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凄凉笔记：孤鸟

一只鸟叫着，“吱拗吱拗”的声音。

那声音是急促的，一声接着一声，一声比一声干涩，一声比一声嘶哑，一声比一声绝望，二三十声之后才停下来，仿佛用尽了它所有的力气，终于晕厥了过去。

然而，很快，又是那样叫起来，再绝望地停下来。

我不知道那是什么鸟，我不知道它为什么这样叫，我只知道，它一定是孤独的。

我听着它的声音，用眼睛追着它，但是什么也看不见。但我知道，它在我的不远处，在暗夜的低空中绕着我盘旋。

我想让它停下来，停在我的旁边，和它说话，轻轻地抚摸它，含着眼泪抚摸它。

但是，我做不到，我连它飞过的哪怕一个黑点都看不到。

有一次，我听到了它的声音落在了不远处，慢慢地轻轻地向它走近，但是不等我走到跟前，那绝望的声音又盘旋在空中了。它一定是只平凡至极的小鸟，没有扑棱棱飞起来的声音。

在这天地间，它只要它的孤独。

我在灞河中间的栈道上，四周是灰暗的，我可以看到昏黄的被人刈断一半的一片一片的芦苇，可以看到一片一角河水退去的灰黑潮湿的沙地，可以看到泛着暗白的浅浅的河水，可以看到河底大大小小的聚着阴影的石头，那是岁月枯瘦的时候，露出的没有带走的记忆，无数的坚硬的憔悴。偶尔也有清脆而欢快的水声，只是那里，大河已成了小溪的模样。

四周远远近近地传来鞭炮或者烟花燃放的声音，断断续续的，在停下来的时候，就跌入了更深的黑暗中，显得恍恍然，显得不真实，我不知道为什么今年又允许燃放烟花爆竹了，不是怕空气污染么？

仍然有车辆急匆匆地奔驰着，仿佛睁着焦灼的眼睛，亲人们等着他们吃团圆饭。河边的路灯仍然安静地站在那里，有限的明亮好像一把把撑着的温暖的金黄大伞。我一个人在暗夜里走着，孩子们和大姐一家吃年夜饭去了，而你静静地躺在那荒山野岭之上，周围村庄的鞭炮声一定让你不安和难过！

然而，我们回不去了！我的世界只有徘徊和孤寂，尤其是这令人心碎的除夕。

忽然想起刚才来的时候，路灯下，我的身旁，一个妈妈笑着，带着她的孩子躲到灌木丛边，路对面，孩子的父亲着急的四处张望，那孩子和宝贝差不多大。

只是，我知道你不是躲起来了，三天前，我们已经给你过了三周年。

那只鸟似乎追了过来，“吱拗吱拗”的声音，急促、干涩、嘶哑和绝望。

我逃开了那撕扯心底的孤独的嘶叫，我要回家去，一定要在孩子们之前回去。我答应过宝贝，一定和他一起看春晚。

身上好冷，脸颊好冰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