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周风云
上QQ阅读APP看本书,新人免费读10天
设备和账号都新为新人

第2章 序曲 战神的殒命

公元前1153年初秋的一天,商朝的首都:殷都[1]的街道上,鼓角长鸣,旌旗如海,寒风吹得旌旗猎猎作响。身着白色铠甲的武士列成长队,肩上扛着长戈,铠甲和兵刃在阳光的照射下泛出夺目的光芒。一辆囚车里装着一名身材魁梧的犯人,蓬头垢面,身上的衣服已经被血染得鲜红,双手捆着冰冷的锁链,脚上也带着镣铐,脸上深深得印着几道血痕。嘴唇干裂,表情凝重凄惨,目光呆滞,若有所思。囚车辚辚穿过街市驶向刑场,街道两旁的店铺内不断有人探头张望着,摆摊的商贩、走路的行人、拉车的车夫……形形色色的人都把目光集中在这个犯人身上,人们交头接耳,小声地议论着。

路人甲:“诶,这个人是谁啊?看起来像个方国的首领,但是最近没听说我天邑商灭了哪个方国啊。”

路人乙:“你还不知道呢?大名鼎鼎的姬历都没听说过?西岐方的首领,勇武过人,想当年他败丁禽、扫燕戎,那可是天神下界,所向披靡啊。知道吗,他还是我天邑商的国婿呢。”

路人甲:“是吗?那为何现在落到这步田地,看来马上要被问斩了。”

路人乙:“谁知道呢!听人说啊,好像他谋害王上,但事情败露被下了狱,今天就要开刀问斩了。”

路人甲:“啊?谋害王上,怎么回事?……”

寒风呼啸着,吹起了姬历那乱蓬蓬的长发,拂过面颊。他坐在囚车中,透过栏杆的缝隙看着外边的世界,一张张面孔从他眼前掠过。黄叶纷飞,自己的生命即将走到尽头,姬历回想着曾经的一切,思绪也随着这黄叶飘飞万里,回到遥远的故乡……

曾经,千里之外的故乡,渭河之上春水涌动,挟裹着冰凌。春天到了,枯萎的树枝上生出了嫩芽,大地开始泛起绿意,岐阳[2]郊外的田野上又开始热闹起来。人们锄草,以石斧砍伐地面上的枯根朽茎和草木,一切完毕后将这些杂草、碎叶、树根铺洒在大地上,点火焚烧。星星之火顿成燎原之势,烈火越烧越旺,焚烧的面积也越来越大,火势蔓延,烧得劈里啪啦的,浓浓的黑烟直线上升,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气味。慢慢地,火势渐小,最终熄灭,土地变成黑褐色。经过烧灼的土地变得松软,不用翻地,利用草灰就可以作肥料。大地的余温散去之后,男人们用木棍一下又一下地拨去田间的草灰,女人们手挎着竹篮,将里面一捧捧种子播撒在大地上,这是最原始的刀耕火种。

田野间人们在忙碌着,一名白发苍苍的老人走来,老人体型健硕,目光深邃,两眼炯炯有神,倒背着手,悠然自得地在田野之畔巡视,来来往往地人喊道:“亶父来了!”

人们热情的向老人打招呼:“亶父好!”

老人:“你好!”

笑呵呵地看着这一切,但眉宇之中偶尔带着一丝愁绪,转瞬即逝。

田野那边一名年轻的小伙子飞奔跳跃着向老人挥手:“父亲,我来了!”

循着声音望去,远方跑来一位青年,老人朝那边看,脸上再次泛起笑容:“历儿,快来!”

这青年正是姬历,姬历回身向着后面招手:“母亲,快来啊。”

“好嘞,跟上了。”

一位老妪在后面高声应答着,这是老人的妻子大姜,是一位和蔼可亲的妇人,脸上总是洋溢着笑容。头发已经花白,虽然上了年纪,但是依然精神抖擞。步履稳健地带着族内的女人们一边向前走,一边播撒着种子。

田野边上,从四面八方来的客商们,驾着车驮着货物,有的来去匆忙,有的驻足观看,向农夫问道:“这老人是谁啊?”

