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情报战
当年我是直达线,直接跟戴笠联络的。我的职务是装甲兵司令部驻上海代表,我的工作使命是负责把我们在印度、缅甸的所有的装甲兵部队及车辆收容在上海,并负责把所有车辆大翻修,整理好后,把所有人员和车辆按司令部的命令再拨交给别的单位。
我在潼关的时候,沿着陇海铁路都是洪帮的弟兄,那时候我是负责把汤恩伯战地的情报送到西安交给胡宗南将军,再由西安转发给重庆。我用了两条线,一条是陇海铁路沿线的洪帮弟兄,所以今天人家还叫我二哥。我虽然不在帮,但是中国人都喜欢有个尊称,起先他们叫我大哥,我说叫大哥不行,咱们上面还有一个大哥呢。他们说就称二哥好了,况且二哥在北方是尊称,所以他们叫我二哥。一直到现在,慢慢地有人叫我二哥,也有人叫我二爷了。另一条线是天主教,因为那边没有基督教教堂,只有天主教教堂,所以我到天主教教堂做礼拜。我和当地的神父修女非常熟,他们这些人本来就是情报员,外国人在中国没有一个不是情报员的,他们得到任何消息就往本国传,我也利用他们自河南那边传过来的情报送到西安去。
装甲兵从大陆撤退时,装甲兵司令部、教育机构及后勤机构先撤退,只留下七个营作战。我是自动留在那里的,什么地方热闹我就留在什么地方。我跟战斗部队讲,你们管地面作战,我帮你们管后勤。因为步兵的指挥单位不大了解装甲兵需要什么,不论是通信的供应、战车的炮弹及油料、战车皮带的保养、引擎的保养、无线电的保养,我在汤总部能够做一些建议,总还是照顾得到他们,否则他们就变成“没奶的孩子”了。
我到了上海后,司令就问我:“我们到台湾去,你在此地要留什么人呢?”我说:“现在刚好参二处长、副处长都要换人,是不是我来找两个人?”结果我找了两个上海的地头蛇,一个姓许,一个姓张,其中一个是戴雨农的老部下,还有一个是上海绥靖团从前的团员,绥靖团的团员都是家里面百万富翁人家,就这两个人帮我很大的忙。我们的住处都不一定,今天睡这里,明天睡别处,因为那个时候不晓得谁是共党间谍、谁是卧底,随时人就会不见了。有时候是我们的人被暗杀,有的时候我们怀疑谁,证据不够就直接干掉了。
另外一个共党间谍也是我抓到的。幸亏抓到他,否则我连脑袋都没有了。他是战车第一团里一个战车排的排长,名字也取得怪,姓黑,叫黑旋风。这个排长很标准,好得不得了,真是一个好干部。那时候一个战车排是五辆战车,每一辆战车上有一门炮、三挺机枪,一挺是与炮平行的、一挺是在驾驶手的旁边,副驾驶前面也有前枪,另外还有半英寸的小快炮,高射机枪,也可以平射的。换句话说,一个排有五门炮及十五挺机枪。
淞沪作战时,他跟部队说:“汤总部被共匪占领了,我们现在要去救他们。”说完就带着部队预备往里冲,就在这个时候有两个兵上去把他抱住。这两个兵也是很精壮的,黑旋风身体又好,有武功底子,一般人还抱不住他。这两个兵是我派在他身边的,打从徐州驻防开始,我就一直盯着他,已经监视他三年了。因为他一直没有行动,我也只是怀疑他,没有直接的证据,一直到他要打汤恩伯总部时才把他抓住。
黑旋风在被枪毙之前问我:“副司令,你怎么知道我是共党间谍,你讲给我听再枪毙我,我死也瞑目。”我说:“我看你实在是一个标准的干部,是我最喜欢的一个干部,可是你好到一个不近情理的程度,所以我开始怀疑。我派了两个兵,给他们一个任务,假如他们看到有共党间谍的状况,先把他抓住,抓住以后,一个留在现场,另一个找最近的电话,直接向我报告。我盯了你三年,没有想到你这么沉得住气。在徐州我们打过多少次仗,你都没动,绝对没有第二个人怀疑你是共党间谍。我没有见过像你这么好的一个排长,我牺牲你我心里头痛得很,我实在也帮不了你的忙,我要能帮你的忙,你现在悔过,我都还愿意接受你。”他眼泪流了下来,他说:“我知道团长(我当时是副司令,但是曾经当过他的团长)对我很好。”我说:“是,我恨不得把我一身的本领传给你,你真的是太好啦,你是一个知识分子,你不是从二等兵升起来的大老粗啊。但是我真是伤心,你会如此执迷不悟。”
还有一个中共是上海的先锋总队司令员,名字我忘记了,他穿着便衣到上海来视察,也是我破的案,上级赏了我二十箱银元。因为我的间谍网相当深,只要有一点蛛丝马迹,我马上就派人去盯梢,发现有行动就抓,用得都是当地的地头蛇,也是帮会的人。我跟他们的关系相当好,我的作风与他们也很接近,讲义气、很豪爽,随时三刀六眼都可以。他们也很喜欢我,喝酒就喝酒,绝不含糊,不过赌与嫖这两件事情我是不参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