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六幕
张阔海和孙六进了蒋掌柜的寝室,寝室很大,一张八仙床靠墙置放,而红木柜子占满了另外一面墙,中间放着八仙桌,配了六把椅子。二人坐在八仙桌两侧。
张阔海:“孙爷,这情况你也看到了,挺复杂,明人不说暗话,我认为每个人都有嫌疑,您也有,想必您是孙帅安排来杀罗婉的,对吧?”
孙六沉默半晌,回答道:“没错。当今乱世,对于我来说,家规大于国法,孙帅的指令,就是天,所以我不怕承认。”
张阔海:“哦,金爷,有件事我没明白,您可是孙帅旗下的人,打打杀杀见得惯了,这凶杀案,您应该放不进眼里,又为何愿意耐着性子跟我们一起断案?”
孙六:“算你有眼力界,不瞒你说,我昨日入住,见那老头,叫烟锅的,鬼鬼祟祟,然后上后院找蒋掌柜,屋内像有人说话,便没有进来,但隐约听到金丝葫芦几个字,我一盘算,这也是孙帅交代的任务,索性跟着你们断断案。”
张阔海:“哦?这葫芦和孙帅还有关?”
孙六:“这本来就是我家孙帅的东西,献给冯玉祥,冯大帅的宝物。”
张阔海:“那您认定是罗婉偷的喽?那葫芦在她手里。”
孙六摆了摆手,道:“其实不能够,她也就偷了几百大洋,金银首饰,孙帅气不过的是她跟那小子私奔而已。”
张阔海:“那罗婉和章泰,没有可能就在这客栈中伺机杀人,盗走宝物吗?”
孙六:“那也不是不可能,不过这二人胆小如鼠,就算拿到那金丝葫芦,如何出货?”
张阔海:“如果他们与那日本人搭上线了呢?”
孙六考虑了片刻,道:“也不无可能。”
张阔海:“为何说那烟锅看起来鬼鬼祟祟?”
孙六:“我昨天入住,下着大雨,在客栈外看那老头披着蓑衣缩在西边的墙角,雨太大看不清楚,依身影似他,那东边墙角正是客栈窗户,里屋是西边角落那张桌子,我进来的时候,屋内无客人,正看见掌柜和那蒋巧儿在那张桌子闲聊,我招呼了一声,掌柜给我开了个房间,不大会,那老头竟从二楼西边那房间开门瞅了楼下一眼,又关上门。”
张阔海:“孙爷意思是,那烟锅善爬墙之术?且还偷听掌柜的谈话?”
孙六:“不错,这还算不上鬼鬼祟祟?”
张阔海:“好嘞,孙爷,那我再多问一句,照您所说,假如您知道了金丝葫芦在蒋掌柜手上,要抢回来,所以杀了他,这也是动机吧?”
孙六面露愠色:“瞎说,若我想抢,直接动手便是,那管得了那些劳什子?我不动手,就是不知道那葫芦在哪。”
张阔海:“所以你逼问蒋掌柜,你是练家子,锁住他的脖颈,不成想用力过猛,便误杀了他?”
孙六大怒:“胡说八道!”转身就走,道:“谈话到此结束!”
张阔海:“那麻烦孙爷请烟锅老头来一下。”
孙六出了后院,来到大堂,喊道:“老头,那小警察叫你。”
不大会烟锅来到蒋福寝室,坐在张阔海对面。
张阔海:“老人家,开门见山吧,我在武清干警察多年,烟锅这个名号,似乎也是听说过的,一开始我没想起来,但是刚才和孙六谈话,他昨日雨中看到的身影应当是您,看来飞檐走壁是您的特长,所以我想起来,确实通缉令中有烟锅这么一号人物。”
烟锅哈哈一笑,道:“我也没想隐瞒身份,的却如此。所以张警官,不仅要破案,还想抓我不成?”
