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此世亦有真善美
“嗖——”
“嗖——”
待一阵疾风退去，吴洵从高墙之上一跃而下，进入了祁明宫里。
没走两步，数片枯叶吹来，一下将他的视线完全挡住。他急忙摇晃脑袋，伸手拂拭，恢复视觉后，下意识地看了看四周。
“呼……”
一切如常，他向深处行去。
这座祁明宫很大，他初步观察，现下潜入的是侧院，通过边上的一条小径，可以看到后面有一排屋舍，应该是宫女的住所。
不过他走近才发现，这些屋子都已废弃，破烂的门窗，横陈的木梁，随眼都是厚厚的蛛网……
感受着里间吹来的阴风，他加快步伐，向主宫走去。
没一会儿，一座黑漆漆的高大宫殿出现在眼前，他停下步子，打了个冷颤。
“好黑啊……”
也是，这深更半夜的，灯火通明才奇怪呢……
他摇了摇头，经过长时间的心理建设后，缓缓迈开脚步。
不过他没有进去，而是绕着宫殿走了一圈……
当我傻啊？
这么一座阴森的冷宫，姜九离你自己不敢进，凭什么让我去？
摸了摸路，小爷也算仁至义尽了……
不料，正当他转身欲走之际，幽幽的歌声飘了过来，随着阴风一起钻进了耳朵。
他“咯噔”一下，反复确认不是幻觉后……
寒毛“噌噌”地立了起来。
此地不宜久留，快撤！
“孩……子……”
刚迈出两步，他整个人就定在了原地。
一股力道极大的阴风将他死死困住……
来了……
她在找她的孩子……
不能转身！一定不能！
然而，他不转身，“对方”却走上了前。
吴洵一抬头，一个长发覆面的青色影子赫然眼前！
“啊——”
一声尖锐的长叫在漆黑的深宫中并未激起一丝动静。
他急忙起身，发疯似的向后奔逃，可没两步又撞上了一副僵硬的躯体。
砰……
极度的惊吓让他双腿发软，摔了个四仰八叉。
抬眼一看，又一张煞白的老脸正死死盯着自己……
“啊！”他惊跳而起，“你们到底是人是鬼？”
……
“是人是鬼？”良久，那个青色的身影撩开长发……
出乎吴洵意料的是，露出的并非一张青面獠牙的脸孔，恰恰相反，这个中年女人面容柔和，尤其是一双眼睛，给人安详、舒适之感，与当下环境格格不入。
“这句话应该我问你吧……”女人开口道，“这里是我的住所，而你突然闯进来，你……是人是鬼？”
“你是……陈太妃？”吴洵心情渐渐平复。
“不然呢？呵呵……”
对啊，陈太妃又没死，这里又不是荒弃的冷宫，我怕个什么呢？
吴洵很无语……
“哼，一定又是那个恶毒的女人派他来的……”
身后传来一道怨愤的声音，他转身看去。
“这位是容嬷嬷，侍奉我很多年了……”
“嗯，挺像的……”
“你……见过容嬷嬷？”陈太妃吃惊道。
“哦，没有，我的意思是，容嬷嬷一眼就能看出，是一位宫里的老人了……”
“容嬷嬷虽然经常板着脸，但心地很好的，这些年来陪在我身边的就只有她了……”
“嗯，大家都知道，容嬷嬷是好人……”
“呵，有趣的孩子……外面风大，进屋说吧。”
一场虚惊……
吴洵跟在后面，向内里走去，不过他们并没有进入祁明宫的主殿，而是走向了偏侧方的一间竹屋。
“太妃娘娘，您怎么住这儿？”
他转眼看去，这间竹屋虽然舒适淡雅，但看上去十分简陋，与皇宫大院不可相比。
“那座宫里有太多不愿回忆的事情，此处清净，可以洗涤内心，让我很舒服。”陈妃将一杯热茶推到他面前。
吴洵心里“呵呵”一声，此地确实很清净，但是不是洗涤内心就不知道了……他坐在茶几前，北风呼呼地往裤腿里钻。
赶紧拿起茶杯饮了一口……
“噗……姜茶？”
