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山阴入林
———临川—赤云宗
“夫人，有访客。”
“谁啊？”
“玄阳宗的招财道君。”
“招财？那个招风耳？他来做什么？她什么时候认识……”对了，她记得他以前是小岳的兄弟来着……不对，关家被灭门了，小岳更是早就死了……他来这里找到自己能干什么？莫非是关家之事有什么进展？
想到这里，关凤贤也坐不住了。
“快快快，请进来，我即刻就来。”
……
堂内，于青很快就见到了这个曾经关家最桀骜不驯的女儿同时还是那个他从小就有耳闻并以离经叛道出名的霓凰仙子…现在想来上一次见面也已经有近百年了。
于青看着眼前的女子，她与以前相比眼神更加温和了，气势也内敛了许多，至于身形嘛……相比倒是圆润了不止一点点。总之，可以看得出她在赤云宗过得很好。
“关姑姑。”
“唉，真是好久没有人这么叫过老娘了。赤云宗上整日都夫人夫人的老娘听着甚是无趣。小青啊，说吧，你来找我是因为关家的什么事？”
这位关姑姑嘴里的每一句话都出人意料倒是真不愧和关山岳出自一家。
“那青也不废话了，青此次拜访是想让关姑姑见一人。”
“哦？”
于青身后的两个小萝卜，关凤贤自是看到了。
她却故意看向他旁边短发的小姑娘道：
“小青啊，这是你的小童养媳吗？好好一个小姑娘，你怎的把她头发剪成这样？她看上去多乖巧呀！真是糟蹋了。”
……几句话就让于青把准备说的话都忘得一干二净。
见于青脸红了，女人这才打住。
“好了好了，还是这么不经逗，过了百年也没有长进。这就是那个关家的孩子吧？过来，让老娘看看。”
得亏丘山不是真的十几岁的孩子，不然就关凤贤这个架势，换寻常家的孩子早就吓得不敢说话了。
这时候自然是拼演技的时候了。
十四岁的小男孩此刻眼中含泪，一副想哭却又不敢哭的样子，嘴里面还软糯糯的叫着：
“仙奶奶……”
丘山心里却想着，他相信只要使出这一套这天底下任何一个女人他都拿得下。
“哟哟哟，瞧这一脸的可怜相。这么软的小包子是怎么从关家逃出来的？来，说出来，给仙奶奶我听听。”
……这真是每一句都跟他想的不一样啊，索性他装作害怕，躲在于青后面就是不出来。
“啧，就这胆子……那，给你糖吃，让这位哥哥带你们去后山玩。”
见两个小孩被打发走，关凤贤这才正经起来。
“关家的事你知道多少？”
“青知道的不多，此次来叨扰姑姑原因有三；第一，青是想从姑姑这里寻找些线索，哪怕是一些关家旧事也好；第二，就想看看这关家子的身份是否属实，我救下他时他身上并没有任何关家的信物。第三，这灭关家满门之人青也想把他们找出来，也算是为二哥报仇。”
“好样的，小岳没有白认你这个弟弟。虽然当年我自请出了关家，但小岳这个侄子我还是愿意认的。如今却有人敢屠关家满门，于情于理我赤云宗是不会放过他的！”
“姑姑可是有想到什么？”
“……”没有……
在她眼里关家那点东西还真没什么看得上眼的。
“银甲骑？……”女人不确定的开口。
于青都愣了愣，心里却不再对关凤贤怀疑，这坦率的模样他还真看不出有什么可怀疑的。
此行的目的已经有了答案，他便也不再纠结。
“那姑姑可能确定这孩子的身份？”
“应该……是吧。”
……
女人似乎也知道自己说的有些不妥，她又道：
“你看见过第二个孩子在你面前说他是关家的孩子了吗？这货比三家……有对比才好分辨嘛。既然没有，那他肯定就是了。”
这话说的让人啼笑皆非……但乍听上去居然还有那么几分道理。
“那青多谢姑姑。”
“我听说你那小师侄唐不厌也在查此事。你们要是有需要我帮忙的时候尽管开口。”
“多谢姑姑。”
两人又闲聊了几句。
聊完太阴和丘山也被人带了回来。
于青主动介绍着：“关姑姑，这是我的弟子太阴并非是童养媳，这是关若飞。小飞啊，快来拜见你……应该算是……太姥姥。”