一位农夫答道:“你是外来的,肯定不认识,他正是我西岐的酋长,姬亶。贤良仁德,很受我们爱戴。他的三个儿子姬泰、姬雍、姬历个个是才俊啊,尤其那小儿子姬历,更是人中龙凤!那不,那个青年,就是他!”农夫一边说一边朝那边指去。

客商们顺着农夫手指的方向不约而同地望去,此时的姬历上嘴唇上已经冒出了细细的茸毛,嗓音也正在变粗,十分健壮。吊梢眉直插入鬓,鼻梁高挺,鹰一样的双眸闪烁着如火焰一样的光芒,他很阳光也很快乐,富有活力。一会儿和族人中的年轻小伙子说笑打闹,一会儿又瞄着妩媚的少女,像只拈花惹草的蜜蜂,惹得少女们尖叫着跑开,田野间充满了欢乐的气氛。

姬亶有三个儿子:姬泰、姬雍、姬历。那时候还没有固定的爵位继承制度,但在人们的潜意识里认为应该由长子继承父亲的爵位,姬亶却最爱小儿子姬历,视为心肝宝贝。这姬历从小聪明绝顶,在智力和体力上都超过了两个哥哥。一个智勇双全的人继承酋长之位可以使部族越来越强盛,这是不争的事实。于是姬亶开始重点培养小儿子,无论是态度还是行动上都无疑是告诉了部族人:姬历是未来的西岐之主。姬泰、姬雍也看出了这一点,心里很不悦,但这毕竟是父亲的决定,姬历也是他们的弟弟,如果为了争酋长之位而不择手段,不仅伤了手足之情,弄不好还会身败名裂,遗臭万年。于是两人决定辞别父母和家人,一起奔往荒芜的江南。他们按照当地的习俗断发纹身,后来将很多部族合并成一个方国,创立了勾吴政权。两个儿子走后姬亶就更加放心了,明确的告诉族人未来的爵位继承人就是姬历。

田间闪动着一个个劳作的身影,太阳慢慢地褪去了炙热,收起了最后一缕光芒。暮色在西边升起,一天的耕种终于结束,族人们各自收拾农具回家,悠扬的民歌回荡在天际,姬亶和大姜也拖着疲惫的身体向岐阳内走去。圆月初升,寝宫内,姬亶和大姜畅聊着。

大姜沏了一杯热茶递给姬亶,依偎在丈夫的身旁:“夫君,最近看你不太对劲,仿佛有心事啊。”

姬亶苦笑了一下,微微的点点头:“什么也瞒不过你的眼,这些日子我却有些烦心事。”

大姜对着姬亶笑了笑:“什么烦心事?说说。”

姬亶叹了口气:“唉!前几日探马来报,犬戎人又来袭扰我西岐边境,杀戮小民,抢夺很多的粮草牲畜,甚是可恶,可是我军却无反击之力。因为戎狄的侵扰,我已经放弃了豳地,来到岐阳,可是依然摆脱不了他们。西岐地处偏僻,时常受到犬戎等戎狄进攻,我们兵力薄弱,根本不堪一击。祸不单行,上天也跟着添乱,天象特别的不正常,渭河水几次断流,土地干旱,去年陇等地收成不太好,很多人吃不上饭,饿着肚子,今年还不知道会怎么样了,着实让我烦心啊。”

大姜抚慰着姬亶:“夫君作为西岐之主,遇到这等事如何不烦。不能眼巴巴的看着族人们挨饿,总得想个解决的办法才是。”

姬亶抓住大姜的手慢慢的拉过来,放在自己手心上抚摸着:“我最近就在想办法,思来想去,现在的情况只能找外援,最好能和殷商攀上关系。我们可以求援于他们,这对西岐很有益处,最起码在犬戎人进攻时能有强大的商军来保护或是援助我们,这样族人的生命都有保障。而且殷商屯粮万袋,有饥荒时可为我们解燃眉之急。”

大姜犹豫地说:“好倒是好,可是西岐地处偏远,和他们宿无来往。殷商是天下共主,西岐只是偏僻的小部落,和他们攀上关系没那么容易。你说让殷商援助我们,那殷商就能援助我们?”

