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情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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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独在阳光里舞蹈

就象每个人不能经深察的,不能深入推敲的内心一样,三十岁以后女人的容貌是不能细细地去深察,去近看的。在这个清朗的早晨,我独坐在校园的角落里,开始深察自己的容貌。眼皮是肿的,可能是昨晚睡眠不好的原因,眼睛因而显得小了一圈。现在流行小眼睛,这误打误撞地也算潮流了一把吧。大而黑亮的眼睛是我的骄傲,但它因每天阅览过多的面孔,虚伪,丑恶而显得冷漠,冷酷。鼻子高高地挺直着,担当塑造脸庞立体感的重任。但它很多的时候会忘记自己的职责,面对纷乱的,虚假的,可笑的,功利的,沮丧的人生百态,常常不由自主地从鼻腔深处生气地“哼”一下。审视这张依然白皙,美丽精致的脸庞,我的心控制不住地恐慌。因为我知道依然美丽年轻的容貌掩饰不住我日益苍老,沧桑的心。我感到极度的无聊与空虚。没有坚强的心灵支撑,仗着浅薄的美丽,我能走完漫漫的后半生?一个优秀的人来源于他(她)优秀的内在品质。但我审视自己,却发现在过去的岁月,自己在这方面收获甚少。生活道路的坎坷扭曲,让我的性格在我美丽温柔的外表下变成一把锋利的刀子,常常在维护自己的时候,或者厌倦虚伪可耻的惺惺作态的人际交流的关系中,自觉或不自觉地伤了别人,更多的时候是伤了我自己。孤独便如影随形,纠缠不息。一切都渐去渐杳,纯真,美丽,青春,理想,爱情......留下一个内外都不堪的我在这清晨孤寂的校园角落里,突然地泪流满面。喜欢浪漫的人,前世是彩蝶的化身,在生命里旋舞着美丽的姿影,但舞得再美,无蝶伴舞终显太孤单了。就如我视线里这只孤单的彩蝶,它焦急地上上下下翻舞着,舞得绝望,花丛里传出它细细碎碎的哭声。我不忍聆听这绝望的哭泣,我掉转头,可我的心却停止不了疼痛。我的眼睛虚眯着,在这个清朗朗的早晨,我突然间迷茫起来。思绪如一支没有统帅的部队,各行其是,狂奔乱舞。我不知道我想要什么。从旁人的视角来看,我其实什么也不缺,有着一份薪水丰厚的外资企业的白领工作,容貌出众,身材窈窕,身边总或明或暗地围绕着成功的已婚男士或不成功的未婚帅哥。可我的心总是不安地游荡着。很多的时候,我的目光与感觉总是犀利地看透世间的无聊与虚伪,而我的心总是与感觉为伍,逼迫我为维护自我而斗争着。因此,我宁愿选择大清早就躲到这个僻静的校园角落里,沉思默想,保护我矫情娇嫩的棱角,而不去参加那场为我们敬爱的老总大人所举行的热腾腾闹哄哄的生日宴。我知道自己在现实里很难找到那只与我共舞的蝴蝶,我于是不断地在脑海里臆造那只雄姿勃勃的蝴蝶,并不断地修改它,赋予它完美的形象,让它在想象里与我翩翩飞翔。这让我在现实里更加的孤独。燕子打来电话,告诉我阿蓝结婚了时,我正蹲在地上对着一群蚂蚁说话。我跟蚂蚁说:为什么你们总那么兴冲冲地奔波着?为什么你们没有烦恼?为什么我每天必须看老总的脸色过日子?为什么我不去献媚老总,他就说我清高,不合群,给我小鞋穿?为什么我必须忍受客户的无礼无赖甚至性骚扰?但是阿蓝结婚了,阿蓝结婚的消息打断了我对现实的抱怨和无耻的计较。他终于还是走了,他的离开让我忽然发现我臆造的那只蝴蝶的底版就是他。阿蓝说过等我十年的,而他真的做到了。他一直就那么中规中矩的。这与他的职业密切相关。阿蓝是我大一的“汉语言文学”课程的老师。那年我们同时进校,只不过他是老师而我是学生。阿蓝是广西人,瘦小精悍,天生的卷发,轮廓分明,有力度。他的课讲得生动幽默,将古老的国粹语言和现代文明巧妙地结合起来,所以虽然只是刚当老师,却是很受欢迎,他的课的满座率很高。燕子告诉我中文系有80%的女生暗恋着阿蓝老师。我不以为然地撇撇嘴,但我的心里很吃惊也很着急。只有我自己知道从他上第一节课起,准确地说从第一眼看到他的时候,这个其貌不扬的男人就让我芳心暗许了,征服我的是他那双精光四射的眼睛,和他那灰朴朴的旧衣服下所张扬着的男人气质。感觉到周围如雨后春笋般冒出的对手,我心烦气躁,坐立不安,不知道该如何去赢得爱情战役的胜利。后来,系里办了个《七色花》的文学校刊,主编就是阿蓝。我便疯狂地陷入文字的海洋。我在一张张洁白的纸上写满情话,胡话,梦话,蠢话,话题只有一个,渴望爱情。我的爱情化成一张张稿纸绵绵密密地铺向阿蓝老师的脚下,带着海水一样的执着和柔情。但这条情意绵绵的爱情路没能将阿蓝老师带到我的面前。倒是引来难以计数的情书。那一封封的情书象一群群发情的公狼急切地扑到我的面前。他们把我当成爱情饥渴症患者,希望用饱蘸爱情墨汁的发烫的呓语填补我的空虚空白。可是我不需要,我的倾诉只希望有一个人倾听,那就是阿蓝。可他一点反应也没有。这让我更加地疯狂,不停地写,写得手酸手麻,写的自己涕泪双

