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忆木槿在故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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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三爷的算盘

曹炉鸣鬼鬼祟祟地进了水月轩,正好碰上红牡丹,一肚子的灰心丧气立刻烟消云散,他睁着一双色迷迷的眼睛看着红牡丹,谄媚地说道:姑娘,您可是神清气爽啊!叫人羡慕。你家老爷可真有福。顺便问一下,潘老爷可有空闲。我有事要报告他老人家。

红牡丹看也没看曹炉鸣:我们家老爷不正等着你吗?你进门后左拐,他在书房里。

曹炉鸣看到潘三老爷时,心里还是着实一惊,潘老爷正在写一幅四尺单,眉峰紧锁,双腕绷紧,游龙戏凤一般在宣纸上行走如风。一幅字完成后,潘老爷才抬起头:你是来报丧还是报喜。

曹炉鸣看着寒若冰霜的潘老爷,不禁双膝一软:潘老爷,那事暂时不成,功夫还是未到。潘老爷皱了一下眉:还要做哪些功夫?

曹炉鸣咳嗽了一下:就坡下驴。

潘老爷笑了一下:那你就去办吧。

曹炉鸣弯着腰说道:潘老爷,您放心,这事不做即可,做必搞垮曹恩祝。

潘老爷轻描淡写地说道:那好。

潘三爷是精刮刮的人,自从接管了潘家的檀皮生意之后,一直致力于重振潘家。声势浩大的潘家早已剩下一个空架子,虽聚族而居,实质是各顾各人。水月轩久已没有了欢笑声,丫头们遣散的遣散,逃走的逃走,唯有红牧丹还在,她是三爷的妾,偌大的一个家,唯有此人暗示曾经辉煌。这不是潘三爷想看到的局面,潘三爷的眼里、心里装的都是儿时的潘府,再现儿时的潘府实在是太难了。十几年来,潘三爷一直在谋划,但贯通却是难而又难,而今略见成效,潘三爷不希望功败垂成。

潘三爷实际上是胸怀大志的潘三爷,不是人们眼里看到的那个风流倜傥的败家子。潘三爷的心机极深,常人何以看得到。

想当年,潘三爷的小妹潘筱凤死了,命悬一线的木槿也只有13岁的少年维基担忧过,他以为身为潘家的长房长孙,站出来说点话应该有一定的作用,何况祖母为木槿伤心了几天几夜,粒米不进。事实的结果是,潘家根本不会对木槿施以援手。

潘三爷在关键的时刻决定了木槿的生死。

潘三爷听说了小妹潘筱凤的事后,就紧急从县城赶回潘村,在清澈碧绿的棠溪上,潘三爷的马和去小岭接木槿的老太太碰了头,三爷下马叫了一声:娘亲啊!你是要木槿还是要潘家的子孙。

潘三少爷鼓噪着如簧之舌:老曹家是小岭大姓,虽然他们家祖上都没有高官,但曹氏一族在本地的势力不是潘家能够匹敌的,何况曹恩祝已经暴发,不是当年那个穷桡手了。木槿是曹恩祝家的大小姐,老曹家是不可能放人的,闹到官府,也是老潘家没礼。

随她去?你妹妹已经不明不白的死了,难道还让那个娃也遭殃?

也不是这么说,你们是该去闹一下,有没有鬼,一闹就知道了。

那怎么收场?

如果他们做贼心虚,你们就把事情搞大。我们到衙门去告,给七妹验验尸,就能弄清真相,如果七妹是他们曹家害死的,我们一定要搞地他们老曹家家败人亡。如果他们比你们还狠,那就是七妹福薄,我们也就没什么辙了,见圈子赶快跳。

几个婆娘一致赞同!

