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闲袖手,贫煞也风流
赶车的黑衣剑客站起身,谨慎地抱了抱拳:“前方哪路朋友?可否相让一步?”
黑衣剑客一问过后,对面马车久久无人回话,不免开始焦急。他几人尚有使命在身,不敢过多耽搁,但此间小道狭窄,又无法容得下两辆马车并行。他不愿招惹是非误了正事,左右为难,只得静观其变。
挑着苏字灯笼的马车里,红衣侍女捧着一堆湿漉漉的夜行袍,认真叠放整齐后,放在了一旁的香木盒中。转身又递上一杯桃花诗庵的古今藏。
“好酒,世间绝品佳酿莫过于此了。”一身墨染山水云袍的年轻公子把玩着手中空杯,露出回味无穷的神色。
年轻公子放下酒杯,大臂一挥,将红衣侍女揽入怀中,斜靠着窗边,闻淡香扑鼻。就这样没过多久,深深睡去。
红衣侍女轻轻从公子怀中坐起,掀起车帘,走到赶车人月笙歌身旁,负手而立:“公子说马车里还有一个,表面上看,是总共七名九重山境的使剑好手,但不排除有隐藏颇深的山河楼境高手混于其中。他们善用剑阵,合七人之力可败山河楼,正是龙王庙里偶然相遇的那伙人。”
红衣侍女的话自然是对一前两后那三骑说的。半张脸覆着青色面皮的梅子青提枪,暮忘归挎刀,律香川腰间别着长约四尺的玉箫。
“七名剑客。”提枪撑伞的梅子青喃喃自语,忽然问道,“岂不是少了一个?”
“白朴拖着呢。公子说那人不好惹,未免徒增变数,最好在他们汇合之前了断此间事……”
黑衣剑客苦等一盏茶余,终见对面马车里走出一位红衣女,似是嘀嘀咕咕在与身旁同伴吩咐些什么。夜雨太大,山风呼啸,他听不清楚。
正费解时,却见那撑伞三骑亮出了刀兵……
雨后彩虹和骄阳辰时相伴初挂东山,如墨的落叶满空山也似乎披上了一层金纱衣。彻夜未眠的遥山暝和风君侯得弟子禀报,从议事大厅匆匆忙忙带着百人直奔山脚。
落叶满空山山脚又出现了马车,两辆马车。
周边围了一层又一层山中女弟子,不敢轻易靠近。
风君侯冲在最前。这一个月里,在同样的地方同样的位置,他见过太多马车,也见过太多尸体,已无所畏惧。
只是瞧这两辆马车,一辆雅致华贵,另一辆普普通通。均无黑布罩裹,也无冰凉寒意,似与藏尸事件并无瓜葛,疑思稍许,风君侯索性跳了上去推开车门。
“白师妹。”
站在众弟子身前的遥山暝听到一声呼唤,便见风君侯抱着昏迷不醒的白玲珑走了出来。
“大师兄。”风君侯喜出望外。
遥山暝凑了近前,伸手探了探白玲珑鼻息。发觉师妹无恙,遥山暝悬着一夜的心终于稍稍安定。
他忽然想起了什么,转身朝后面那辆马车走去。遥山暝掀起衣襟登上了车,打开车门,眼前景象令他眉头深锁。
原来第二辆马车里依然藏着尸体,与前些日子的女尸不同,这次是男尸,拢共七具胡乱堆叠,皆黑衣负剑。
……
山野河流旁,苏姓公子百无聊赖捡起几枚石片打水漂。身后,月笙歌搀着一名受伤的男子慢慢走来。
“伤势怎么样?”墨染山水云袍的苏姓公子转身,上下打量受伤男子数眼,拍了拍后者肩膀笑道。
那男子叹息一声,低首不言。
月笙歌却接道:“险些凶多吉少。”
“闲袖手,贫煞也风流。没想到江湖上赫赫有名的盗圣白朴也有失手的时候。可曾看出对手武功路数?”苏姓公子问道。
受伤男子摇了摇头,声音低沉:“那人剑术高绝,江湖少有,若所料不差,该是星斗楼的高手。”
“星斗楼?”年轻公子有些讶异,“昨夜夜探落叶满空山,我瞧那人与遥山暝缠斗,隐约被压制,略处下风,只道那人是个不好惹的风雪楼高手,却没想竟隐藏了修为。我一时疏忽,命你摆脱风君侯之后尽量拖延那人汇合七剑客,倒是难为你了。”
人称盗圣白朴的男子从怀中取出一卷画纸,双手呈上:“好在幸不辱命。”
苏姓公子卷开画像,盯着画中男子凝视半晌,眉头深锁陷入沉思。
“对了公子,昨夜我与那人交手时,隐约听得到对手剑鸣,似……龙吟之声!”白朴想起雨夜些许细枝末节说道。
苏姓公子正自出神。察觉身后红衣侍女走来,他忙收卷画像,用头带重新系上:“你方才说,龙吟之声?”
几个关键字眼在苏姓公子脑海里闪回,想起近来江湖上发生的各路高手离奇失踪事件,他忽然想到一种可能。
“难道是他?”苏姓公子哥自言自语。
“是谁?”白朴问道。
“南阳剑首,诸葛青衫。”
“水龙吟,伏龙剑?”月笙歌点了点头,“若真是此人,你输的也不怨。”
苏姓公子双目眺望河流对岸的远山:“天下武功十三境,九重登山郎,四方楼中仙。能使役南阳剑首这等十二境的星斗楼高手由明转暗去干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这江湖高手失踪案的棘手程度,倒是远比本公子料想的更加难办!”
“公子,是否需要我去一趟南阳诸葛庐?”月笙歌问道。
年轻公子挥手打住:“不用。眼下还是将这真凶缉拿伏法最为紧要。律香川、暮忘归,你二人带着白朴将画像送到距离此地最近的锦江城停当简。白朴需要回沧浪亭养伤,马车就留于你们。另外告知采桑,五日之内,我要结果。”
……
十月的无歇寺正应了江上霜枫叶叶红、不堪摇落又西风的景,以至山寺周遭数重山遍地皆是看不尽的秋红。
群山环绕的江面上,起三层楼高的商船改换了旗帜,挂着醒目的‘苏’字。船上也没了运载货物和顺搭行客,除了行船所需人手和临时雇佣负责起居饮食的仆从外,整条商船被这苏姓公子包了圆。
一身墨染山水云袍的年轻公子盘坐船头,右手握拳顶着下颚,看着愈来愈近的渡口和隐约可见的山上寺庙,苦皱着眉头,没来由叹息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