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秘辛（上）
长青殿。
长青殿殿内空间很大，正中是两个约一米高的朱漆方台逐层向上，上首方台放置一主两次玄青纹龙宝座，背后是山河日月围屏，中间方台两旁立着十二根高大的朱红色石柱，每根石柱上都雕刻一只栩栩如生的异兽。
长青仙尊坐在上首，两位仙君左右相邻而坐，众位真仙则在中间方台左右相对落座。
长青仙尊看众人或多或少皆有些疑虑，缓缓说道：“今日之事，其实牵扯颇多，云尊大发雷霆也是事出有因。”
劫法仙君一旁忍不住问道：“此兽在青云峰也有近三百年头，却从未如此这般，看今天的样子，不知是何事惹怒于它？”
只见长青仙尊缓缓的说道：“云尊本是道德祖师早年间在外所降服的灵兽，近三百年来护我山门，壮我山威，倒也算得上是我教祥瑞。只是此事说来，还要牵扯到道德祖师的一些秘辛，众位谨记，听后定要守口如瓶，不可传与他人。”
“理当如此。”劫法仙君点头说道。
长青仙尊看到众人皆是郑重的点了头，沉吟了一下，说道：“诸位应或多或少有些了解，道德祖师还位列仙尊之位时，实则并不善于打理教内事务，是以导致当时教内清心派与逍遥派两派的矛盾日益激化。直至两百多年前，道德祖师无故失踪后，青帝山方才正式分裂，易真人带着逍遥一派弟子于太华山另起门户，定名为不朽界。”
长青仙尊话语一顿，又继续说道：
“道德祖师实则心中知晓，他虽道行通天，但于人心却始终充满敬畏，心性仁慈而宽厚。是以他本不愿接任仙尊之位，但无奈当时二代仙尊辰匠祖师莫名失踪，教内群龙无首，道德祖师作为辰匠祖师唯一的师弟，只好勉为其难接任了第三代仙尊之位。”
“道德祖师继位后，教内分裂的声音依旧存在，且有日益扩大之势，他虽采取了一些办法，却依旧回天乏术。一百二十年后，眼看两派分裂在即，他深感无力，又愧对恩师，便在后山自我羽化了。”
劫法仙君点点头，同意的说道：“确是这样，这也是本教两百多年前的重大变故，不过道德祖师在后山自我羽化一事，本座倒是今天方才知晓，当时只道他是无故失踪。”随即话锋一转，疑惑的问道：“难道云尊暴怒和此事有关联？”
“正是如此，”长青仙尊点头说道：“道德祖师功参造化，修为极深，且有大气运，大机缘。羽化之后，全身修为溃散清天，神魂精血融入大地，竟在其羽化之处并生出一对乾坤灵树。”
听罢，天机仙君转头和玲珑真仙对视一眼，两人脸上写满了愕然，稍微琢磨一下，便大概清楚这事情的始末了。
天机仙君脸色有点不太自然，抬了抬手想说些什么，但谁知长青仙尊并未注意到，自顾自说道：
“这两颗灵树其中一颗树干玄青，枝叶碧绿，名为乾树。另一颗树干棕黄，枝叶漆黑，名为坤树。两树生长极为缓慢，百年时间才高至两丈，而后便不再生长，每二十年左右各自结出一颗元果。乾树元果呈晶红色，服之可增进修为，锤炼经脉。坤树元果呈透蓝色，服之可凝聚神魂，提炼体魄，不过却是不知能到何种程度。”
天机仙君刚欲接话，谁知劫法仙君貌似很感兴趣，又插话道：“按时间推算，此树生长至今，应结果六七次了，怎会不知其灵力程度？莫非...”
长青仙尊也看出了众人的疑惑，只好尴尬的说道：“以前并无人知晓此事，唯有云尊方才知晓，那些乾坤元果都已被它吃了...”
众人不禁大为无奈，但又说不出什么不对的地方。
天机仙君索性也就不再接话，静静的听长青仙尊把话讲完。
.
