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Chapter 12 越快越好
杜阳君想象中的金融中介应该是现代感十足的高级写字楼，规范的办公场所，标准化的管理，谈吐得体的精英团队。
实际上他所看到的是一间商住两用的小公寓里，由一群形色各异的青年男女组成的金融中介。
办公场所相当拥挤，六十多平的房间里摆着七八台破旧的二手电脑，桌上零零散散扔着许多文件。
公司分为上下两层，下层办公，上层是会议室以及接待室。
杜阳君刚进来就有点想退出去，这里怎么看都不像一家正规公司，倒像是什么犯罪小团伙。
以防万一还是走吧。
他刚准备离开，胳膊就被张焜拽住。
张焜低声说：“你不是来拿钱的嘛，放心，这些人我都熟，我在这家中介借过不少钱，有我做担保，很快就能拿到钱。”
杜阳君心存怀疑，杂乱的办公场所，表情严肃的工作人员，以及楼激烈的争吵声。
“当初办理的时候怎么跟我说的，五十二天还一次，百分之十的利息，结果实际还款日期是按月还，逾期你们就把利息增长了两个点，你们说一套做一套，还有诚信吗？你今天要不把这事处理好，我就去告诉你们。”
听上去这家中介不太靠谱，要真从这里借到钱，指不定惹一身麻烦。
就在杜阳君想放弃时，黄宁宇面带微笑地拦在前面，亲切地说：“杜先生，您跟我上楼吧，我们去楼上谈。”
黄宁宇就是张焜介绍的能帮他弄到钱的人，是这家金融中介，信凯金融服务有限公司的客户经理。
年岁比他小，二十出头，一米七左右，身板消瘦，小平头，人长得精神，皮肤白皙，特别爱笑，待人亲切有礼。
这种就差把诈骗两个字贴在大门上的小地方能有这样礼貌涵养的人，给公司整体稍微增加了点可信度。
杜阳君婉拒道：“我看还是改天吧，你们挺忙的，就不打扰了。”
“就几分钟时间不耽误的，您都来了，还是先了解一下吧，不办理也没关系，这东西了解多了对咱们自己也有好处，等你以后需要办理贷款的时候心里还有个底，什么样的贷款可以办，什么样的不能办，那些没有法律保障的贷款千万不能办，办了你就吃大亏了。”
服务专业的黄宁宇胳膊往前一伸：“杜先生我们去楼上。”
这番话让杜阳君的心思又开始摇摆不定，犹豫之际，张焜在他后背推了一把。
“小杜，你就放心吧，我是这里的老会员，信誉绝对没问题，何况还有我担保呢，宁宇也是我兄弟，兄弟的兄弟就是一家人，一家人不骗一家人。你说是吧，宁宇兄弟。”
“当然，”黄宁宇笑着说：“张总跟我们合作过很多次，每次都是我办理的，张总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杜先生请放心，您第一次来不用着急办理，可以先了解一下。”
杜阳君跟张焜认识三年，算不上挚交，张焜的为人他算是比较了解，财大气粗又爱显摆，对身边的朋友毫不吝啬，但那都是生意还在的时候。
生意失败后，没想到张焜为了活命会欺骗他，这样杜阳君一时很难接受，甚至无法理解张焜的做法。
直到自己也经历了同样的失败后，他忽然有些理解张焜。
谁没有困难的时候？
人人都会遇到困难，最难的是面对选择如何抉择。
在事业和朋友面前，张焜选择了事业，他想如果张焜真拿他当朋友的话，在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一定非常痛苦。
他想，张焜骗他或许是无奈之举，这不，也在想办法弥补过失。
杜阳君半信半疑地跟着黄宁宇上了二楼。
“我会去告你们的，走着瞧！”
