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七米拜师
第二日,隆布带着女儿提着包袱来到土司府上。隆布父女俩被人带至会客厅里,只见土司和唐老先生正在喝茶聊天。隆布看了看唐老先生,说自己有要事禀告。
土司看到隆布表情呵呵笑了一下说道:“无妨,先生可是自家人无需回避,隆布有什么事情请尽管说。”
隆布将包袱打开,轻轻放在土司和唐老先生中间的茶几上,不安地用舌头舔了舔干燥的嘴唇说道:“大人,这是七米少爷的财物,我觉得归还给您最好。”
土司看了一眼包袱里露出来的财物,问:“怎么不还给七米?”
“少爷不肯收回。”隆布说。
“不肯收回?该不是有什么隐情吧?七米说你们父女可是他的救命恩人呀。”土司说。
“大人,我们父女只是顺便给少爷提供了几天的食宿,这么小小的恩惠不足挂齿。相反,少爷却仗义而为救我们父女于水火,他才是我们的救命恩人呀!”
“能不能细说一下是怎么回事?”唐老先生问。
隆布于是将之前发生的事情从头到尾细细说了一遍,土司和唐老先生在一旁连声叫好。
“好小子,身无长技居然敢独闯虎穴。”土司说。
唐老先生笑呵呵地说:“这小子有勇有谋,重情重义,恩怨分明,越看越招老夫喜欢,得赶紧收他为徒。”
隆布拉着朱牡一起跪下来说道:“两位大人,我与丫头商量了,我们父女从今往后愿意在七米少爷左右当牛做马听他使唤,请两位大人一定成全。”
土司笑着用手摸了摸包袱里的金银,说道:“既然是我儿七米赠送给你们父女的财物,你们俩就该大大方方地收下。”
唐老先生在一旁乐呵呵地说道:“我说你们这是怎么了,这么多金银足够置办一些田地房产,好端端的日子不过,非要给七米那个浑小子当仆人使唤?”
“少爷为我们出头杀了人不说还受了重伤,又给我们赠送了这么多的财物,我们父女俩受之有愧,再说了我们从来没有遇到过对我们这么好的人。”隆布说着开始抹眼泪了。
“七米这么大方送你俩这么多财物,可是希望你们父女俩过上好日子呀。”唐老先生微笑着说。
这时朱牡泪汪汪的说道:“两位大人,请让我们追随少爷吧。我们觉得若能天天看见七米哥哥,就是最幸福的事情。”说完俯下身子磕了个响头。
土司站起身扶起俩人,把包袱递给隆布,说道:“好吧,这事情就依你们,以后七米的饮食起居就靠你们父女照顾了,不过这钱可得带回去。”隆布和朱牡千恩万谢后高高兴兴地走了。
土司看着他们的背影摇摇头说道:“先生,我真是搞不懂呀,当上仆人还能这么开心。”
“这父女俩有情有义,真是不错。他们可是把七米当成亲人才舍不得离开呀。”唐老先生说。
“以后有这俩人照顾七米,我就没有什么好操心的了。”土司说。
唐老先生抚摸着胡须微笑着说道:“孺子可教,七米这苦命的孩子不错、不错!”
这天七米睡到中午时分才悠悠醒来,和衮戈一同边吃饭边听他绘声绘色地讲近段日子洞波寨发生的事情,他才知道自己遭遇袭击的当天唐老先生和叶西郎嘉一行也经历了一场十分残酷的拼搏,并且顺藤摸瓜牵扯出幕后的真凶。听说唐老先生因为自己的事情茶不思饭不想,七米十分感动。吃过午饭俩人准备一同去经堂里见见洛桑主持。
走出客厅只见隆布父女俩站在厅门外怯怯地看着七米。七米觉得奇怪便问道:“隆布叔叔,你们俩怎么不进来呀?吃过饭了没?”
隆布伸出舌头舔了舔厚厚的嘴唇憨憨地笑了笑说道:“七米少爷,土司大人已经同意了我俩的请求?”
“什么请求?”七米问。
朱牡背着双手乐呵呵地说道:“土司大人答应让我们俩一直跟着哥哥,负责照顾您的饮食起居。”
七米皱着眉头说道:“我们是亲人,我可不要你们俩当我的跟班。这怎么行?我去找大人说说。”
朱牡上前几步拉着七米的衣角嘟着嘴说道:“七米哥哥,我们就是把你当成亲人,想天天看到您嘛。求你了,就让我俩跟着您吧。”
“我可不忍心看到你俩跟着我吃苦受累。”七米说。
“七米哥哥,您可是我们的救命恩人,再说了我可不想再上山打猎了,就让我们跟着您做些零零碎碎的事情好吗?”朱牡说完踩了隆布一脚。
隆布连忙跟着朱牡吞吞吐吐地说道:“朱牡说得对呀,我们父女俩除了狩猎就不会耕田种地,少爷就让我们跟着您找个活干吧。”
七米无奈地摇摇头说道:“好吧,就依你们俩吧。”
俩人喜形于色,隆布低声说道:“少爷,请问现在有什么事情安排我们去做?”
