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场

〔胡高上。

胡　高　（唱） 胡高生来本事大，

吃酒打牌又贪花。

天不怕来地不怕，

只怕俺老婆动家法。

她叫咱干啥咱干啥，

她叫咱跪来咱不敢爬。

每日里挨打又受骂，

缩住了脖颈装王八。

咱家，胡高。我父在世，置下一份家业。可惜他老人家一不会嫖二不会赌，把他的家业全盘交到咱胡高的手中。他老人家去世，咱胡高学得吃喝嫖赌一身武艺。不用三年，就把他那份家业踢踏了个精光。正在无奈，可巧金兵打到河南，咱胡高趁着世乱惶惶，把良心往裤腰里一别，投到金人手下弄了一点小小差事。今天讹东家，明天讹西家，亲戚邻居无人敢惹。金人见我死心塌地，送了我一个美人名叫韩玉娘。我虽把她收下，可惜我的老婆不让我和她到一块儿……

〔胡婆暗上。

胡　高　老婆呀老婆，你真是我的……

胡　婆　你的什么！

胡　高　（跪）我的、我的、我的妈。

胡　婆　起来吧！

胡　高　哈哈，（看天）太阳莫非从西边出来了？怎么才叫了一声妈，就放我起来了？唉，你今天为什么又把你的小脸板起来了？又有什么不高兴？

胡　婆　你从哪里弄来的那个小狐狸精？

胡　高　你说她呀！那是人家金兵见我死心塌地地侍候人家，人家才送给我的。

胡　婆　送给你的。

胡　高　不是送给我的，难道是送给你的？

胡　婆　送给你也不准你要。

胡　高　送给我的怎么不准我要？

胡　婆　哼！

胡　高　（吓得跌倒又起来）你不要哼了，把我的腿都吓软了。不准我要就给你做个丫头吧！

胡　婆　不要说了，你去把她叫出来！

胡　高　我说玉娘，你请出来吧！

〔韩玉娘内唱上。

韩玉娘　（唱）忽听得贼子一声唤，

倒叫玉娘作了难。

在张贼手下遭磨难，

又到胡家受熬煎。

忽听胡贼一声唤，

怕只怕要来把我缠。

倘若是贼子威逼俺，

明年今日是周年。

破生死上前把贼见，

我与他夫妇且周旋。

夫人有礼！

胡　婆　你的礼倒不少！你叫什么名字？

韩玉娘　韩玉娘。

胡　婆　呀！不要那么酸溜溜的了，以后叫小玉。

胡　高　你看这孩子多好哇！

胡　婆　谁用你说话？

胡　高　我就不想再说了。

胡　婆　我说小玉，来到我家没有什么福享，劳你的大驾，干点粗活。

韩玉娘　夫人请讲。

胡　婆　哼！说得那么好听，做做看怎么样。水缸里没有水了，你先去给我担一缸水来。

韩玉娘　夫人，像我韩玉娘这样身小力薄哪里担它得动？还请夫人宽容。

胡 高 　那么大个女娃，哪里担得动啊？

胡 婆 　不用你管！

胡 高 　是。

胡 婆 　去，去把水桶担来！

胡 高 　是。（下）

胡　婆　把你这长袍短褂也该脱它一脱！

〔胡高担水桶上，放下。韩玉娘脱外衣，只留下青衣罗裙。

胡　婆　担水去吧！

胡 高 　她担不动吧？

胡　婆　谁要你多管？随我来！（拉胡高下）

韩玉娘　俺玉娘好苦也！

（唱）担起了水桶泪不干，

那金兵害得我好凄惨。

我好比落花随风转，

飘来飘去不安然。

哭了声爹爹遭失散，

又不知陈郎在哪边。

心中不把旁人盼，

盼我的陈郎早见天，

倘若是陈郎把天见，

俺玉娘纵死也心甘。

担起水桶走不远，

浑身无力两腿酸。

〔韩玉娘放下桶。胡高上。

胡　高　你看，我说不行她偏说能行。一担空桶还没有担到井台上就走累了。我替你担吧！

韩玉娘　咦！

胡　高　怎么？你还不愿意？你不要糊涂了，你既被金兵捉住，本该侍候金兵，金兵把你送给咱胡高，也算你的红运。我劝你好好给我当几天小老婆，以后我慢慢提拔你当太太。到那时就是你享福的时候了。

韩玉娘　俺玉娘生来不会侍候外国人，要你滚开！

胡　高　哈哈……，这怨你没有打听清楚。咱胡高生在宋朝长在宋朝，怎么就成了外国人了？

韩玉娘　既然生在宋朝长在宋朝，为何错认了祖宗也？

（唱）生在宋来长在宋，

错认金人做祖宗。

只要人家嘴一动，

又磕头来又打躬。

听着人家乱摆弄，

问你的脸皮红不红？

〔胡婆取棍子暗上。

胡　高　（唱）韩玉娘骂人没轻重，

咱胡高只当耳旁风。

笑嘻嘻上前把手动，

〔胡婆打胡高一棍。胡高倒地。

胡 高 　我的妈呀！（跪）

（唱）这一棍打了我个倒栽葱。

我常说轻一点轻一点，怎么还是这么重？

胡　婆　轻了怕你忘记了。

胡　高　她、她、她，你看她真是担不动。

胡　婆　担不动？待我问她。小玉吃打！

〔胡婆打韩玉娘。韩玉娘倒地。

胡　婆　（唱） 说什么担水担不动，

谁叫你落在我手中？

大棍下管你痛不痛，（乱打一顿）

不担水回来定不容。

〔韩玉娘被胡婆打得晕倒在地。

胡　婆　（向胡高）给我回去！

〔胡高、胡婆下。

〔韩玉娘挣扎着站起。

韩玉娘　且住，他两人一个胡缠一个痛打，哪有我玉娘的命在，不如趁他不防逃命去吧！

（唱）一个缠来一个打，

倒叫玉娘没了法。

趁此机会逃走吧，

从今后遍地都是家。

苦也！（下）

〔胡高蹑足上，步步回头。

胡　高　又叫挨打，又想贪花，背过了她（向后看），看一看她（向前指，指到水桶上）。呀！她、她、她，她往哪里去了？玉娘！玉娘！（回过头来）玉……（碰到后面刚上来的胡婆的脸上，退一步）她、她、她，偷跑了！

胡　婆　跑就跑了算了。

胡　高　你说得容易！我非找着她不行。

胡　婆　哼！

胡　高　哎！你说不用找了？

胡　婆　不用找了！

胡　高　你说不用找，看哪个孙子再找她。

〔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