狭窄的楼梯间，一名模样俏丽的美女提着包从二楼冲了下来，与三人擦身而过，一阵清新的香水味扑鼻而来，杜阳君后背贴着墙，看着女人愤然离去的背影，心里又开始犯嘀咕。
黄宁宇总能看出他的心思似的，每次当他想打退堂鼓时总能逢时站出来。
“杜先生，我们公司是正规企业，一切按合同约定办事，您放心，只要按时还款就不会出问题，请，二楼是洽谈室。”
杜阳君还是比较相信黄宁宇的话，这小子应该是读过几年书，不然做不到说话这么沉稳。
二楼楼层相对一楼较低些，面积也更小，朝南两间办公室，财务和总经理办公室，朝北一间会议室，一间洽谈室，杜阳君被直接领去洽谈室。
走到门口的时候，碰见一名身着灰色条纹运动套装的矮胖青年阴沉着脸从洽谈室走出来。
“陈哥，洽谈室没人了吧？”
青年瞧见黄宁宇带人上来，脸上的表情稍微好了点，便用手里文件拍了拍黄宁宇的胳膊，什么话都没说下了楼。
“两位请进。”
黄宁宇一副热情好客的模样，杜阳君和张焜盛情难却。
进洽谈室刚坐下，黄宁宇就打了两杯温水过来，一人一杯放在杜阳君和张焜面前。然后又从带上来的文件夹里抽出两张表，一人一份。
“这是我们公司业务办理说明，你们先看一下，不懂可以问我。”
表格上各项业务说明都很详细，首办优惠活动：新用户首次办理贷款免息三月，赠送价值一千元的礼盒，额度10万以上。
单项业务：5万起贷，分为三期，六期，十二期，二十四期，不同分期的利率有所不同。
套餐业务：30万以上贷款，分24期，续贷一万以上可免三月利息，赠送1000点积分，累计积分可兑换现金，100积分=1元，用户积分可划分会员等级，积分越高，会员等级越高。高级会员：一次性贷款100万以上，24期享有半年免息，积分翻倍。
杜阳君大致看完，清楚知道自己需要办理哪种，说明介绍的很全面，但没有放款时间和方式。“我想问一下，今天办理，最快什么时候能放款？”
“十万下当天就能放款成功，”黄宁宇问：“你想办理多少额度的贷款？”
“36万。”杜阳君说：“今天能放款最好，放不了我贷这个没有意义。”
“三十多万属于高额度贷款，银行那边一天内审批不下来，至少要三天，”黄宁宇问：“你特别着急用钱吗？”
“宁宇兄弟，”张焜忽然插话道：“看在我的面子上，你就帮我老弟一把，他特别着急用钱，最好今天能放款。”
“张总，你也知道，三十万一天下不来啊......”
黄宁宇有些难为情，张焜打断道：“我上次贷五十万你是怎么给我弄的，一天就下来了，这次也帮我兄弟一把，改天请你吃大餐。”
“张总，你那事情况跟这不一样......”
黄宁宇刚要解释，到嘴边的话硬生生被张焜打断：“你放心，我兄弟人品我敢保证绝对没问题，保证能按期还贷，我今天来给我兄弟做担保人，宁宇，你就帮忙把这事办了呗，我这兄弟真得挺着急的，不然我也不会带他来找你。”
“张总，我明白您的意思，我也想帮杜先生分忧，”黄宁宇说：“我想问一下杜先生的想法。”杜阳君蹙眉盯着手里的业务办理说明，思绪飘忽不定。
事情已经发生到这一步，他完全可以一走了之，就像张焜骗他一样做个不守信用的人，不过这样就辜负了别人对他的信任。
渠皓琰相信他才把自己所有的存款交给他，而他却陷人于死地，就这么撒手不管，无论如何他的良心都过不去，渠皓琰和公司还等着他回去，今天必须拿到钱。
“越快越好，”杜阳君说：“如果张焜给我做担保人，最快什么时候能放款？”
“一天之内。”黄宁宇说。
杜阳君觉得可以，“好。”
“不过利息稍微有些高，比普通利息高一倍，”黄宁宇轻声询问：“杜先生能接受吗？”
“高一倍是多少？”杜阳君没有贷过款，对这些完全不了解。
“这样，我给你算一下吧，你看着心里会有个数。”黄宁宇说着已点开手机屏幕上的绿色app。