“刚才七米兄弟说想和唐老先生住在书库那边,你们俩可以去把书库那边整理一下。”衮戈说。父女俩高高兴兴地领命退下。
目送俩人走远,七米回头对衮戈说道:“哥哥,这父女俩看起来笨手笨脚的可是心地十分善良,经过这些天相处我已经把他们当成亲人了。”
衮戈不怀好意地笑了笑说道:“兄弟该不是喜欢上美丽善良的朱牡姑娘了吧?”
七米举掌一拍衮戈说道:“不许你乱说。”
“不过我得提醒你,兄弟你可是土司少爷,绝不能娶个下人为妻。”
“下人?谁又是上人?都是两个肩膀扛个脑袋,有啥不一样?”
“如果都一样,咱们雪域上干嘛将人分为三类九等?马都有优劣,何况是人呢?”
“这么分的人都是闲来无事吃饱了撑的!我觉得英雄不问出处,谁都能成为英雄好汉。”
“狼行千里吃肉,马行千里吃草,能一样吗?”
“孟子说:舜发于畎亩之中,傅说举于版筑之间,胶鬲举于鱼盐之中,管夷吾举于士,孙叔敖举于海,百里奚举于市。这些人哪个不是起于市井之中的人中豪杰?咱们雪域上谚语不也说好人在破衣褴褛之下?”
“说得有模有样的,不过孟子是谁呀?他果真说过这些话?”
“他老人家可是古代圣人之一。”
“你说得似乎有些道理,若是我找个身份悬殊的女人阿爸绝不会同意。”
“找妻子当然得找个自己十分喜欢的,本少爷才不管她是公主还是乞丐。”七米说。
俩人说笑着走到经堂时,洛桑主持刚好忙完上午的事情正在午休打坐,一见七米和衮戈到来便笑呵呵地迎上来说道:“什么风把两位少爷吹到我这里来了?”
七米躬身说道:“我有些问题想向您请教,不知道主持是否有空?”
“刚刚忙完今天的事情,这整整一个下午正愁没有什么事情可做呀。”主持说。
几人分宾主坐下后,七米边喝茶边说道:“既然主持今天有空,我们想请主持讲一讲咱们藏语系佛教的前世今生,不知道是否方便?”
洛桑主持抠抠光头憨憨的一笑双手合十说道:“说来话长,少爷这问题可把贫僧难住了,贫僧就简略地说说自己听闻的内容吧。据说佛教传入藏地距今大概也有六七百年了。当时的松赞干布迎娶赤尊公主和文成公主时,两位公主分别带来了释迦牟尼8岁等身像和释迦牟尼12岁等身像,以及大量的佛经和不少和尚。不久,在两位虔诚信佛的公主影响下松赞干布皈依了佛教,遂为两位公主建了大小昭寺。一百多年后,佛教又追根溯源从印度传入藏地。之后经过很多年藏语系佛教才算正式形成。但在距今五百年左右,朗达玛时期藏语系佛教曾一度遭到破坏。争端还是因为利益之争引起的,当时皈依佛教的赤祖德赞把军政大权交给佛教僧人的做法引起了贵族们的极度不满。贵族们为了保住既得的利益联合谋害了赤祖德赞,并拥立朗达玛为新王,之后展开了大规模的报复性禁佛运动。据说当时很多寺院都被封闭,大昭寺甚至一度被改为屠宰场,释迦牟尼等身像被虔诚的信众悄悄埋藏起来才躲过一劫。灭佛的权贵们认为当初是赤尊公主和文成公主两位外来的公主把佛主释迦牟尼佛像带进藏地才催生出佛教在藏地的发展兴旺,使得藏地原有的苯教被打压,也使他们的权益得到损失,所以两位公主被禁佛者十分夸张的传说成是饮血茹毛的恶魔转世。”
“那些禁佛者想象力真是丰富!连两位公主都能生造成是转世的恶魔。”七米不由感叹道。
主持微微一笑接着说道:“咱们黑头藏人可从来不缺乏这样的想象力哦,没过多久灭佛的藏王朗达玛不是也被说成是头顶长角的恶魔了吗?民间吵架也经常会有人毫无根据的说对方是‘妖怪’‘魔鬼’‘罗刹’。谣言止于智者,这些神神怪怪的传说听听即可千万别信。”
主持端起茶碗喝了一口茶接着说道:“灭佛时,僧人大都被勒令蓄发娶妻或改信苯教,有些持戒不肯杀生的僧人被强迫上山打猎、下河捞鱼。据说当时各处大大小小的佛教寺庙内的壁画大都被涂抹掉了,权贵们又派人在上面画上僧人饮酒作乐不思进取的画。大大小小的佛像大都被拖出寺院销毁,有些木质的佛像被钉上钉子扔进河里,大量珍贵的佛经被烧毁。不久朗达玛被杀,佛教又开始逐渐复兴,最后当几乎所有的贵族都开始信奉融合了不少苯教内容仪轨后的藏传佛教时,佛教才在藏地扎稳了根。”
“主持,现在苯教是否被消除了呀?”衮戈问。
主持继续说道:“贫僧觉得苯教在藏地是消除不了的。”
“为什么呀?”衮戈问。