姬亶听完也开始抓耳挠腮地踌躇起来:“是啊,当务之急首先要做的就是向殷商称臣,成为他的附属。据我所知,现在殷商的东、南、北三面都不太平,东有东夷诸部为患,南有众多南蛮入寇,北方鬼方虽然灭国,但是尚存的丁禽十二部开始蠢蠢欲动,卷土重来。面对这一切商军疲于征战,只有西土还是太平的,他们肯定不想西方也燃起战火,应该迫切地想在西方找个和他们同心同德的方国,镇守西土。他们所需,正是我们所愿啊。”说着,用期待的眼神望着东方。

不久,西岐的使者驾驶一辆马车飞似的向殷都的方向驶去,一辆辆的马车紧跟在后面,里面装满了琳琅满目的宝物……殷商接受了西岐的归附,派了王子比干前往岐阳宣诏。

岐阳邑的宫殿内,姬亶率群臣跪拜在殿上,殷商王子比干站在众人面前,手捧简牍宣读着昭命:“西岐族长姬亶,贤德仁义,治理一方,功勋卓著,应天顺人,心向我天邑大商,忠心可鉴。我王感其诚意,特准许西岐为我天邑商西土之邦,封姬亶为西岐之主,驻守边关,为国尽忠。”

姬亶和众人起身,双手抱拳:“谢王上!我姬亶定为大商镇守西土,尽心尽责,若有二心,天神共厌!”说罢和群臣齐刷刷跪倒,山呼万岁,回声嘹亮,飘荡在苍穹间。从此,西岐开始成为殷商管辖下的一个方国。

岁月轮转,花开花落又一年。慢慢地,姬历褪去了稚嫩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精力充沛,膂力过人,练就一身的好武艺,不久应殷商征伐丁禽十二部的诏命,替父出征。

姬历领兵而去前往北方,几场大战之后横扫十二部落,俘虏了十二翟王,之后他又领兵征伐燕戎,燕戎受到了沉重地打击,从山西北部前往了幽燕之地。在商王朝的支持下,姬历利用机遇,极力发展势力,击败了东邻的程国,收服了义渠、骊戎等西岐周边的戎人,征服了周围许多较小的方国部落。一系列的大捷之后,西岐人缴获了许多战利品,于是姬历将这些战利品装上马车,押解着十二翟王和众多俘虏驶向殷都,准备朝见商王。

到了殷都邑,姬历乘坐在战车上,大队人马匀速前进,旌旗漫卷,车轮滚滚,辚辚的地驶入邑内。邑内人潮涌动,摩肩接踵,姬历的战车驶来,所有人都垫着脚尖观望,欢呼雀跃着,争先恐后地要一睹西方战神的英姿。姬历热情地向人们挥手致意,西岐的人马浩浩荡荡奔往王宫而去。

到了王宫,太子羡带百官迎候,他看到姬历的车驾到来,缓缓前行,双手抱拳:“恭贺姬将军凯旋而归,立此不世之功!”

姬历赶快跳下战车走上前来,施礼道:“哪里哪里,都是王上的英明决策和神明的护佑,我岂敢贪功啊。今将征讨四夷所得一切战利品献上,另外将十二翟王和众多小人带来交给王上发落。”

太子羡笑得合不拢嘴:“太好了,来人,将战利品带下去妥善安置,俘虏带到小人[3]营房中,十二翟王先关押起来。父王有令:让我大摆酒宴,为姬将军接风洗尘,则日上殿朝圣,姬将军,请!”

姬历:“太子请!”

宴席上觥筹交错,热闹非凡,饮宴之后姬历被带入王宫内的别馆歇息,宫监悉心伺候,准备选吉日觐见商王子托。

傍晚,姬历走出别馆在洹河边散步,一片如茵的绿野向远方延申,莺飞草长,百花齐放,争奇斗艳,所有的花朵都换上了新的舞裙,小草也忍不住钻出了嫩芽。蝴蝶们开始在鲜花建起的舞台上翩翩起舞,那蜜蜂也被花朵的芬芳吸引,立在花瓣上挥动着翅膀,徘徊着久久不愿离去。一名婀娜多姿的少女站在花丛中欣赏着这一切,随着蝶来蝶去翩翩起舞。蝴蝶们仿佛被磁场吸引一般,围绕着这少女飞舞起来,她像一只美丽的丹顶鹤立在花丛中,煞是动人。一只蝴蝶落在少女的手上,她小心翼翼地举着手臂,生怕惊吓了蝴蝶。蝴蝶在少女的手上振动着翅膀,少顷,缓缓地朝对岸飞去,掠过滚滚的碧波,飞向远方。少女含情脉脉地看着,发出银铃般的笑声:“真有意思。”

姬历远远地望着这少女,她身材高挑而丰腴,鬓发低垂,微风撩起飘飘的长发,别有一番风味。

他悄悄地走上前去,轻声的问道:“什么真有意思?”