“我得知此事也是源于巧合，说来还要牵扯到另一件事。”
长青仙尊回忆着说道：“那还是十五年前，吴道子以天机术法推演帝山灵脉走向，无意间透过掌天镜看到帝山某处竟有一抹灰色淡影，他再去看时，却是看不清楚，心有警兆之下，便将此事告知与我。”
天机仙君虽有些疑惑，不知怎会提及此事，但还是点头说道：“确有此事，因一些缘故，并没有告知诸位，近年来我也时常闭关推演天机，但始终模糊不清，似有乌云遮蔽。”说罢又有些疑惑的看着长青仙尊，问到：“但如何说到此事？”
长青仙尊继续说道：“此事发生后，我便心有警兆，果然在几个月后，长青殿进来一名贼人。”
“竟有此事？”
“怎么可能？”
众人无不震惊，长青殿是什么地方？普天之下第一仙家正道魁首，无数修道之士心中的圣地，青帝山当代仙尊的寝殿，居然还有贼人敢到这里闹事？
长青仙尊继续说道：“那日我正于祖师宗祠祭拜先祖，回来后发现殿中些许物品似有移动痕迹，便心有警兆，而后几天便故意营造出不在殿内的假象，连守七日，那人果然又来了。”
劫法仙君若有所思的问道：“莫非此人是魔道中人？”
长青仙尊摇摇头，说道：“不是魔教，此人实力不弱，我隔空击他一掌，他连出两招便轻易化解，功行之间清气缭绕，所用身法、功法都是道家正宗，而且敛息有术，我追到后山倒是让他跑了。”
这贼子实力竟如此强大，居然硬接长青仙尊一掌，不仅没受伤，还活蹦乱跳的跑了？
众人无不目瞪口呆，不敢相信。
劫法仙君沉吟一下，说道：“仙尊乃是修道界公认第一人，一身修为通天彻地，以这贼子展现的修为，绝非露露无名之辈，青帝山被这等人物惦记上，不是好事。”
众位真仙也是连连发声：“是啊，谁想到居然还会有这等事情发生。”
长青仙尊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就是那时，我本想原路返回，却隐隐听到一个奇怪的声音，我顺着声音，寻进了一个山洞，方才发现居然是云尊睡觉时发出的鼾声。”
众人恍然，云尊虽然在青帝山中地位尊崇，但平时很少露面，只有隆重集会或者大事发生时才会出来凑热闹，谁也不知道它平时会在哪里，原来是在后山的某处山洞之中潜修。
“那洞口很小，内部空间却极大。我进入之时，云尊便是在那乾坤灵树旁睡觉，那时树上的乾坤元果才刚刚长出来一点。我不敢惊醒云尊，走到树下，看到了道德祖师的遗骸和他留下的法相灵笔，还有他羽化前以灵力刻画的玉简遗文，方才清晰知晓两百多年前帝山分裂的缘由及道德祖师心中的郁结。可是...”
“我看那玉简遗文竟看入了神，无意间踩到了云尊的尾巴...”
长青仙尊略微有些尴尬，继续讲道：“它吓的一个激灵，浑身鳞甲都竖起来，即便看到是我，也绝不让靠近一步，冲着我乱叫，显然极为看重这乾坤灵树。”
“我以通灵术与它交流，得知此树的来源与乾坤元果的作用，云尊对乾坤灵树私心极重，休说取果，连碰都不得一下。我便问他，这树乃是道德祖师化身而成，我作为其后人，怎就碰不得了？它见道理讲不过我，便要斗法。”
“云尊本是天地异兽，又不知服了多少奇珍异果，极难对付，我与它斗了几十回合，幸好当时功力有所精进，压它一头，它见打不过我，又跟我耍赖。向我保证，此次一摘，便永不再取。”
“我心里明镜，它自然是想服用之后功行大涨，再反过来压我。我顺水推舟，与它约定，乾坤元果每二十年轮流采摘，本次先让与它。它果然很是满意，点头答应。”
听到这里，劫法仙君忍不住的插话道：“仙尊为何要做让步？这乾坤元果显然对我们非常重要。”
各位真仙也是频频点头，每二十年取一次，和每四十年取一次，这其中还是有很大差别的。
长青仙尊忽然不再讲话，看了看众位真仙，眼中略有深意。
.
只见众位真仙或是交头接耳，或是欲言又止，唯独一人神色平静，似乎不为所动。
长青仙尊一看此人，点名问道：“春秋可有什么想法？”
青玄真仙听到长青仙尊点名，站起身来略一拱手，说道：“回禀仙尊、两位仙君，春秋以为此事理应让步。”
“哦？”劫法仙君一怔，看着青玄真仙，问道：“这是为何？”
“春秋乃是如此思量。”青玄真仙缓缓说道：“我青帝山上下视云尊为道德祖师坐骑，护山祥瑞，云尊之名在青帝山众弟子乃至天下修道之士耳中更是如雷如瀚，响彻千秋，正道魔道，无不畏戚。自三百年前，道德祖师得此异兽之时，青帝山便从此冠上祥瑞光环，邪魔外道无不避之若浼，秋毫不犯。”
“但我修道中人，初始诚惶诚恐，如履薄冰，对诸类神鬼灵异之事之物，皆满怀敬畏之心。只是合道深处，才如梦初醒，鬼神异事，不外如是天地人之变，各中来去，皆有缘由。”
“云尊虽贵为异兽，尊为祥瑞，追溯根本，无外乎一兽，其所思、所为，趋利避害，弱肉强食，皆为本能。”
“此兽缘何而在，缘何而留，非是道德祖师感念教化，福泽遗世，而是此中利益相引，若无挂念，休说护山守山，怕是早已鸿飞冥冥，不知所踪了。”
“仙尊此举，利非当下，意却深远，至于为何放弃首枚乾坤元果，想来仙尊自有道理，非是我等能够揣度了。”
长青仙尊听得连连点头，笑道：“春秋心思细腻，可堪大事。”
众人也是恍然如此，看向青玄真仙的目光也是多了一些叹服。
长青仙尊继续说道：“诸位与云尊甚少接触，不了解此兽脾性，此兽虽然天赋异禀，应运而生，但目光短浅，只顾眼前利益，若非让它首次摘取，恐怕它还不会答应。”
这等秘辛众人也是从来都不曾知晓的，今日一听，皆是神色古怪，苦笑不已。
长青仙尊又说道：“倒不怕他不认账，毕竟与它斗法之时，总要念及情面，并没有动用灭生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