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于斯探案集:第三名死者
在一条小河边,出现了第三名死者。
死者为女孩,名字叫可书。
当人们发现女孩遗体时,女孩全身赤裸。
并且,死因不明。
……
《白发》
没有看到你白头发的样子,那天,我坐在你身边,你静静地躺在救护车上,你的脸被盖着,我一边哭,一边抚摸你柔顺的浓密的黑发,不相信你就这样离开我们。我们偶尔也谈起老了的时候,我们说,老了,就找想去的地方,租间房子住上一月半月的,再换新的地方,慢慢地,不着急。那时候我们的头发都白了,脚步一定不灵便了,拄着拐杖。看朝阳升起,看夕阳落下。但是,我看不到你白头发的样子了,虽然我的头发快速地花白起来。
没有看到你当婆婆的样子了。你经常看电视到半夜,是我最不喜欢的家庭连续剧,你说,我不操这心,看了这些电视剧,会知道怎样处理婆媳关系,你说你们单位新结婚的娃总爱和你聊,说婆媳的问题,如果是你,一定会处理得很好的。你说,你们单位的娃把你叫“老婆儿”,你给他们讲婆媳的道理,你对工作不那么上心,没有上进想法,把精力都放在了家里。可是,我们的孩子都还没有成家,你却这么匆匆地走了,谁以后会给孩子们婆婆的慈祥的笑容?给孩子们把所有的事情都安排得井井有条呢?孩子们的婚礼上,我一个人,怎样和他们一起享受他们一生最幸福的时刻呢?
没有看到你躺在病床上的样子,除了最后这一次,你不停地呻吟,还是那种有力地呻吟,我以为你一定没事的,你会扛过去的,你没有生过病,即使感冒了,你都是叫好朋友来家,把吊瓶挂在衣架上,一边看电视,一边若无其事地闲聊。你身体是那么的健康!我多少次的想过,即使你躺在病床上,让我服侍你一生,我都愿意,但你没有给我机会!
没有看到你忧伤的样子,不管什么事情,你都会很快调整过去。我们高高兴兴的时候,你说话并不多,手没有停下来过,干你该干的事情。有时候,我们也吵架,你会特别生气,甚至生气得说出决绝的话来,甚至大声地哭出来,但是,你不会和我怄气,很快,我们就和好如初,一切烟消云散,你不会憋着。看到我的工作不顺心,你总是很直接地骂两句,然后告诉我,我们到这步已经很好了,从农村到了县城,稳稳当当的,不要再奢求什么了,把孩子们管好就行了,咱们就是孩子的跳板,他们有出息了就行了。你多次说了,谁能想到,咱俩这个样子,能生出这么优秀的孩子,你满脸都是骄傲。
没有看到你抱怨的样子,我们两家兄弟姊妹都多,孩子们各种各样的事情,多少次我都忍不住怒气冲冲,你劝完我,总是默默地想好办法,和颜悦色地和他们说,把所有的事情顺顺当当地解决掉。母亲生病,你陪着她,病房里的人问母亲你是不是她的女儿。我侄女的婚事,都是你前后做工作,前后张罗。你的外甥住院,你在医院陪床。妯娌之间的矛盾,有你在她们都会默不作声。你是我们两个家族的顶梁柱啊,你走了,母亲是如何的泣不成声,孩子们是如何的伤心难过!
什么事情你都没有怕过,什么困难你都没有在乎过,什么家里的事情你都没有让我操心过,那天你说,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学开车,我真的不知道,你说,我不想让你忙活,到时候我自己接孩子,就不用你管了。可是现在,每次接宝贝的时候,我在人群中情不自禁地寻找你的影子!
但是现在,你把这一切事情交给了我,你如何放心得下!你走了,我的憋屈给谁去说?我这残生,如何度过?
我看到了你的微笑,可惜,你看不到我的眼泪了!
来生,我一定好好地守着你,更细心些,更温暖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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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迹》
连那堆灰烬都找不到了。
那几十次的映着我泪水横流的脸,照着我紧锁的双眉,灼疼了我的双手,也温暖了陪你的鸟儿的纸钱的灰烬,已经了无踪迹了。
我站在你的坟前,茫然地不知所措。
那些灰烬,也被埋葬了,我找不出来。
雨还在下着,那些新翻上来的泥土踩下去都是泥,我知道灰烬就在下面,我知道,你就在下面,但我找不到了。
你坟前的那些新发的密密匝匝的榆树也没有了,我不知道这个月的什么时候,陵园的工作人员铲平了那里,那些机械,距离你这么近,动静这么大,有没有吓着你?
我近日不停梦到的那些事情,莫不是你在呼唤我啊!
我虽嫌那些树遮了你远眺的眼睛,但是,冬天来了,那风,刺骨的风,谁为你阻挡!
我蹲下来,一张一张地烧着纸钱,天气冷了,一定要给自己多买些衣服。喜欢什么就买什么,再也不要像我们过日子时候地给我节省了!
家里,中秋节的那么多的水果还堆在饭厅的地板上,我真的不想吃,吃起来无滋无味的。那些你都喜欢,可是我今天没有给你带来,我知道,你是无法享用了。
冷冷的雨滴打在燃烧的纸钱上,火也是蔫蔫的,暗暗的。风也被这冷雨浇的一动不动了,纸灰一张张叠起来,形成了小丘般的灰柱,在纷乱的新翻的泥土的上面。有几张跌了下去,灰还是纸的样子,就像你在梦里给我的奇怪的暗示,给我的惨淡的、深情的微笑。
雨滴打在伞上,密密的,像一支支从天上射下的恶毒的针,阴冷地从空气中进入我的后背,我的手是冰凉的,我的腿不时地颤抖,脸上的泪水也是冰凉的,刺痛我的脸颊。
我喃喃地说着话,经常把后半句生生地咽到肚子里。没什么,只是中秋国庆,假放得实在是有些长,几乎没有出门。
幸好,中秋没有月亮。
山鸡急促的叫声传来,是惊慌的、湿透了的味道。
青烟轻轻地、低低地飘散开去,忽然发现我呼出的气也紧紧跟着它们,灰灰的,和这空气一样,和天色一样。
一只喜鹊落在不远处崖畔的树上,我看不出那是什么树,那树被不知名的藤蔓密密实实地缠绕着,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那藤蔓也是,灰黑的,湿淋淋的,也没有了挣扎的力气。
喜鹊冲着我们,喳喳地叫着,一声接着一声,竟是清晰的、平静的,甚至有些热情的声音。黑白相间的羽毛轻轻爽爽的、干干净净的,像极了雾中的精灵。
“是你吗?”
“是你在和我说话吗?”我问。
喜鹊仍喳喳地叫着,定定地看着我。
我掏出手机,看着喜鹊说“如果是你,我给你拍张照片,你不要走!”
我拍好了照片,过了一小会儿,她飞起来,颤动着长长的尾巴,投入不远处的树丛中去了。
你坟头的小柏树上,每个枝头都挂着晶莹的然而冰冷的水珠,有时候水珠落下来,我听得见它落地摔碎的声音。树干上有两只新发的叶子,黄绿的剪纸模样,像两团小小的火焰。一棵小小的不知什么草,刚出土的四片小叶子,嫩绿而娇小,像眼泪,也像星星。
雾渐渐散了些,可以勉强看见对面山梁的轮廓,但是冷雨还不知疲倦地刺着我的伞,冷风无声无息地钻进我的背,看不见天空,只有仿佛泪珠被揉碎的灰色的云和雾。
纸钱的那一点点温暖,都消逝尽了,只有这一点点伤疤一样的灰烬留给你,让你知道,我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