少女吓得一转身,姬历看清了她的容貌:柳叶般的细眉,大而明媚的双眸,长长的睫毛,高挺的鼻梁,鲜红的小嘴,宛若天仙。

姬历无比地激动,心中的火焰在燃烧;少女眼神中也掩盖不住火花,嘴角微扬,两人一言不发,就这样对视着,空气仿佛瞬间凝滞了。对视了几分钟后少女低下了头,含着笑羞答答地跑开,跑着跑着停下来回过头看看姬历,回眸之间显得无比妩媚,莞尔一笑随即消失在远方。

洹河畔一名宫监喊道:“公主,王上宣你回去了。”

姬历的目光随着少女的背影望向远方,自言自语的说道:“她是公主?”

这时,做为专门侍候姬历的宫监听到了他的自言自语,于是走来答道:“可不是嘛,她是小公主子任,王上的掌上明珠。”

姬历:“原来她是公主,王上的女儿。”

宫监:“她虽然是公主,但不是王上的亲女儿。在王上征讨挚仲时候,我军一举击垮敌军,挚仲被迫归顺我天邑商。王上在废墟里发现了一个无家可归的女婴,心生怜爱于是收为养女,立为公主。”

姬历魂不守舍地望着少女远去的方向,自言自语的:“哦!原来是这样,公主……哈哈……公主……”脸上露出灿烂喜悦的笑容。

深夜,姬历辗转反侧,子任的笑容时刻浮现在眼前,久久挥之不去,难以入眠。

骄阳似火,驱散了寒夜的黑暗,王宫中传来一阵阵的钟声。商王子托[4]得知姬历旗开得胜的消息大喜,一阵占卜之后,选定良辰吉日,召集文武百官升殿召见姬历。大殿外,号角声响起,十二名身材高大,皮肤白皙,金发碧眼的人手脚尽带着镣铐,被推推搡搡的押解过来,这就是的十二翟王。威武的殷商武士举着斧钺押解着十二翟王走上了隆德殿外的祭天台,将他们按倒在地,双手握紧柄举起斧钺准备着。巫师赤着脚,手持铜铃和皮鼓,左右盘旋如颠似魔的跳着诡异的舞蹈,口中念念有词:“得蒙上天护佑,我天邑商大败丁禽等部,俘虏十二翟王。今日将以小人之血献上,以谢上天眷顾之恩!上天啊,请接受我天邑商虔诚的祭祀吧,准备……献礼!”

话音未落,在祭台上的殷商武士全部将手臂高高举起,抡圆了手中的斧钺劈砍而下,顷刻几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划破天际。十二翟王的头颅滚滚,尸体伏地,血如井喷,鲜血溅到了武士的脸上。武士们拽着尸体,倾斜放置,将这些脖腔内剩余的鲜血全部倒入一个个盆内,随后一起倒入大鼎中,和鼎内的美酒融合成一体。十二翟王的首级被悬挂于祭台的木杆之上,对着太阳的方向,鲜血不断滴下,顺着木杆缓缓而流。侍卫们抬着这些尸体下去,准备将肉和内脏割下取出做成肉脯[5],作为人们日常食用。

就在此时子托率群臣伏地向上天叩拜,一片欢呼雀跃。宫监从鼎内舀出血酒,斟在一个个铜碗中依次递给众人。众人同时重复同一个动作:将酒杯高高举过头顶,对上天顶礼膜拜后一饮而尽。礼毕后子托率众臣走入殿内,在王座上坐好,姬历叩拜于殿上。

子托:“姬将军好武力,十二翟王被俘虏,戎狄丧胆,将军真是我天邑商的栋梁,有你镇守西土寡人无忧也。传令:赐给西岐土地三十里、玉十车、马十匹,并将姬历之父姬亶封为西牧,成为西伯侯,主管我天邑商西部疆土和众多方国。”

姬历笑从脸生,伏地叩拜:“谢王上!”

子托:“除此之外将军想要什么?寡人能给你的都给你。”

姬历摇摇头:“王上不是赏赐过了吗?”

