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稳态混血
“档案级别：A级。对象名称：郝伯塔。对象身份：疑似旧月间谍。”
“尸体状态描述：骨骼增生速度异常。”
“血液呈青黑色，但根据宋哈娜小队的汇报描述，其在对象处于存活状态时为淡青色，不排除光线原因导致视觉失色的可能。”
“据队员柳河汇报描述，其体温调节机制类似于变温动物。但是初步检测结果很奇怪，他并不会从周围的环境中吸收热量，剧烈运动中依然可以保持低温状态。”
“初步推测，上述异常可能源于超高的能量利用效率。这是一个很可怕却又最合理的推测，如果真是这样，他的能量利用效率堪称完美，甚至达到了可以控制自己的体温来节约能量的程度。”
“这简直是一个接近完美的生物。”
实验日志至此结束，唐书文教授关掉光屏，默默打量着试验台上的尸体，确切的来说，应该称之为骨架。
距离那次短暂而凶险的任务刚刚过去三天，夜店中疑似旧月间谍的三具尸体在当日便奢饰无比的被湾流私人飞机秘密送达科研处，其中郝伯塔的尸体被分配给唐书文，他是宋哈娜的教授，也是宋哈娜小组的直属长官。
遗憾的是，尸体在送达时便已经化为一具骨架，湾流飞机的舱内监控清晰的显示出它在短短几小时的时间内肌肤快速消融，化为一滩青黑色的血水。
每当回想起监控画面，唐书文心底都会生出一丝对唯物主义的动摇，仿佛有一双无形的手抹去了尸体的绝大部分信息，隔绝了人类窥探某些不可言说秘密的视线。
基因崩溃。检测得出的结论只有区区四个字，然而什么样的基因可以在短短几小时的时间内让肉体崩溃到这种程度？
他想到了旧时代的切尔诺贝利核电站事故，给核反应堆灭火降温的英雄们在几十天内浑身溃烂而亡，这是过量核辐射导致DNA断裂的结果，即使是如此恶劣的情况下，肉体崩溃的速度也没有这么快。
基因链断裂，新的白细胞无法生成，免疫系统迅速崩溃，但原有的细胞仍然可以存活一段时间------至少远远超过几个小时。
“教授，最新的检测结果出来了，他确实是混血种，但有一处地方很奇怪，您要不要看一下？”助手的脸突然出现在实验室的中央光幕上，眉宇间充斥着迷惑不解。
唐书文沉默着点了点头。
助手将一份文件打包发送到光幕上，文件迅速读取展开，取代了助手的面部特写。
“这是天穹铁驭军部成员和郝伯塔的基因嫁接对比图，文字注解在下一页。”助手的声音从扩音器中传出。
“我们采用的是基因迭代技术，将械渊生命体的基因复刻到铁驭成员身上，二者达到个体所能承受的完美比例，就像旧时代的杂交水稻，挑选可以互补的优良性状品种进行杂交，收获的果实就是更加优良的混血种。”
“话说欧洲分部最新研究出来的转基因大米可能导致生殖细胞衰弱，但那群长毛怪给我们每人都邮寄了一斤尝尝鲜，居心有点叵测啊，是不是因为那批刚调过来的俄罗斯美女研究员，他们想让我们变成太监，从而无法下手求爱......教授您有没有吃？”
唐书文刚刚还有些沉重的心情一扫而空，一脸黑线的揉了揉太阳穴。
“阿贺，谢谢你无微不至的关心，我一口都没吃，相比大米我更喜欢吃面条。你不要这么脱线，继续讲。”
“那真是太好了教授，很高兴听到您的生殖细胞依然茁壮，教授您都快六十岁了真的不考虑找一个伴侣么？新来的那批俄罗斯研究员真的很棒，胸大腿长鹅蛋脸，最小的才二十五岁，假设您能活到联邦公民平均寿命，至少可以为铁驭贡献一百二十三个小研究员......她们的胸真的很大。”
唐书文无奈的拍了拍桌子“阿贺，首先我不认为自己一百多岁时还有体力做繁殖运动，其次，我已经知道她们胸怀宽广，不要再说胸了，也别再关注我的情感状况，我们刚才说到哪了？”
“好的教授，希望能早日喝到您的喜酒。刚才说到铁驭的混血种就像杂交水稻......”