“抛开目前还有些地方保留着古老的苯教情况不论,实际上苯教已经融入到了藏语系佛教里。佛教传入藏地以后,为了根植于藏地大量吸收了苯教的内容。即便是黑头藏民许许多多的习俗和生活方式,比如:天文历算、驱灾除邪、占卦、医学、转神山、拜神湖、撒风马旗、悬挂经幡、刻石头经文、使用转经筒、供奉朵玛盘和酥油花等等,很大程度上都保留了苯教的传统。你们想想是不是这样?”主持说。
七米和衮戈俩人不住地点头。
七米说道:“我有一些疑问,想请主持指点?”见主持点头,便接着把前些日子里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听得在一旁的衮戈对他佩服不已。主持则一直低头默默地喝茶倾听着并不言语。
等七米说完,主持说道:“少爷真是遇到高人了!不知在恶狼谷修行的堪布怎么称呼?”
“堪布早忘了自己的名号,只记得妻子的名字。”七米此时想起堪布的舍利子,便从怀里小心翼翼地取出装着舍利的锦囊双手捧着放在茶几上轻轻推给主持,并说道:“请主持以后在贵寺修建一座舍利塔来供养,所需费用由我来出。”
主持轻轻打开锦囊看了看,双手合十激动地轻声念了一句六字真言说道:“感谢少爷带回这么珍贵的法物,并捐赠给我寺。贫僧一定竭尽所能不负少爷所望建好这座舍利塔。建座舍利塔为寺庙增辉一直是贫僧的夙愿,只是苦于舍利子难求才一直未能如愿。费用就无须少爷操心了,只是不知佛塔修好后取什么名才好?”
七米想都没想脱口而出说道:“就叫‘卓玛’白塔吧,我相信堪布对这个名字一定满意。”
主持点了点头默念了一声“卓玛”说道:“贫僧记住了,舍利塔就取名‘卓玛’吧。”
“师父告诉我:众生平等,佛是过来人,人是未来佛,这个我略微懂一些;叮嘱我行侠义之事,渡众生苦厄,要换一种方式修行我就不太明白了。还请主持指点一二?”七米说。
洛桑主持想了想说道:“佛经中说‘实一,不二。’就是指在佛主眼里众生没有性别、种族甚至种类的差别。佛门修行的法门有四万八千种之多,你师父要你换一种方式修行,是让你别走堪布走过的避世苦修之路,希望你做个游走在江湖上的侠义之士,练就一身功夫行侠仗义抑恶扬善,力所能及的帮助身边需要帮助的人。”
衮戈笑嘻嘻地拍拍七米的肩膀说道:“看来兄弟得拜我为师跟我上山学习武艺,将来才能做个仗义行侠之人。我可以保证对你倾囊相授,三年后学有所成。”
七米微笑着向主持道谢之后侧身对衮戈说道:“哥哥你的心意我领了,等咱们上山了之后再说吧。”
晚饭后当七米回到书库时发现朱牡已经背着手在楼下等着。一见七米回来,朱牡蹦跳着赶到七米跟前说道:“七米哥哥,我刚刚收拾好您的住处,上楼去看看是否满意。”说完一手提着裙角一手拉着七米就朝书库楼上走。
七米一上楼就见偌大的一处书库被收拾得干干净净的,并且用书架将空间分割成了两处相对独立的部分,一边是唐老先生的寝室,另外靠里的一处就是自己的寝室。两处寝室里添置了不少诸如烛台、衣柜、箱子、茶几、香炉、火盆等物件。
七米仔细看了看之后拍了拍朱牡的肩膀说道:“看不出来,布置得真不错,辛苦你了。”
朱牡笑了笑说道:“您满意就行,我明天早上再来叫您起床哦。”说完便俯身点上烛灯道声晚安就告辞了。
等朱牡走下楼,七米坐在床上闭目打坐练功。他按照堪布引导的方式让体内的真气在各处穴位游走了几遍,慢慢将真气回引至丹田,感觉浑身说不出的舒坦。当七米睁开眼时吓了一跳,只见唐老先生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悄无声息地坐在对面茶几旁正安静地看着他。七米连忙从床上走下来整理了一下长袍,向唐老先生行礼。
唐老先生摆摆手说道:“坐下让我好好看看。”
唐老先生双手扶着七米端详了好一会儿之后,说道:“今天早上听隆布父女俩说起你的际遇,我还不大敢确定你遇到了高人。现在见你运功调理,我就知道他俩所说属实。你再与我详细说说情况。”
等七米将经过细细说过之后,唐老先生摸着花白的胡须不由得感叹道:“真是匪夷所思后生可畏呀,我练内功几十载前些年才勉强打通了任督二脉,修为达到阴阳境三重巅峰。你小子小小年纪有如此奇遇,竟然已经贯通任督二脉,真是天纵奇才百年难遇!”