子托:“刚才那些赏赐不值一提,将军还想要什么可以大胆地提出来,呵呵呵。”

姬历低下头犹豫一下随后抬起头,眼睛里迸发出激动的火花:“既然王上允许我提出想法,那么我就直言不讳了,末将想要……想要……”

子托:“将军想要什么?但讲无妨。”

姬历鼓起勇气说了出来:“末将久慕公主子任,想娶公主为妻!”说罢俯身跪倒,朝堂上一片哗然。

谁都没想到姬历那么大胆,敢直言不讳地提出这个要求,小臣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子托不禁为之一震,思索良久后咳嗽了一声,朝堂上立刻鸦雀无声,所有人都目不转睛的看着子托。子托冷峻的脸对着众位文臣武将,咄咄逼人的目光望着姬历。所有人都为之双股战战,唯有姬历在咄咄逼人的目光下并没有胆怯,反而无比镇定。

子托的嘴角泛起了笑容:“哈哈哈哈……”

这笑声打破了刚才的尴尬气氛:“将军此请有何难?寡人也寻思着给公主找一位可托付终身之人。但是小丫头说要嫁一位盖世英雄,这位英雄不仅要容貌俊美,武艺超群,胆气过人,而且年轻有为才可以。寡人一直在为公主寻找都没有结果,今日看来将军正是公主要寻找的那个人。寡人应允了,只要公主同意,立刻命人操办,让你们早日完婚。你也告知你的父母,让他们高兴高兴。”

姬历喜出望外:“谢王上大恩!”说罢重重的叩头。

下朝之后子托前往子任的宫中和女儿说了这件事,子任听罢要求见见姬历,选个吉日二人相见了。子任见到姬历后眼前一亮,这正是在花丛边偶遇的那个人。两人的心都被对方融化了,仿佛昔日故友重逢一般感觉无比亲切,格外的心仪对方。于是子任也向父王说了自己的意思,子托立刻命人操办两人的婚事。姬历立下了大功闻名于世,受了封赏,而且又有公主下嫁,成了殷商的国婿,这可谓双喜临门。姬历辞别子托离开殷都后坐着战车马不停蹄地赶回西岐,恨不得把这个喜讯立刻告诉父母。得到这个喜讯后无论是姬亶还是大姜都沉浸在喜悦之中,姬亶格外开心,自己没有看错人,姬历不负众望,年轻有为。他们仿佛看到了未来,看到了希望。

经过一连串的隆重仪式,在冬天,冰雪还没有消融的时候,姬历就把子任娶进了家门。子任并没有大国公主的架子,反而很低调,孝顺公婆,辅佐丈夫,两人感情也很好,如漆似胶。

转眼间,子任怀孕了,到了第二年的春天,一日她快要临盆了,姬亶在焦急的踱来踱去,姬历和大姜按捺下自己焦急的心情陪伴着姬亶。就在此时一只火红色的大鸟落在了窗户上,挥动着翅膀,叫声高亢嘹亮,姬亶看着窗外心中大喜:“这可是个好兆头啊!”

姬亶的话音未落屋内就传来的婴儿哇哇地啼哭声,宫人兴高采烈地跑出来向姬亶、大姜、姬历跪拜:“恭喜西伯、母姜和少主,是男孩儿,母子平安!”

姬历不由分说赶快跑进去,大姜欢笑不已,姬亶双手合十:“感谢上苍,我西岐新得一小主,火鸟临窗,日后必能百代兴旺!”

姬历进屋照顾好子任后抱着孩子走出来:“我有儿子了,我有儿子了,哈哈。父亲,给孩子起个名字吧。”

姬亶早就成竹在胸,喜笑颜开地望着这孩子:“孩子出生的时候出现了好兆头,将来我们西岐一定会兴旺昌盛的,我看就叫姬昌吧。”姬历自然满心欢喜,抱着儿子到宗庙里告慰祖先。

此后不久姬亶与世长辞,姬历继承了尊位,他此时有娇妻,有可爱的儿子,可谓幸福到了极点。但是他并没有沉浸在温柔乡里,继位以后姬历率众击退犬戎等游牧部落的入侵,缴获了大量的财物,俘虏了许多战俘,巩固和发展了西岐部族在渭水中游的统治,周边许多诸侯前往归顺,使西岐成为殷商西部的一个强大的方国。

得胜之后姬历带着这些战俘和战利品再次来到殷都觐见子托,子托举行了极高级别的郊礼,出殷都到郊外来迎接姬历的凯旋,而且亲自主持郊礼。鼓乐齐鸣,文武百官一起迎接姬历,盛极的典礼使姬历有些发懵呆滞,子托拽了拽姬历的手臂:“历儿怎么了?肯定是征途劳苦累坏了,来来来,上寡人的车休息一下。几年不见,寡人甚是想念啊,公主还好吧?”