唐书文打断了助手的话“停一下停一下，我不想再听一遍水稻杂交的原理，跳过这一段接着往下说。”
“好吧，那让我组织一下语言......我从郝伯塔骨骼样本中提取到了少量基因片段，它们的排布跟铁驭混血种很相似，可以确定郝伯塔是一名混血种，但问题出在这里。”
立体光幕中展开了一张三维基因模型图，密密麻麻的红色记号标记在螺旋状的基因片段上。
“红色部分是属于人类谱系的基因。”助手调出了第二张三维模型图并列在一起，补充说道。“而这张，是从《混血谱系实例》中截取的，铁驭混血种身上的基因片段，教授您曾经代课过这门课，对这张图应该很熟悉，当时我还做了一个小猴子手办送您作为生日礼物，您还留着它么？”
唐书文点了点头。
他确实代课过一段时间，那时原本负责《混血谱系实例》的教授在一次实验中意外受伤，而阿贺正是这门课中成绩最优秀的学生，也是他教过的所有学生中最话痨最脱线的。他还清楚的记得阿贺在他首次代课时构建了一个鬼畜模型，试图证实联邦科技发展的技能树长歪了......
阿贺的原话是：先驱者号探索型星舰都拥有四联排反重力引擎了，联邦普遍的通讯方式居然还停留在WIFI和无线电波阶段，粒子束武器也无法脱离实验室环境，这简直像是一个吱吱乱叫只知道吃香蕉的猴子却拥有徒手搓机甲的技术。阿贺拿出来的模型正是一只浑身长毛的大马猴坐在机甲里，嘴上叼着的香蕉雕工十分精致，剥开皮后的条状纹路清晰可见......
唐书文曾经很后悔当初认真的听了阿贺的分析报告，从那以后阿贺就变成了一块嚼过的口香糖，粘在他鞋底上抠不出也擦不掉，连去食堂吃饭都要坐在他旁边热情的分给他一只鸡腿------然后他就被阿贺说服了，将下一个研究课题选定为罕有人涉猎的脱光纤量子远程传态，这一研究就是五年，技术突破速度堪比没买会员的迅雷下载，阿贺也顺理成章的成了他唯一的助手。
从那以后他们就成了科研处的两只大马猴，彼时科研处已经拥有了可以克服量子信号在光纤传输时不稳定性的全通型量子通信网络，所有人都对他的新课题产生质疑，科研经费也一扣再扣。
大马猴总是会对另一只大马猴更加包容一些，所以唐书文能容忍阿贺时不时脱线到大气电离层。
“你继续说，我在听，但麻烦不要再提那个猴子手办，你放心，它还安安稳稳的站在我书架上。”他脱下实验服面罩，扭开保温杯喝了口热茶。
“抱歉教授，那我接着说。您看，这两个基因模型图有点不大一样，铁驭混血种的模型图是以人类基因为主体，嫁接上械渊生命体的基因片段，但郝伯塔的......让我为您变个魔术吧，教授。”
阿贺停顿了几秒钟，正当唐书文吸溜着茶水好奇阿贺在搞什么鬼时，属于郝伯塔的立体模型突然变了。
血红色的光点如雨洒落，原本螺旋状的基因模型如同树苗被浇灌了春雨，开始不断地开枝散叶，新的突触从基因嫁接点处增殖出来，它们互相链接交织在一起，将整个模型由螺旋状化为了阶梯状！
唐书文一口茶水呛在了嗓子里，被憋得连连咳嗽面色通红。
“看着是不是很熟悉？去掉属于人类的基因部分，剩下的结构与械渊生命体的基因模型几乎完全吻合。但这从理论上来讲是不可能存在的事情，万分之一的可能性都没有，这意味着郝伯塔的混血浓度超过了百分之五十的临界点，械渊生命体的血统已经占据主导地位，如果混血浓度真的高到这种程度，唯一的结局就是变成一滩烂泥，骨骼都将不复存在，过去无数次的实验都可以为这个结论作背书。”
自洁机器人吱哟吱哟的滑行过来，将洒在地上的茶水和碎茶叶打扫干净，唐书文抚着胸腔强行止住了咳嗽。
“理论上确实不存在这种情况，你把所有数据作个压缩包发过来，我校验一下是不是模型公式出了问题，嗯......快十二点半了，阿贺你发完就先去吃饭，记得给我打包一份。”
“还是老三样？”
“老三样。”
“教授您的上次体检结果血糖有点偏高，要不要把小蛋糕换成萝卜或毛豆？”
“不，不换，我喜欢小蛋糕。”
“继续吃小蛋糕您的血糖会越来越高，最后变成一个行走的小糖人......差点忘记您还有不到三个月就六十岁了，是一个行走的中老年糖人，您真的还想吃小蛋糕么？”
“吃吃吃，我喜欢吃什么就吃什么，我特别想变成一个行走的高血压中老年糖人，快点把数据给我压缩发送过来！对了，顺便提醒那个叫什么白的新生，养伤的同时他可以在病床上看录播课，这届的新生自律性怎么这么差，欠一屁股学分还躺在那悠哉游哉！”
唐书文最终没能在助手阿贺的破嘴中保持住风度，忍不住拍着桌子提高了声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