丘山亦配合，正儿八经的鞠了个躬，开口道：“见过太姥姥。”
“哎，重孙侄儿来，这是姑姥姥给你的见面礼。”
关凤贤递给丘山一个纳戒。
丘山接过，谢道：“谢姑……太姥姥。”
“去吧，你就和……算是你小叔叔一起，待你归来，赤云宗以后就是你的家。”
丘山又跪下，准备再行一礼。此可却突然有一名弟子的声音已经从大老远传进来。
“师，师父，大事不好了。”
那人冲进堂内，进前才发现是关凤贤在这儿。
“师……师母……见过……”
“见过什么见过！快给老娘冷静下来，有事慢慢说。”
“师母，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
“什么是什么样的事是大事，什么样的事是小事？怎么，你师父听得的事我就听不得？！”
“当然不是……师母，岑陵那边有传信，说方鼎满城被屠，他们希望我们赤云宗可以伸出援手。”
“满城被屠你说不是什么大事？自己去请罚，把玉珂给我叫来。”
“是，弟子知错。”
“姑姑有事要忙，那青便不在多扰了。”
关凤贤点了点头。
出了赤云宗，于青将他与关凤贤的对话一字不漏的讲给丘山听。
“那接下来……？”
“你不知道？”丘山倒是没有太大的反应，自家姑姑不着调不是一天两天了。
“你不会要去方鼎吧？”
“知我者，于长机也。”
“你当背后动手之人如此之蠢，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又再犯一次吗？”
“是不是去看一眼不就知道了？”
“那血引轮盘之事不管了？”
“知道答案的问题，干嘛还要纠结呢？”
“你知道是谁？”
“有些事，长机还是不知道的好。”
“少废话，我要知道。不然我可不帮你了！”
“真的要听？”
“要。”
“告诉你也无妨，有些事总是要人知晓的。”看上去也就十四五岁的孩子，语气却老气横秋的问：“小青啊，你可知我外婆是谁？”
“是谁？”此刻于青的好奇心占上风，他也不去计较丘山的语气。
“长机这么聪明不妨猜上一猜，我给你个提示：一张嘴却比天高。”
“怎么还让我猜上字谜了？”
“怎么，猜不出来？”
“让我想想……”
两人的对话也没有避着一旁的太阴。太阴是开不了口，可是她手中的古措可不消停。
———简单简单，不就是口天吴吗？
没过多久，余青也给出了相同的答案。
“吴。”
“没错，你想想七百年前，姓吴的高手都有谁？”
———这个也简单，那时的佼佼者之中姓吴的只有一个还是个女人，那就是手握天机伞的吴青花。
“姓吴的女修士？只有……不会是破晓仙子吴青花吧？二哥，你外婆居然是吴青花！！！”
这还真是万万没想到，于青惊讶极了。
“没错。”
“那你岂不是见过天机伞？”
“自然。”何止是见过……
“但是，那这有什么关系？”
“不要急，听我慢慢说：
当初破晓仙子的名号在玖之界几乎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但却没什么人知道破晓仙子还有一个女儿，她把他的女儿也就是我的母亲保护的很好很好，我的母亲也在外婆的保护之下长成一个天真善良不谙世事的人。你我都知道，单纯的人到最后几乎都没什么好下场。在那花一般的年纪，我母亲也遇到了一个所谓的良人，但那个人可不姓关。”
丘山顿了顿，又继续讲到：
“后来的故事嘛也很俗套，在被负心之人伤了身心之后被当时的关老爷所救，母亲这才嫁到了关家，第一年便生下了我。又过了两年生下了我妹妹——关山月，妹妹生下来时体弱，母亲为了能让她活下来，便取了跟我同音的‘月’之一字，就想让我这个哥哥替她挡挡灾……或许是取名之举真有了作用，妹妹也健康长大。”
“这不是……”挺好的吗？
丘山笑了笑，那笑容很是嘲讽。