姬历反应过来赶紧对子托拜谢:“公主好得很,我们生下了孩子名叫姬昌,这孩子是天邑商和西岐共同的骨肉血脉,取此名也希望天邑商能永远繁荣昌盛,王上您当外公了。”

子托瞪大了眼睛:“是吗?太好了,再过一阵寡人要见一见我这个外孙!历儿啊,你这一仗真是漂亮,犬戎人听到历儿的名字估计已经吓得尿裤了吧?哈哈哈。”

姬历:“末将不敢,这都是王上的天威。”

子托:“不必过谦了,来,进宫叙话,请!”子托像老朋友一样嘘寒问暖,热情地拉着姬历的胳膊,就要把他扶上车子。

姬历受宠若惊,连忙挥手推辞:“王上如此厚爱,姬历不敢承受!”

子托:“历儿啊,你不仅是我的女婿,更是我天邑商的栋梁,寡人说你受得起你就受得起!”说罢硬是把姬历推上车子,然后自己也跳上来,车夫挥舞马鞭一声吆喝,车轮便滚动了起来,大队人马进了殷都。

姬历在殷都居住一段时间,这段时间里子托五日一小宴,十日一大宴,他享尽了殊荣。到了回西岐的日子了,姬历向子托辞行,子托:“怎么这么快就要走啊,不行不行,多住几日。”

姬历:“谢王上美意,但是孩子还小,臣实在牵挂公主,不忍让刚生完孩子,身子还羸弱的公主对臣久久等待。”

子托:“好吧,那你就赶快回西岐吧,替寡人照顾好我的女儿和外孙,来日一定带他们前来,让寡人见见我这个小外孙。”

姬历:“诺!”

到了启程的日子了,子托亲自将姬历送到邑外,姬历:“王上,微臣告辞了!”

子托:“历儿保重!”随即姬历的马车隆隆地驶向远方。

看着姬历远去的背影小臣辛已走到子托旁边奏道:“王上,这姬历能征惯战,连燕戎、丁禽等穷凶极恶的戎狄都败在他手下,他若是起了反心不易对付啊。据微臣了解,西岐周边的阮、共、莘等国均归附西岐,就连召、混、骊戎、义渠等戎狄之国也被其拉拢,西土众邦之中,只重西岐,均不把我天邑商放在眼里,长此以往,无异于养虎为患。王上不可不防,而且要早做决断!”

子托望着姬历已经模糊的背影,脸上的笑容消失的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让人不寒而栗的腾腾杀气,鼻子中哼出一声冷笑:“哼哼哼!寡人早有提防,欲将其亡先使其狂!哼!无知匹夫,后面我有你好看!”

因为姬历的勇猛和不断的扩张,被子托所忌惮,回宫以后他就和太子羡[6]商议,开始策划阴谋。

子托:“姬历勇武过人,西土之邦尽皆被他收服,若不早除,必留后患。寡人想派人去西岐探望公主母子,带去补品,并提出想见见女儿,让那姬历也一并前来。他来了之后嘛,哼哼哼……”

商议过后于是子托叫来宫监特使,传令:“命你立即前往西岐,寡人想想见见公主,也想见见我的外孙,叫国婿姬历也一同请来。”

宫监立即驾驶马车快速前往西岐,姬历听到殷都来了宫监特使,就召集西岐人全部聚集待命,特使来到殿内开始传令:“传王上令:寡人听闻公主刚生有一子,甚为欣慰,也对女儿十分想念,还望公主携带幼子,前往殷都朝觐归省亲为盼,西伯历亦要同往。”

子任听闻父王传口谕,和父王多年未见,今日终于可以回家了。于是大为惊喜,她十分想念父王和家乡,也想回到殷都娘家省亲。但是西岐人此时忧心忡忡,总感觉那么的不对劲,唯恐子任一去不回,同时也更担心姬历的安全。

一日堂上议事,大夫语仲奏道:“君侯,您征程归来就去往殷都复命,刚刚回来没有多长时间殷商为何再请?据我所知自君侯击败燕戎等方,被封为西伯后殷商朝野对您议论纷纷,说您心怀不轨,如今此请,请无好请,宴无好宴,去不得!”