张阔海:“非也,今日在这,只破案,案子破了,天各一方。”
烟锅:“痛快,有什么想问的,尽管问。”
张阔海:“孙六说,昨日大雨,见到您老人家蹲在西墙角,偷听蒋福和蒋巧儿的谈话,是吧?”
烟锅:“不错。是我。”
张阔海:“那我再联想一下,这金丝葫芦,想必也是您偷出来的。”
烟锅:“不错,也是我。”
张阔海:“所以这金丝葫芦在您的身上。”
烟锅:“那却没有,这话说起来丢人。”
张阔海:“哦,何出此言?”
烟锅:“我烟锅在江湖上也有名号,虽比不上燕子李三,但道上的朋友也称我为飞贼,不料在这客栈却着了道,葫芦丢了。”
张阔海:“有人从您手上偷走了葫芦?”
烟锅:“正是,还就在这客栈内。昨日大雨,我夜行一百里到此,人也困了,想避避雨,便进了客栈,要了间房,也就是给那掌柜取钥匙的功夫,就着了道。回房打开包裹,那葫芦竟没了,此人手法之快,让老夫措手不及,同样的,丢的还有那半枚铜板,这本是我与蒋福的信物,竟也消失不见。”
张阔海:“那您确定不是赶夜路落在外面了吗?”
烟锅:“我也怀疑过,但我那包裹底下有一划口,划的整齐,似是西洋手术刀所为,江湖人用不了那么薄的片刀,更奇的是,那划口不大,若要伸手取物,女人小孩之手可以,男人的手较粗大,还伸不进去。”
张阔海:“哦?那您怀疑什么人了吗?”
烟锅:“我进来之时,赶上早茶时间,大堂除了蒋福和蒋巧儿,再就是也金爷、罗婉和章泰,我进来后,迎面碰上蒋巧儿端着一盘馒头过来,那金爷伸手拿馒头,罗婉刚好起身与我碰了一下,我想大约就是这个时候丢的。”
张阔海:“您觉得谁有这个本事?”
烟锅:“看不透,但那葫芦却又在罗婉手上,不过……”
张阔海:“不过什么?”
烟锅:“蒋琬那葫芦,似乎与我所盗之物又有所不同。”
张阔海:“有何不同?”
烟锅:“说不上来,感觉不对,我盗了那葫芦,自己把玩半晌,那图案雕的是精美,但又不像你刚才手上盘玩的那般顺畅,那葫芦确是内外两层,然而我转的时候,有滞涩感,而你转时,似乎上了油般的润滑。”
张阔海话锋一转:“哦,所以葫芦丢了,您就想知道是谁干的。所以去偷听那蒋福。”
烟锅:“不错,我在屋里门缝向下观察许久,客人陆续回房,只剩蒋福和蒋巧儿,却神秘兮兮去了西边角落的桌子,我便从窗户爬墙落下,在屋外偷听。”
张阔海:“听到了什么?”
烟锅:“那蒋福说他已经收到了葫芦,但并未见到何人,只留了字条在他房门口,让把银票拿油纸包了放在马厩,但纸条内并未附上信物,因此蒋福担心是赝品,与蒋巧儿说的就是此事。”
张阔海:“哦?那甚是有意思,所以客栈中有两个葫芦,一公一母,一真一假?那要这么说,您是见过真品的,蒋琬那支,八成是赝品。”
烟锅:“不错,老夫也这般考虑。”
张阔海:“再多问一句,您对蒙汗药如此清楚,想必也是拿手?”
烟锅:“嗯,确实如此,要不先拿蒙汗药麻翻孙殿英的驿站送信骑手,我又如何盗得金丝葫芦?”
张阔海:“而蒋福也是先中蒙汗药,这客栈中人,怕是只有您有此手段。”
烟锅啧啧一笑,道:“跳进黄河洗不清喽?老夫只是求财,不索命。”
张阔海:“可是您这嫌疑,洗脱不了。”
烟锅起身走向门外,道:“先说到这吧,还想喊谁?我去喊。”
张阔海也起身,跟着一起出了门,道:“一起吧,想起来个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