流。“夕阳残照里/那依门远望的人是我/熠熠闪烁的眼波里/是等待千年不死的目光/地平线尽头/马蹄沓沓呼啸而来/那坚毅勇猛的骑士/可是你----我生生世世的爱人?/”他没有回答。每次上课我都坐在第一排正中的位置,我目不交睫地盯着他,他是我心中的神,他是我眼里的一切,只要他给我一个暗示,给我一个含义深远的或者模糊的暧昧的微笑,我就会觉得自己是天下最幸福的人。我会愿意为他做任何的事情。但是没有,他一点点反应也没有。我严重地失眠。每天晚上,我的爱情在暗夜里纵情地怒放,痴情的火焰燃烧得我内分泌严重失调,

梦里还握着笔不停地倾诉。但在白天,在各种各样的目光的注视下,在残存的理智的控制下,我用尽一切力气控制自己泛滥的情海。这让我很苦很累。我更加地离群索居。又到周末,同学们迫不及待地吃饭,梳洗打扮,然后做鸟兽散,抓紧时间享受快乐的激情的周末。只有我,幽灵似的,捧着书本,游荡到足球场边的看台上坐下。正是夕阳西下时分,苍茫的暮色让我迷茫的心没来由地疼痛起来,我就那么傻傻地看夕阳,什么也不想。

忽然眼前一暗,一个人影站在我的面前,我漫不经心地抬了一下眼睛,心忽然就停止了跳动。是阿蓝,那双无数次出现在我心里梦里的眼睛正牢牢地盯住我。我被施了定身术似的,以一种僵硬的姿态迎接着他的注视。然后我的心就象海啸般翻腾起来,翻腾得我头晕目眩,口干舌燥。千言万语一下子堵在喉头,让我开不了口。我们就那么傻乎乎地对视着,我们的眼睛贪婪地忘情地舔嗜对方。我以一个热恋中女人敏锐的第六感觉,感觉到他是爱我的,他的眼睛里有渴望,我明白。我从他的眼睛里看到自己的影子,看到自己用全身心的期待和激情

