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一定回家过年
“今年一定回家过年!”这句话年年说,可往往不能兑现。出走桐柏已近二十年,算下来,回家过年是非常寥寥。工作忙不是借口,路途远不是理由。也许年少爱追梦,也许年轻不懂情。当我已为人父,已步入不惑之年后,深切地体会到了家的重要、父母的伟大。故乡情结时常引领着我在心灵历程上、在人生道路上,走在故乡的山路上。
我的家在桐柏山边、淮河之源。我的父母是地地道道的农民。命运厚爱我,让我成为兄弟姐妹八个当中唯一的大学生。我知道,在家境贫寒、子女众多的情况下,供一个大学生是多么不容易。过早饱受生活艰辛的我感恩着,努力着,奋斗着。在求读的日子,发愤苦读。在工作的日子,恪尽职守。我觉得这是回报父母的最好礼物。在这种思想的支配下,事业有成,却无意中冷落了父母,淡忘了家乡。
我知道,父母虽然盼着能经常和儿子说说话,那怕看一眼也行,但一旦回家,或多逗留几日他们就不放心起来,会不停地催促你,反复叮嘱“别耽误工作!家里一切都好,别担心!”。这就是父母带有浓浓泥土味的爱。我就是沐浴在父母这种质朴、厚实、无言的爱中,坚定、踏实地一路走着自己的人生路。有了这种爱,我内心充实、精神愉悦。也许,越是被这样爱着,我越想家,越挂念父母。
父母是在农村劳作一辈子的善良、厚道之人,他们甘于穷苦,与世无争,只盼着儿女们有个好日子、好前程。他们的心都操在了儿女身上,谁个有个头疼脑热或遇上个不顺心的事儿,他们都吃不好睡不香。手掌手背都是肉,每个儿女都是娘身上掉下的肉。天下第一情,父母最无私!当我懂得了可怜天下父母心的时候,我给父母联系的多了,回家的也勤了。
然而,身在千里之外,又有工作缠身,不可能三天两头往家里跑。只能用电话问候、报平安。这些年来,我无不挂念着父母。父母都是七十岁的人了,又都身体不太好。怕拖累儿女,父母不愿跟着任何一个子女,仍坚持下地劳作。每当想起,我都自责,心一阵阵的疼痛。作为长子,没尽多少孝心。也正是在这种自责中,更加增添了我前进的力量。我的人生也许不会有多大成就,但我总想让父母看到我精彩的人生。这也许是父母的心愿与安慰。
我努力着,思念着。真的,每当人生收获的时候、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每当孤独失落的时候、每当春节来临的时候,我都会想家,都会思念乡下的父母。农村是我的根,家是我的根,父母是我的根。不论我走千里万里,不论是我多么有成就,家是我心灵的港湾,是我生命的归宿。我曾在文章中坦言,当我卸任不干的时候,我退隐农村,租半亩闲田,守候父母,与书为伴,作文为乐。我知道,这也许说说而已。然而,在我的心里,家的观念越来越重,父母越来越成为我生命的一部分。
今年的春节又要来临了。外出打工的弟妹们已捎回口信说不再回来过年,这会使近年来年气不浓的乡下又缺少人气。不论人多人少,父母一定会像往年一样,早早地把花生炒好、把火笼的劈柴备好、把门前堰塘里的鱼打出择好、把喂养的土鸡杀好,等待着在外的儿女回家过年。农村的年没有春晚的快乐与焰火的热闹,有的是浓浓的亲情。我已盘算好了,不管今年工作再忙,不管到时天气再不好,我都要回到父母身边,同他们过一个幸福的大年
我只给了母亲一头白发
不久前,我带着妻儿回老家给父亲上坟。从济南到老家的公路非常好,车辆也不多,用了两个半小时就到家了。
这么多年以来,这是我第一次回家没有事先打电话。因为,我头一天的时候看天气预报,知道老家这一天有雨。下雨的日子里,气温是非常低的,尤其是农村,就更加凉了。如果母亲知道我要回去,是一定会在村口迎接的,而且她会很早就从家里出来,站在村口张望。我担心天凉会冻着母亲,她老人家已经82岁,而且因为得了一场脑血栓,已经失语一年多,身体状况大不如前了。
但是,当我的车子拐下公路开到村里的小路上的时候,我一眼看到,母亲正拄着拐杖,站在路口向着公路的方向张望。凝视着细雨冷风中的母亲,我已无力控制自己的泪水。羸弱的母亲,尽管没有接到我的电话,仍然冒雨出来迎接远方的儿子,因为她知道儿子今天一定会回来,我甚至不知她已在那里守候了多久。停下车,我告诉儿子,快下去,把奶奶扶到车上来。妻子和儿子一起下车,我看着他们跑向母亲。我慢慢地把车开到母亲身边,下来扶着她,想说什么,却又什么也没说出来。母亲先盯着我看,然后用手抚摩着孙子的头,我看得出,她很高兴。她冲我用手势比划着,我明白她的意思是孙子又长高了。
按照我们老家的风俗,这一天,女儿是一定要到爹娘的坟上烧纸钱的。这么多年了,因为母亲的身体不好,再加上年事已高,我们就一直没有让母亲去过外公外婆的坟地。今年,当我和姐姐一起给父亲烧完纸钱之后,我突然产生了一个想法,在今天这个特殊的日子里,母亲一定也在想着去给自己的爹娘烧纸钱。因为,她一定知道,对于自己来说,这样的机会就快没有了。从父亲的坟地回来,我就对母亲说:娘,咱们去姥爷姥姥的坟地,给他们烧纸钱去吧。我看到,母亲听完我的话,眼里的泪水立刻就流了出来,她马上给我打手势,意思是立刻就走。之后她又急切地给姐姐打手势、比划,我和姐姐立刻明白,她的意思是快准备纸钱。
从我们的村子到外公家的坟地也就有两公里的路程,我让母亲坐在前排的座位上,想让她再仔细看看熟悉的地方和风景。因为自从母亲得病以后,我们就哪里也没有让她去过,她已经有几年没到过她熟悉的道路和田野了。
母亲的眼睛一直在不停地看着窗外,我尽量把车开得很慢很慢,两公里的路程我们走了半个小时。到了外公外婆的坟地,我和妻子扶着母亲来到坟前,姐姐点燃了纸钱,我和儿子给外公外婆鞠躬。此刻的母亲,表情安详而平静,她很认真、很仔细地看着坟地周围的一草一木。她似乎在对自己的双亲说,我带着子孙来看你们了,不知道明年还能不能来啊。
回家的路上,母亲很高兴的样子,满脸都是那种愿望实现后的喜悦。可是,当我告别了母亲,当我开车离开村口,我的情绪却无论如何也无法平静下来,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母亲啊,我除了给您一头白发,还给了您什么?
我的真正已经是风烛残年的母亲,明年的今日,您还能在村口迎接自己远方的儿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