“任督二脉?堪布打通的是这两处血脉?这些天我觉得只要有时间运功打坐,就觉得浑身舒坦神清气爽,只是不知道这有什么用处。”七米说。
唐老先生正色说道:“孩子,堪布把自己修炼了几十年的功力输送给了你,才助你打通任督二脉,他难道没有告诉你?”
七米眼里泛着泪花自责道:“我只知道堪布师傅为我运功疗伤、帮我运功疏通穴道,并不知道他竟然把自己的功力全都输送给了我,难怪他老人家说自己油尽灯枯了,真是我害了他呀。”
唐老先生伸手拍怕七米的肩膀不由感叹道:“孩子你不必难过。堪布该是何等修为,好一句:‘天下皆知取之为取,而莫知与之为取。’他自然知道自己大限将至,在最后的时光里找到合适的衣钵传人并将自己的所学传授给你,他应该是心满意足的。”
见七米伤心地抹着眼泪,唐老先生继续说道:“你小子人品不错,现在又有了很好的底子,如果能得到名师指点前途不可限量。我想接续堪布的任务接纳你作为我的第一个弟子,不知你意下如何?”
“能得到先生指点是我莫大的幸事,我愿意追随先生学艺。”七米说完俯身下拜接连磕了三个响头。
唐老先生可高兴坏了,上前几步扶起七米后捋了捋胡子说道:“孩子,从今往后你就跟着老夫学习功夫,老夫一定助你成为真正的武林高手。”
第二天一早,唐老先生和土司一起吃早饭时对土司说道:“大人,现在您恢复得差不多了,洞波寨的危机也总算渡过去了。我寻思着在山寨里骗吃骗喝也足足有两年了,再不出去走动走动我这身老骨头怕要生锈了。等些日子,我想带七米到处走走。”
“是呀,时光荏苒先生为我在这山寨里耽搁了两年了。可是七米得在这里学武,怎么有功夫陪你瞎逛?”土司说。
“大人,若是七米留在洞波寨跟着你学三年,你觉得他超过所有死侍的可能性大不大?”唐老先生问。
“可能性不大。”土司说。
“七米若是跟着我学武,我保证三年后武林大会上七米不仅会超过所有洞波寨的年轻人,并会在大会上取得好名次。”唐老先生说。
“先生,这话恐怕说大了吧?尽管我们洞波寨有上百名好手而且做了充分的准备,我也不敢夸这样的海口。”土司说。
唐老先生坐直身体一本正经的说道:“大人,俗话说名师出高徒嘛,我有绝对的把握。”
“名师?先生您能教他武功?”土司问。
“别忘了我可是唐门弟子。”唐老先生说。
“是呀,先生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唐门可是曾经的第一大帮。先生自然是七米最理想的师傅。”土司长叹一口气继续说道:“昨晚听探子回报,桑吉老鬼已经知道了七米在这里的事情,以老鬼下三滥的手段,这孩子在这里也并不安全。如此看来七米跟您浪迹天涯似乎才是最佳的选择,这孩子就拜托您了。还有,别怪我没提醒您叶西郎嘉目前快突破七段了,咱们三年后的约定可还算数?”
“哦,不错,虎父无犬子,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约定自然是有效的,至于结果嘛三年之后再见分晓。”两人对视了一下意味深长地哈哈大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