老太太带着几个烧火的村妇和几个媳妇跨进老曹家大门时,确实天赐良机,曹恩祝的母亲正坐在天井边吃茶点,空荡荡的堂厅里除了管家就是一个捶腿的丫鬟,丫鬟见来人众多,慌不及地到灶屋取水待客。妯娌几个和烧火的村妇按着曹恩祝的母亲就用锥子锥,锥的老奶奶大声呼救,叶河子和家里佣人听到惨叫声才知道厅堂出了事,佣人们一见这老潘家的架势都慌了神,还是叶河子有主见,一声令下,几个长工冲上前去,三下两下就将她们拽了起来,长工们下手很重,老太太头发被拽了一指,一块头皮跟着下来,带着鲜红的血。叶河子对老太太说:您老人家可真够狠的,不声不响就出我婆婆的“锥子会”,大姐又不是咱们害死的,是生孩子生死的,你们潘家也是大户人家,虽然现在是倒败了,可也不能因为倒败了就不顾礼仪廉耻。你们要是不停手,我就到你们祠堂去评理。老太太说:你们没鬼,为什么将我闺女悄悄地埋了。“这确实事出有因,大姐死得难堪,不便观瞻,看了晦气,我们家老爷准备明日到府上去告丧,你们今天就急着上门了”叶河子凌厉地说。老太太一下子找不到话回答,于是就摆了哭阵。老太太哭着说“我的凤啊,你怎么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啦,我不是叫你要当心嘛,这个婆娘狠啊,”老太太索性坐在明堂的地上哭起丧来。几个媳妇也跟着老太太哭起来,哭地撕肝裂肺的,声震天地。村子里的人以为曹恩祝家死人了,将曹恩祝家围地水泄不通。叶河子一边命长工们将村子里的人赶走,一边和颜悦色地对老太太说“老太太,您要是再哭下去,我就叫长工们泼水了,您家是书香门第,这样子糟蹋我们曹家,我受不了,您要是想有面子,就停了哭声,我好好地招待你们一顿午饭,然后把大姐的事给你们说道说道”。老太太是聪明人,立即停了哭声。木槿是个孩子,这样的场面给她的就是惊吓,木槿觉得有特别特别的黑气劈头盖脸地从天而降,将自己死死罩住,喘气都喘不过来,木槿大声地叫了一下,屋子里的人都被吓住了,以致木槿倒在地上,竟没有人想到去扶。等大家都醒过神时,木槿已经倒地闭气,于是两家人都将精力放在孩子身上,掐人中的掐人中,倒水的倒水。七嘴八舌,乌压压地献技献策,各怀心事。过了很长一会儿,木槿醒过来了,木槿像婴儿出生那样,哭着睁开眼,老太太看着这个苦命的孙子说“罢了,罢了,死的已经死了,别是我们大人之间闹矛盾伤了孩子的心。我们回去吧”。叶河子说“大姐死了,我们也难过,一切都等老爷明日过府交待”。老太太说“我们落败的人家,哪里担当的起,我们只要你们曹家把凤儿迁到你们祖坟山就行了,还有我要将木槿带回去,等大了再送过来”。叶河子说“老太太,两件事肯定都不能如您的愿,大姐已经葬了,不会再迁,即使迁坟,也要到来年,看看风水可好。至于我们大小姐,是万万不可让你们带回潘家的,大小姐是是我们老爷心坎上的肉”。

想想那次失败,潘三老爷就胸闷气虚,一仇没报再生一仇,仇恨因此不管不顾地暴涨,因此一计不成,再生二计,此仇不报非君子。

明面上,潘明德仍然过着一贯的日子,人们看到潘三爷的时候,他一准是穿着雪白的衣衫,摇着折扇,衣诀飘飘地在棠溪河埂上招摇。檀皮入库,稻谷入仓,那就是潘三老爷费神费力的时候到了,他要到县城交游,要拉帮结派,要壮大实力。但在别人的眼里,潘三爷是在家里只能或者下棋;或者饮酒,或者招惹丫鬟,时间久了,腻了。买丫鬟,买不起,开支太大——买要花钱,养要花钱,还得给点月息,而且买的丫头都是穷人家的女孩,只是略有相貌,没才艺,不如老鸨的女儿个个活色生香!所以,潘三爷这打扮一定是到城里去逛窑子。

实际上,老潘家虽没有20多年前的声势,但老大潘积德在浙江做官,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潘家还没有沦落到买丫头都买不起。县城里的上流公子十分愿意结交潘明德,因为潘家掌控着檀皮生意,这是利市,谁都想在宣纸这口深井里打点水。揣着明白的潘明德在县城里如鱼得水,与各帮各派水乳交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