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智子工程
半人马座α星，三体世界。
“三体舰队起航的八万三体时前，元首就已经下令，召开了三体世界全体执政官紧急会议。”
一个有点像虫子，又像地球人类的有机生命，透过自己的脑电波，对着另外一个同类传导着信息。
“真是奇怪，为什么你的思维空无一物，难道你在浸泡的时候，脑神经细胞的电生理活动受到了阻滞吗？”
陈桥摇摇头，但这具近乎没有脖子的身体让他的这个动作很呆滞，不过同他交谈的三体人没有多怀疑。
生在这样一个思维透明，又专制压迫的世界，猜忌都是多余的。
“我脱水的时候太晚了，那被大量的氢气和一团无形的暗物质纽带连接着的三轮恒星，无规律释放的热量让我的大脑受损了。”陈桥轻描淡写地述说着不久前的乱纪元。
周围簇拥的三体人把注意力转移了过来，继而又齐齐仰着，看着天上的风景。
“哦，那可真是太不幸了。”三体人的脑电波，毫无感情波动地传递过来。
“这不重要。”陈桥说着，抬头仰望，很显现地看到太空中的一个圆环，在阳光中发出金属的光泽，“我听说，那玩意儿不是最早用于建造第二支太空舰队的船坞吗，怎么变成了这种模样。”
本该是星际舰队的船坞圆环，此时它的周围却有三个很突兀的立方体。
陈桥知道，那是可以为加速器提供能量的聚变发电站。
现在，它们那形状像长翅的散热片，渐渐发出暗红色的光。
三体的第一舰队压根不需要聚变发电站，它的动力系统极有可能是反物质发动机。
至多，可能因为燃料储备问题，每艘战舰前方可能会设置有一个巨大的磁力场。
以此形成一个漏斗形的磁罩，用于收集太空中的反物质粒子。
但这都与加速器和聚变发电站毫无关联。
他的三体人朋友饶有兴趣地用镜面一样光滑的肢体指着那穹窿的庞然大物，“那是在三体行星的同步轨道上进行的巨形加速器，它们以前都是为质子的二维展开服务的。”
“质子的二维展开？”陈桥发出疑惑的脑电波，心中却微微一紧。
“是的，你可能还不清楚，智子工程早在两万个三体时前就已经大获成功了，可惜大部分时候我都在脱水，没能看到这伟大工程的进行过程。”
三体人朋友遗憾地绷直身体，继续道：“智子工程，简而言之就是把一个质子改造成一台超级智能计算机。”
“我们的物理学家们已经能够操控微观世界十一维结构中的九维，但他们不能把一只小镊子伸进质子，在里面搭建大规模集成电路。”
“当然不行，对微观集成电路的蚀刻，只能在宏观中进行，而且只能在宏观的二维平面上进行。所以，才需要将一个质子进行二维展开。”
另外一个三体人感知到他的侃侃而谈，借着新闻发布在太空中，以接近光速飞行的智子一号和二号传导信息的空隙说道。
“把九维结构展开成二维，它的面积一定会很大。”陈桥喃喃道，望着曾经这一宏伟的工程旧迹，从中仿佛闪烁出一种危险而又美丽的光芒。
时间一点点流逝，呆在三体世界中的两个智子，智子三号和四号终于传来一号和二号的量子感应。
和以前一样，智子阵列的实时通讯表明自己还在宇宙中漂泊，就连距离包裹太阳系最大半径一光年的奥尔特星云还遥遥无期。
虽然都知道智子需要四万个三体时才能抵达地球，而这才过了一半多的时间，但每个三体人都会每时每刻情不自禁地关注着智子的行程。
陈桥长叹一口气，这些三体人虽然性情冷漠，但也有文明的积极一面。
如果不是因为生存问题，还有猜疑链，三体文明和人类文明未必不能和睦共处。
他最后看了一眼空空如也的天空，在无人察觉之下，身形渐渐消失不见。
陈桥坐在床边揉揉额头，思绪有些疲惫。
这可能是控制分身的一个小缺点，每次进入三体世界，精神都会或多或少有些萎靡。
也不知道是因为看多了三体文明压抑的社会关系，还是精神本就不支持这么做。
“智子已经从三体出发两年多了，预计最快明年下半年就要来到地球。”
智子没有什么攻击力，不像水滴那样有着摧枯拉朽的力量，但它对人类的科学研究却是致命的。
“希望在此之前，我可以为人类做出一点贡献吧。”陈桥对自己在三体中能否套取技术没有什么底，而且即使他获取了三体文明的技术，以地球的水平，也不知道能不能抵抗。
这是一个没有未来的努力，但他必须尝试。
他思考了一会儿，缓解了脑袋的疲倦感，这才走出房间——他不太爱和以前一样研究了，宏电子项目不需要他，不过未来的宏原子核倒是可以提前找找。
他来到宏电子存储的场所，这些被磁场束缚着的宏电子，是由雷电研究基地提供的，这也是他工作的地方。
那里现在大批成双成对的氦气飞艇，每日都在使用一张张由超导线织成的大网。
在宏电子模式识别软件的定位下，收集着一个个透明的空泡（也就是宏电子）。
空泡被采集之后，又会被筛选，具有杀伤力的空泡就会被送到晨光部队，跟随着它走到一个又一个靶场训练。
不过他在这里没有如往常一样看到林云，只看到丁仪在若有所思地观望着这些漂浮不定的空泡。
“丁教授，你在想什么？”陈桥同他一起弯下腰，看着一个又一个的空泡运动。
“我在想，球状闪电能被磁场加速，同样可以被它偏转，这就使得敌人可以用反向磁场来防御球状闪电，所以这种武器在投入实战后可能很快会面临有效的防御。”
丁仪说出自己的结论。
陈桥有些意外，关注球闪武器的防御问题不太像丁仪的性格，他不是一直都很懒散吗？
不过他还是回答道：“只要使用带电荷的宏电子，这个问题就不可能解决。”
“反正我们可以将球状闪电武器的打击目标由人员转向武器装备，特别是高技术武器装备。”
“我也是这样想的。”丁仪直起自己的身体，笑道，“我最近正在试图通过宏电子的运动状态定位它所归属的原子核，这在理论上是极其艰深和困难的。”
“有些障碍几乎不可能克服，这将是一条漫长的路，我怀疑人类在本世纪内都不能取得这个突破。”
宏原子核吗，没想到丁仪的想法已经这么提前了。陈桥也立正身体，和他一起漫步走出这间实验室。
“话又说回来，如果真能找到宏原子核，那就意味着我们可以得到不带电的宏中子，它肯定能穿透电磁屏障。”
丁仪走在前头，眺望着远方，似乎在考虑在数百公里外的宏原子核的位置。
“宏中子确实不带电荷，但也无法像宏电子那样被激发，也就不存在能量释放，又怎么制成杀伤力十足的武器？”
陈桥扶着走廊上的栏杆，配合着他说下去。
“谁说得准呢，也许以后它能够被利用。”丁仪不以为意道，“一切科学的发现，最终都会被军事同化，只在于那些大人物愿不愿意。”
接着，丁仪又转头直视着陈桥，轻声道：“我听林云说了，那天的云是你的主意。”
陈桥听着不远处靶场的球闪攻击的声音，微笑道：“呆在南方不习惯，可能阴天最适合我。”
丁仪先是看了一眼天空，然后看看陈桥，意味深长道：“不，有观察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