这人手法娴熟，操作得快，杜阳君没注意到app叫什么名字，眨眼就过去了，只见手机屏幕上出现一串数字。
“你看贷36万，正常放款分24期，月息是三万六，如果选择当天放款，还是分24期，月息就是七万二，直接翻了一倍。”
“利息怎么高？”杜阳君虽然没贷过款，也对贷款利息不了解，但听见七万二的月息还是吃了一惊。
“我们是金融中介服务，银行限贷，普通人只能贷五六万，我们不限贷，所以利息比银行稍微高点。”黄宁宇解释着退出app，问道：“杜先生你贷过款吗？”
“没有。”杜阳君摇头。
“好吧，没关系，您今天先了解一下，要真打算贷款的话，我建议您选择百分之十的月息。”黄宁宇客套提醒道：“一般三到五天时间就能放款，客户信誉良好，有过贷款经历，按时还款，文化程度高，又交社保，三天就能审批下来，”
黄宁宇说：“交社保没？”
杜阳君轻轻摇头，脑海中在计算36万24期需要多少利息，以他目前的能力能否按时还上，如果公司经营的好的话……
黄宁宇问：“那你什么学历？”
张焜抢先道：“他大学毕业，是吧，小杜。”
“嗯，本科，”杜阳君若有所思道：“我没有交社保。”
“本科学历你就是我们的优质客户呢，大专以上都是，银行那边通过很快的，”黄宁宇笑得很热情，“没交社保没关系，这三项里只要有一项就行，没问题不大。”
“三天我等不了，”杜阳君说：“我急用钱。”
黄宁宇复问道：“那您确定要办当天放款的业务吗？”
“嗯，”杜阳君慎重地点头，“怎么办理？”
黄宁宇往张焜脸上看了一眼，张焜说：“宁宇，你看我兄弟挺着急的，你就给办了吧，我做担保你怕啥？你还信不过我？”
“张总，我真不是这意思，您的朋友我当然信得过，这样吧。”黄宁宇从文件夹里抽出一份合同推到杜阳君手边，“杜先生您先看下合同，觉得没问题我们就签。”
杜阳君正在看合同，黄宁宇问：“身份证带了没？”
“带了。”杜阳君掏出身份证递给了黄宁宇。
“我去复印身份证，两位稍等一下。”
黄宇宁起身离开洽谈室，趁着复印身份证的空隙去了趟总经理办公室，将杜阳君的个人资料放在办公桌上，汇报道：“老板，这是张焜介绍过来的客户，要求我们当天放款，双倍利息也能接受，看他挺着急的，您看能不能给他办了？”
躺在老板椅上闭目养神的中年男人闻言，手心里打转着的两颗黑核桃一顿，问道：“做什么的？”
“传媒公司，做抖音直播的，资金断了，生意不太景气。”
“年收益怎么样？”
“起步公司，才做三个月。”
中年男人嘲讽道：“还没开业资金就断了，还真是张焜的朋友。”
黄宁宇说：“张焜答应给他做担保人。”
“张焜的几个厂子都倒闭的都差不多了，他拿什么担保？”
“我听说张焜最近在跟宝股的几位股东联系，看样子是打算东山再起了，”黄宁宇说：“以我对张焜的了解，绝对不会就此放手，有了宝股的加入，还怕他跑了不成？”
“那就按你说的去办。”中年男人说：“暂时别把张焜逼太狠。”
“我知道了，那我先出去了。”
黄宁宇打算功成身退，中年男人一声叫住了他。
“刚才那个大喊大叫的女人怎么回事儿？”
黄宁宇哦了声，回头说：“那个是陈哥的客户，逾期还款产生了高额利息才来的。”
中年男人微微蹙眉道：“让陈林涛爬十遍楼梯，立刻执行。”
公司在27楼，爬十遍不得累死。
黄宁宇打了个寒颤赶快走出总经理办公室。
杜阳君逐字逐句看到最后的时候，洽谈室的门开了，黄宁宇走进来面带笑容道：“不好意思久等了，杜先生考虑得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