,等待他说“我爱你”。他的喉结上下滚动着,我不可遏制地轻颤起来,我的眼睛激动得潮润起来。我屏住呼吸,等待那三个神圣的字从他的嘴里庄严地响起。可是他的喉结停止了滚动,他向后退了两步,身子轻微地晃动了一下。然后迅速地转过身子,飞快地走远了。快到我还来不及分辨是怎么回事。我的情绪还停留在甜蜜的期待里,他已经不见了。只留一片冰冷的空气陪伴我。夜神赶紧拉上幕布,遮住我痛楚无望的双眼。只有疼痛的哭声在空旷的球场上回旋,飘荡。哭过之后,我就决然地关紧自己的心门,不让一滴爱情流出来。我是个女孩子,而且是个美丽出众,才华横溢的女大学生。我有着本能的强烈的自尊和矜持。受伤的爱情让我学会珍惜自己,封存情感。毕业前夕,阿蓝出现在我面前,他约我到“满庭芳”茶馆去喝茶。在袅袅的茶香里,他很认真地向我解释了他当年拒绝我的原因:一是因为他是老师,要注意影响,二是不知道我以后的分配去向,他不能接受我的爱。他不想因为爱而饱尝颠沛流离之苦。而现在学校有一个留校的名额,只要我愿意,就可以留下来,与他一起开始新的生活。他不停地诉说,我很平静地倾听着。但我的心在一点一点地冷下去。所以我不停地喝着滚烫的茶水。透过薄雾样升腾的蒸气,阿蓝的嘴象鱼似的一开一合地吐出他思想的气泡,非常的流畅,象他的授课一样有一种从容不迫,潇洒自信的魅力。我的思绪却飘向了另一个地方。我忽然想起前不久看到的一个小故事:讲一个贫穷的女孩子爱上一个王子,为了接近王子,她到王子经常出入的大厦当了清扫工,就是为了远远的看上他一眼。这一扫就是二十年。可她的痴情在王子那个上流的圈子成了不值一提的笑话,那些绅士和名媛淑女们给她的评价就一个字:呸!我曾为那个女孩子与同学拍案争吵过,爱情是平等的,跟名利地位无关,只要是纯真的爱情我们都应该给予尊重和爱护。同学们说我不理智,陷在爱情美丽的面纱后不正视现实。王子和灰姑娘能幸福吗?他们的生活习惯,教育文明的程度,对事物的看法观念有着天壤之别。如果仅仅只有爱情而没有相互的了解,理解,在一起会幸福吗?我恨极这种市侩的理论。如果爱情要这么现实的话,那么两地分居不能有爱情,小学文凭的人不能跟大学文凭的人有爱情,平凡的人不能跟知名人士有爱情......争论不欢而散。他终于说完了,用期待的,深情款款的目光望着我,就象三年前的我一样。我忽然笑了起来,而且笑得不可遏制,眼泪却象两条小溪哗哗地从我两只黑幽幽的深井般绝望的眼睛里流淌出来。他在我怪异的笑里局促不安,脸色惨白起来。我明白我们之间的差异在哪里,因为他是老师,他是男人,他应该是主导地位。应该是我向他臣服,应该是我先说那三个字。苍茫暮色里他的喉结不停地滚动,却始终不肯将承诺给我,是因为他要维护他的地位和尊严。我什么也不说,转过身,大步流星地离开了。离别的站台上,阿蓝送了两张相片给我,还有一句话:蕊,我等你十年。火车带走泪流满面的我,却带不走我纯真的爱情,它在校园里孤独地游荡,偶尔在球场的看台上悄悄地哭泣。这一辈子我无法再象那样倾注一切疯狂地爱一场了。爱情不能重来。在新的城市,不少的男人进入我的视野,我的生活。我与他们交往,游玩,吃饭,跳舞,喝茶,寻欢作乐。日子很忙碌,但心却更加的空荡。我的心无法跟他们融为一体,我的目光与感觉很轻易就穿透他们的殷勤外表,看到他们涌动的虚伪和欲望。步入社会的男人,学会了自私,学会了狡猾,也害怕疼痛。他们需要爱来慰藉孤独干瘪的灵魂,但又害怕付出。躲躲闪闪里,便将爱情演变成了色情。但我不拒绝色情,单纯的肉体欲望让人感觉轻松得多。在我宽大的双人床上我尽兴地享受他们带给我的新奇,兴奋,高潮。但我的心门紧紧关闭,无人能进。这让我感觉自己还是从前那个纯洁的孤独的女孩。燕子告戒过我:蕊,你就是太固执了,其实只要你妥协一下,生活就会轻松得多,也会幸福地多。生活就是现实的东西,柴米油盐,有些琐碎,有些平庸,甚至有些卑下。但却是每个人必须面对的,离不开的。没有那么不切实际的,也不能对生活要求那么高的。不要被狗屁爱情搅得脱离现实的生活。我也曾拷问过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固执?你到底想要什么?我不停地说服自己向阿蓝低头,接受他安排好的生活。可每次在最后的关头我总是放弃,我无法想象自己一辈子仰着头跟他过日子,我也没有足够的勇气象个女奴那样亦步亦趋地跟在他的后面。阿蓝走了,心里的伤感在淡淡的阳光下流淌,陪伴我走过十四年的男人,终究还是缘浅,没能走到一起。他的离去让我陷入茫然,我不知道我还有什么可期待,还有什么可找寻。太阳已到中天,放射出熊熊的火焰,我的大脑也如太阳般亢奋。各种思绪,追忆,臆想潮水般纷至沓来,导致我的肉体伤感,激动,愤懑,黯然,痛楚......我半躺在墙角的一棵苦栎树下,那只蝴蝶还在老地方上上下下地翻飞。我闭上眼睛,关上对它的关注,它让我心疼。我必须休息了,沉溺往事,让我的肉体感觉分外的疲惫。但我很快就陷入混乱,紧张,恐惧的梦境了。六七岁的我,赤足,披散着稀疏焦黄的长发在喧嚣的大街上飞跑着。我脸色苍白,气喘吁吁,我的目光哀哀地投向那些在街边观望的人们,可他们不是漠然无情地瞪视着我,就是对着我指指点点地嘲笑着,这让我更加的慌乱,害怕,不时地趔趄着,但我不能停,后面有人在追我。终于,我支持不住倒在地上。我恐惧地尖叫起来......我醒过来了。醒过来的我浑身湿透了,象从水里捞出来似的。这个梦象追命鬼,紧紧地追逐着我,一年又一年。在我的意识里,追赶我的人是我的父母。从我记事起,我就一直在拼命地逃离他们的追赶。我的父母是自由恋爱的,但他们的恩爱并没有持续多长时间。我还在我妈妈肚子里的时候,他们就拉开了“婚姻战役”的帷幕。妈妈是个要强好胜的急性子,情绪象六月的天气,一会狂风暴雨,一会儿晴空万里。父亲则是粗心大意的慢性子,平生就喜欢两样东西,喝酒,下棋。一杯酒他会慢慢地摇头晃脑地饮上一个晚上,他最喜欢的事就是蹲棋摊,工作以外的大部分时间是在一个一个棋摊度过的。家里基本是个招待所,吃饭睡觉的时候才会回来。不同步的性子使得他们的生活热闹纷呈,小吵天天有,大吵三六九。母亲在战争中技艺越练越精

湛,哭,骂,打,摔,没有一次是重样的。母亲的性子也越练越暴躁。脸皮越挫越厚,她常常是无所顾忌地发动战争。我的父亲向来是?∪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