其实我不是那个意思,而是契约这种东西,本身就是假的。一方面是因为不信任才会有这种东西,一方面这东西随时都可以被抛弃,不具备可信度,那还要干嘛呢?走一步看一步,一步一步,把自己的期望值降到最低,这样任何的美好都是surprise,都是锦上添花,而任何的不如意都是意料之中,我都做了足够的准备去接受。
下雨的晚上真的很讨厌啊。每一次都是在雨夜。翻着自己从前写的日志,写的说说,字里行间都充满了抑郁的氛围,那种悲伤几乎实质化的将我缠绕,勒紧,让我一点一点体会窒息的痛苦。
看见了之前和他之间的感情出问题的时候写的东西,看了刚在一起的时候,那满屏的我的信息却看不到他回复几句,看到自己记录的那一场荒诞的却和预言家一样的梦境。其实挺可笑的,一边自我安慰,一边选择沉沦。看着这个世界的光,一点一点缩回,感到悲伤,却又如释重负的笑了,终于不用再提心吊胆了,看吧,我就知道,怎么会有光呢?我啊,就是活在黑暗中的怪物。
我的个签改了又改,始终没有改了那个风格。
“阅尽红尘俗世,几度苍凉”
“酒醉惊人醒,理智何谷存”
“我把所有的哀伤归罪与杜康,却醉了脆弱的月光”
“月光再亮也是冷的”
“月光很亮,可惜只有一个”
离不了的哀伤,散不尽的忧愁,幸福总会这样被自己推远的吧。
手机中的音乐还在放着,又循环到了第一首,依旧是安静的,安静到有那么一丝丝悲凉。室友起床了,走来走去,然后商量着什么,大约是要交什么报告吧,反正是一个和我无关的事情。
心脏有点疼,就这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