“是不是觉得一切都挺好的？可是你别忘了，没有人知道我母亲的身世，更没人不知道我外婆的身份。在他们眼里，我的母亲只是一个普通人，还是那种无权无势，无名无姓，无父无母的无盐女。”
……所以？
“所以，在我七岁之前，在姑姑云游没有回来之前，我一直顶着野种的骂名连带着妹妹一起在侯府人的歧视之下生活。母亲在时，或许是因为她自己的经历，她对妹妹管的很严；母亲不在时，侯府的人又暗自欺负她，最后妹妹居然成了一副沉默寡言卑微怯懦的样子。终于，在我有能力逃脱关府之时，我问妹妹愿不愿意一起离开那里，但是妹妹却拒绝了我，我怒其不争又哀其不幸…如今想来她或许是因为舍不得母亲吧。”
“那破晓仙子呢，真的没管她了？”于青有些唏嘘。
“那谁知道呢？我曾听母亲说过，他与外婆在她跟那负心汉离开时，就已经默认断绝了母女关系。”少年继续说着：“于小青，换做是你的话，你会怎么做？”
“啊，什么？”随即他反应过来，想了想，他说：“四哥，我可能做的还不如你。”
这信息量实在太大，他从没想过在自己面前如此乐观开朗洒脱豁达之人，竟有那样的过去。
“四哥，你……恨吗？”
“恨？……你觉得我应该恨吗？”
“我……觉得你不恨，你可是关山岳啊。”
“是不恨，因为我就是个如此这般的人啊。”
恨？应该说他自己也不知道恨什么吗……恨嘲笑欺凌他的关家人吗？可笑的是，他探查发现他们说的很可能都是实话啊；恨生而不养的母亲吗？可笑的是，他根本恨不起来，因为他知道这也是一个可怜的女人，只是她遇人不淑罢了。他能恨什么？难道恨这不公的世界吗？
丘山发现，原来他是如此明白自己——
他真的不恨，因为他有幸识得三两本书；有幸读懂了四五句浅薄的道理；又有幸遇到了如关姑姑那般诚热率直之人……或许连她自己都记不得自己说过的话，但是他却记得，那年她说“既生于关家又长于关家，那便是关家之人。小子，只要你愿意，那我就是你的姑姑。”所以，对于关凤贤他是发自内心的敬爱。
————原来是关山岳！曾经的金丹境第一人，号称金丹之内无敌手。
——金丹？
————就是修士衡量修为高低的其中一种境界，你以后就会知道了。
太阴一知半解。
“我知道了，这跟血引轮盘有什么关系？”于青脑子还没转过来。
“哎~我的意思是说，人的血脉来自父母双方。既然这跟关家这边没有关系，那么自然便和另一脉有关系了。”
“你是说他有可能是你流落在外面的孩子？”
……若不是场合不对，他真想把这人揍一顿。
“于小青，你的脑子是又喂了狗了吗？你不知道我是怎么死的吗？我连女人都从未亲近过哪来的孩子？”
……对哦。
“他应该是我妹妹的血脉，我感觉得到。”他当然是吴家的孩子，不然天机伞不会在他的手里。
这下于青终于懂了。
“是吴家的人在追杀你们。”
总算是明白了。
两人谈话间，已经走出了不少距离。两人都曾一起游历过玖之界，岑陵他们自然也来过，那时候他们兄弟姊妹五人还在一起。印象之中在前面就是披风林了，过了披风林便是他们要去的方鼎。
往前看应该可以的看到一片石林……
突然，两人都发觉到了不对。
出事了！！！
披风林乃石林在玖之界也是都是数一数二的奇观，它现在看上去依旧是阳光和煦，岁月静好。可是却有巨响从里面传出，这很不寻常。
————我有个不好的预感，这气息……
——怎么了？
————也没什么……就是觉得有些古怪。
死气……这里怎么会有？
“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对？”于青道。
“你是说前面的那个道友嘛？”丘山用他的小手指了指。
在几人的视线之中，前面那穿着堇色的赤云宗弟子服饰的人倏地消失在他们眼前，但披风林依旧春光如旭。
有古怪！
但实际上于清他们的速度并不慢，想要收势已然来不及，就这样三人一齐消失在半空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