他心中万马奔腾……你们这儿的人都流行夜里吃姜的？
一边在这里吹冷风，一边喝姜茶取暖……
您可真行……
不过，借着茶水带来的暖意，他抬眼看去，明光之下，眼前的这位陈太妃确实是一个能够融化别人内心的女人。
四十多岁的年纪早已青春不再，但脸上的褶皱，鬓边的银丝更添几分亲切。吴洵能感觉到，她看向自己的眼睛充满了慈爱。
自己一个陌生人而已，想必她对任何人都是如此。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他第一次生出了纯洁无邪的，想要亲近一个人的想法。
“是太后让你来的吧？”
“嗯……”吴洵点了点头，他不想在这样一个人面前撒谎，当然也没意义。
“她让你来调查我？看看陛下之病是不是因我而起？”
“太妃娘娘，您都知道？”
“哈哈，我虽然待在这祁明宫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但不聋不瞎，这么大的动静，怎会不知？”
吴洵点了点头。确实，连日来，嬴无疾病重的消息已经飞速传开，秦国朝堂上的一场大地震随时都会到来。
“太后是因为当年的事，所以有所怀疑……”
“哈哈，这么多年了，她还是放不下啊……”
“太妃娘娘，当年到底……”
“当年确实是一场意外，我也从未向先帝诬告过她，是先帝自己难受丧子之痛，认为她是不详之人，将怒火发在了她身上……”
“原来如此……”吴洵叹了口气，“先帝迁怒于万太后，而万太后便迁怒于太妃娘娘你，多年来处处为难……”
“呵呵，说不上为难。我年长她许多，很多事情也看得更透，她当年青春年少，又来自大世族，自然心高气傲，这么多年，钻到牛角尖里去了……”
“抱歉，太妃娘娘，又让你想起以前的事了……”吴洵面露愧疚。
“没事没事……”陈太妃给吴洵添上新茶，问道，“孩子，你叫……”
“惭愧惭愧，这么久了还没自报家门。”他起身道，“小子吴洵，来自栎阳，日前承了太后的旨意前来诊治陛下。”
“快坐下吧！”陈太妃点了点头，问道，“那陛下现在如何了？”
“小子施了两套针法，再辅以汤药，如今陛下已经好得七七八八了，相信不日就能痊愈。”
“真是太好了……”陈太妃打量起了吴洵，点头道，“年纪轻轻医术竟然比太医院的太医还要高明，孩子，你将来的前途不可限量啊……”
“太妃娘娘谬赞了，我……瞎猫碰到死耗子而已。”
“好了，茶也喝过数盏了，你回去打算如何向太后交差？”陈太妃露出玩味的笑容。
“惭愧……太妃娘娘绝不会是毒害陛下的凶手，在下会如实向太后说明……”
吴洵所言确发自内心，虽然两世为人的经历让他圆滑世故，格外的小心谨慎，但他始终相信，无论哪里，都是有“真善美”存在的。
眼前的陈太妃就是！
更何况，他从一开始就不太信陈家是幕后主谋，凭良心说，他们家族没那个实力，陈勋同又长年领兵在外，咸阳城中更没什么势力，无论是内务府还是太医院，都很难伸进手去。
“哦？你这么聪明的人，难道就没有想过，太后要的并不一定是真相，可能只是一个理由而已……”
“我坚信善有善报！”吴洵起身正色道，“太妃娘娘放心，我一定会找出真凶，让太后找不了您的麻烦！”
“孩子……”陈太妃叹了口气，“你心善，治好陛下后赶紧离开这里，走得越远越好……”
吴洵低头叹了一声，心里有苦说不出……
我也想啊，可是还得拿太后的三样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