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替天行道，斩妖扬名
风铃镇北，道观已经变成了破观。
观外候着不少镇子里的百姓，观中的香堂内却只有四人。
刘云山，小猴子，李修年，张满园。
香案前，刘云山躺在一块门板上，脸上却带着一张面巾，露出来的皮肤发肿发青，甚至开始溃烂，眉眼已经不在原先的位置，看样子已无多时。
他的身上早已不是那身云岫道袍，只是一件脏烂的过膝棉袍。
而在他身前，正戒备着一只红毛小猴，小猴盯着李修年和张满园，目露惊慌。
“可能明天，也可能今晚。”李修年忽然开口。
没人能听懂他在说什么。
因为这句话是对刘云山说的。
刘云山的命运线已经变成了一个几乎透明的圆点。
李修年此来的目的是小猴子，但现在，刘云山就要死了。
他很想知道，这刘云山和元月之间的往事，以及刘云山这些年所做的事情，会不会就是因为对元月三年前的那个约定。
也想知道，刘云山为什么要那样对待小猴子，以及他和小猴子之间究竟又有着怎样的关系。
这些事李修年无法从张满园那里得到答案。
于是，趁着刘云山还有一口气。
李修年自黑暗中看向刘云山眉心的那一点命运线，挖出了此人十九年的过往。
......
......
“你看，我已经会写很多字了，从今往后，我们再也不用靠卖艺生活，跟我去修仙吧，我们一起扬名四海，替天行道，让所有人都记住你我。”
那时，刘云山十五岁。
小猴子也十岁了。
这是他父亲留给他唯一的东西，也是同他一起长大的伙伴。
于是，十五岁的刘云山带着十岁的小猴子，学着从书中看来的‘叩拜仙门’和‘巧遇机缘’的方法，也想去外面试试，看能不能遇到一些愿意收他为徒的修真中人，这是他的梦想。
为了完成梦想，他从小就开始努力读书，因为他知道，如果连字都不认识，又如何看得懂修真者的文字，又如何修习那些飞天遁地的大道法门。
一人一猴走走停停，不知不觉已经过去了一年。
幸运的是，在这一年中，刘云山掌握了一个兴许可以让自己成为修真者的方法，但是这个方法十分困难，他想...他办不到。
而就在这一年的春日，刘云山遇到了一个女孩。
她叫李元月。
刘云山从来都不知道，也从来不认为，有人愿意很有耐心的停下来，去听他说故事，想要让他多说一些关于他的故事。
原来这竟是那么美好的一件事情。
刘云山仿佛遇到了知音，遇到了一个愿意去了解他的知己。
于是，他逐渐忘记了他的理想，每天都会躲在元月家的不远处，只等到那位满脸凶悍、相貌丑陋的高大男子离开，他才敢去找元月，说一说自己的心事，谈一谈他的理想，逗一个看不见东西的女孩开心。
似乎女孩开心，他也会很开心。
却不知，他的心愿竟然慢慢的变了，从修仙变成了元月。
元月也终于发现，原来她也有向往，那个向往就是眼前看不见的少年。
两个人心照不宣，做出了一个决定。
而每当这个时候，小猴子便会躲在不远处的树上。
小猴子很开心，因为自己的好朋友也很开心，因为他的好朋友也会对他讲述关于元月的事情。
就这样，元月成为了一个聆听者，刘云山成为了一个诉说者，小猴子变成了旁观者。
直到半年后，中秋节的傍晚。
小猴子忽然发现，树的下面藏着一个人。
那个人的手里举着一个看起来好像很好吃的东西。
小猴子知道，这是元月的哥哥。
但小猴子很好奇，元月小姐姐是如何办到，能让一头牛妖和她那般的亲近，就像是真正的家人一样。
如果自己也可以办到，那该多好啊。
然后，月上中天，情人拥别。
树上的小猴子捂住了眼睛。
树下的牛妖做出了一个决定。
这一夜过的很平静。
但却改变了两个人和两个妖的理想。
直到数日后。
刘云山当着李二牛的面许下了一个三年之期的约定。
也就在这时，那个兴许能够成为修真者的方法，再次被他从记忆深处找了回来。
半年前，为了成全自己，他没有自信可以办到这件事情。
但现在，为了成全自己，他想试一试。
于是，他对小猴子说。
“记得我们曾经去过的一个地方吗，那里挂满了风铃，只有凡人。”
小猴子点头。
“我们可以在那里赚大钱，甚至可以成为修真者，我答应过你，从今往后，我们再也不用靠卖艺生活，我们一起去风铃镇吧，让所有人都记住我们。”
小猴子点头。
“但为了完成我们的理想，我们必须要做一个计划。”
小猴子歪头。
“我扮演一个济世为怀的修真者，你扮演一个无恶不作的妖魔，只有这样，我们才能在风铃镇立足，才能让那里的凡人离不开我们，届时，我们就可以去执行能够成为修真者的那个方法了，你期待吗？”
小猴子怔了半晌，点点头。
“我就知道你最懂我了，走，我们出发风铃镇！”
后来，小猴子真的扮演起了一个为祸一方的妖魔。
而刘云山也用手里的所有钱置办了一身行头，并给自己起了一个道号，云山散人，然后让小猴子配合自己，在风铃镇成为了斩妖除魔的正义之士。
他们在风铃镇上演了足足数十日的捉妖戏码。
没出意外，风铃镇的凡人将刘云山当成了无所不能的活神仙，因为每当那妖猴作祟，刘云山都能将之一朝降服。
直到半个月后，这场戏临近了尾声。
刘云山‘累积民心’的目的终于达到了。
于是，这一回，他没有刻意放跑小猴子。
他在镇外的那片竹林当着全镇百姓的面，完成了最后的任务。
“上天虽有好生之德，可此妖猴作恶多端，不知悔改，今日，我云山散人便要替天行事，还你们风铃镇百姓一个公道！”
“且看我斩妖扬名！”
剑拔，风起，血落。
小猴子死了。
刘云山和在场的百姓们都这样认为。
但没人知道，包括刘云山自己也不知道，小猴子并非凡物，它是一个生而便开了灵智的灵种，想要杀它，不会容易。
但小猴子不明白，自己的好朋友为什么会这样对它。
它忽然想到了元月的那位哥哥。
它觉得是自己做的不够好，所以它和刘云山才不能像元月和她哥哥那样，成为真正的家人。
这一刻，它记起了刘云山想要成为修真者的那个方法。
于是，一年之后，它成为了一个甘愿被捕兽夹抓获的志愿者，成为了刘云山成道路上的一枚不起眼的基石。
然后，被刘云山一脚踢开。
但它却发现，刘云山也沾染了脸疾，于是在第二次被刘云山踢开后，它做了一个决定。
它化为人形来到了道观，想要劝服刘云山就此收手。
......
此时的刘云山已是将死之人。
这些日子，他望着铜镜中不人不鬼的自己，想起了和元月的约定，想起了他的小猴子，也想起了他最初的那个理想，甚至想起了他对小猴子的那句承诺。
承诺不假，却只是少年意气风发时的豪言之词。
他没有放在心上，包括他所说过的所有话，他都没有放在心上，并且觉得理所应当。
但这一刻，他醒了。
刘云山望着铜镜中的怪物，举起了手中的剑，横在了自己的咽喉之上。
与此同时，一名黄衫少年破门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