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论针
咸阳宫非常庞大，整体结构上分为内宫和外宫。内宫包括兰池宫、章台宫、甘泉宫等，是皇帝、太后等的居住之地，而外宫则主要为朝官的办公场所、禁军的卫所、库府等等，当然，还有太医院。
一大早，吴洵便离开了所住别院，径直朝太医院走去。
章台宫事件已过去数日，这几天发生了几件事……
第一，杨缟自杀了，在牢中服毒自尽。至于毒药哪里来的，就不得而知了……
就在他死的第二日，霍经纶以吏部尚书的权力，越过另外三名辅政大臣，越过万太后，越过中书、门下二省，任命杨缟长子杨集为工部郎中，次子杨安为太仆寺主簿，二人均是连跳数级，破格提拔。
霍经纶一副“汝去也，汝妻儿吾养之”的姿态，非常强硬的政治态度。
此外，门下侍中，也是四位辅政大臣之一的闻中恒日前正式向朝廷递交了辞呈，乞求告老还乡。
毫无预兆，闻中恒尚不足七十，以宰相的地位而言，不算年迈，再在官场呆个五六年，不成问题。
可他却于此时突然请辞，无疑会引起秦国朝堂的又一场地震。不管是侍中的位置，还是辅政大臣的位置，多方势力又将迎来一次殊死搏斗。
朝局错综复杂，瞬息万变，但这还不是吴洵现下所要关心的事。他现在满脑子只有一个人——朱青蓉。
刚一走近太医院的门口，太医丞胡子方便点头哈腰地迎上前。
“吴神医，您来啦……”
“胡太医。”
“哎呦哎呦，吴神医叫我小胡就行了。”
吴洵点了点头，想到这个人当时一脸的傲慢无礼，此刻又猥琐谄媚，心下一阵恶心。
不过仔细想想，像他这种没有过硬的专业能力的，似乎也只有靠这一套来往上爬了。
“吴神医，里里外外我都安排好了，现在里面就只有朱太医一人……您请放心，不管多大的动静，外面都听不到的，嘿嘿……”说话时，他露出丝丝邪笑。
“有劳了。”吴洵当然清楚他心里在想什么，懒得解释。
他轻轻推开大门，然后重重阖上……
“朱太医，在做什么呢？”
朱青蓉闻声一惊，转头看去。
目光对视，吴洵两眼一亮。
果然……
清新秀丽，落落大方！
“你是……”朱青蓉秀眉一蹙。
吴洵自顾走近，没有回答，而是看向了她手中七根长短不一的银针。
“七星针法……可有点复杂哦……”
“你懂针法？”朱青蓉两眼一亮。
“略懂略懂……”吴洵顺势坐到她对面，“七星针法是六十年前，名医柳泉所创，主治风疾之症，亦有活血化瘀、疏通经络之功效。不过因行针复杂，对针具的要求过高，而导致流传不广。”
朱青蓉激动起来，连连点头道：“你说得太对了！我钻研这套针法已经几年了，始终不得要领。近日才找到问题之所在，是尹老师的针不行，又细又短！”
“……”
“前两日，我让人重新定制了一套，你看看，怎么样？”
“咳……不短了，好针……”
“嗯，过长与过短都不好，最关键的是要有韧劲，不易折，经得起长时间的施法，才能发挥出真正的威力！你说是不是？”朱青蓉一脸激动。
“……”
吴洵看得出，她是个医痴，一谈到医学的话题，竟然不去追究自己这个突入的陌生人的身份了……
“对了，你是太医院新来的医师吗？”她这才回过神来，开口问道。
“不是。”
“嗯？那你是……”
“吴洵。”
“吴洵……”她秀眉蹙起，思考了一会儿后，立刻睁大眼睛激动道，“你就是救治陛下的神医吴洵？”
“神医不敢当……”看着她激动的神色，吴洵却沉下了脸，“朱太医其实不必在针法上费时过多，选择自己擅长的领域精修，才是正道。”
“这……是什么意思？”
“朱太医最擅长的……是炼药啊！”
“炼药？”
“对啊，能将那么复杂的药材凝炼成那么小的药丸，您的本事真不小呢！”
朱青蓉尚未反应过来之时，美目便被一道精光闪过，下意识地侧了侧脑袋。回过神时，一道冷锋已紧紧贴在颈边。
吴洵拔出了事先藏在桌子底下的挟雪，目露寒光。
朱青蓉两眼瞪得滚圆，显然被吓住了，连惊叫都被堵在喉头，发不出来。
“朱太医，你涉嫌毒害陛下，跟我走一趟吧……”
朱青蓉一直到被押到事先准备好的内务府小院时，才将将回神。
看着吴洵将房门关紧，她急道：“你到底是谁，想干什么？你刚刚说的毒害陛下，又是什么意思？”
吴洵盯着她的眼睛，并没有发现演戏的成分，心下更坚定了此前的猜想。
“我除了为陛下治病外，还负责找出毒害陛下的凶手。”他微微昂头，“半年前陛下被人下了慢性毒药，朱太医是知道的吧？”
朱青蓉眼神闪烁了一下。
“你不必隐瞒，公主殿下已经全都告诉我了。”
她这才长叹一声，缓缓开口道：“不错，大概半年前，公主找到我，说陛下病了，让我跟着她潜入兰池宫中，诊治陛下……”
“接着说……”
“我诊断下来，陛下是中毒了……因为时间紧迫，我一时也看不出是什么毒，就开了一些清热解毒的药给公主殿下……”
“清热解毒的药？呵呵，是毒药吧！”
“怎么可能？”她逐渐激动起来，“我是因为查出陛下中毒才开药的，怎么变成是我下的毒呢？”
这一点，吴洵当然早就想到了，不然的话也不会跟她在这儿废话了，早扭送到万太后那里了。
嬴无疾中的是慢性毒药，服过必然不止一次，即便之后几次是夹杂在朱青蓉开的药物里服下的，那第一次又是怎么服下的，谁给服下的？
也就是说，朱青蓉很有可能是被人利用了，不知不觉做了凶手的帮衬。
“哦？那就请你仔细想想，给陛下制药这件事，都有谁知道，或者除了你以外，还经过谁的手？”
她很快地摇了摇头：“我知道这件事事关重大，公主殿下也叮嘱过不要声张，故而每次都是悄悄行事，没人……”
突然，她似乎记起了什么，猛地看向吴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