姬历紧锁眉头:“我也感觉此事蹊跷,但是他是君王,我只是一方诸侯,有诏而不从恐招来灾祸!再者王上明确说想见我的妇任,他的女儿,我若是不从于情于理也说不过去啊!”

正当不知所措时,语仲再次奏道:“臣有一计,妇任精通卦象,请她立即起卦,以验吉凶!”

姬历赞同,议事之后立即和子任说了此事,子任也愁上眉间,立刻开始占卜。一阵演算之后得出雷泽卦,上为震,下为兑。

姬历不解卦象,于是就问子任:“此卦何兆?”

子任见雷泽卦,无奈的摇摇头:“雷为震,为父,泽为兑,为女,父王想见女儿,女儿只能一去。此卦吉凶参半,卦象一旦有变,可能一去不返,永远不会返回西岐了。只有初九爻、九二爻、六五爻利西岐不利商,其余各爻利商不利西岐,皆大凶,且有血光之灾。实在不行为妻前去,夫君放心,我嫁给了君侯那么一辈子都是你的女人,西岐是我的家。如果有变我一定要想办法回来。夫君还是不要去了为好,从卦象看来此次凶多吉少,为妻实在是怕啊。”说罢面露愁容。

姬历听罢脸色苍白,一把将子任拥入怀中抚摸着她的秀发:“夫人的好意姬历知道,但是这是王命,不去就是违抗商王的命令,那是重罪,殷商可能就以这个借口来征讨西岐。别看我们征丁禽、燕戎等胜了几仗,可是凭借我们当前的实力和殷商抗衡就是螳臂当车。商军一到西岐的基业就完了,恐怕我们的孩子也……所以只能去,既然去了就要承担风险。但是我是西岐的酋长,为了西岐的安全,为了夫人和我们的孩子,我陪你们一起去,即使是虎穴我也要去走一走!”子任忧心万分一把紧紧搂住姬历,把脸紧紧地贴在姬历的胸口。

姬历为了让西岐人不担心,尽力说服族人,带上子任,抱着襁褓中的姬昌,跟随殷商的宫监特使,带上厚礼和数坛美酒踏上前往殷都的路途,乘船沿着渭河东进。当到了渭河与黄河的交界处,他们就改乘大船,顺流而下,进入黄河一路向东,终于到了殷都附近了,子任又见到故乡熟悉的景像,虽然忧虑之心并没有消除,但是故乡熟悉的一切让她暂时放下忧愁。父王一定也在焦急等着自己吧,还有她的哥哥太子羡,肯定对妹妹翘足以待。子托在宫中亲自占卜,卜辞都显示母子吉祥,于是亲自出殷都南下,在黄河边迎接爱女子任。水天相接的地方驶来舟楫百艘,果然子任抱着襁褓中的婴儿姬昌和姬历带着侍从立在船头,后面的船上载着厚礼和美酒一起驶来。船靠岸了,姬历和子任怀抱着孩子一起登岸,向子托叩拜。子托见到女儿,很是高兴,又见到襁褓中的小姬昌生的健硕可爱,无比欣慰,抚摸着孩子可爱的脸蛋笑道:“感谢上天恩赐,我天邑商又了一个外孙,哈哈哈。”

姬历:“臣在西岐备下厚礼,及美酒数坛,特带来献给王上。”

子托摆摆手:“见外了见外了!不必如此客套,你们来了寡人就高兴,哈哈哈。”立即让他们上岸,乘坐车辇,前往殷都。

到了宫内,安置好了子任和小姬昌后,姬历随子托进入隆德殿准备饮宴。隆德殿内,人海涌动,热闹非凡。殊不知,热烈的迎接场面,蕴藏了杀机,子托对姬历忌惮已经很久了。

宴席上,美食佳肴一盘接一盘的端上来。宫监们成队的走到大殿之外,太子羡对着排头的宫监悄悄的问道:“王上让你们准备的你们准备好了吗?”

宫监:“太子放心,一切安排妥当,就是这坛酒。”

太子羡点点头:“记清楚了是哪坛酒,出了差错你们都脱不了干系!”

宫监:“太子放心,错不了!”

随后宫监们成队走进了大殿,每个人都端着一坛美酒摆在众人间,打开盖子酒香四溢,宫监从各个坛中取酒给众人斟满。

子托举起酒杯:“来,为了寡人新添一后人,为了公主回殷,为了天邑商永远繁荣昌盛,干!”

众臣齐举酒樽,一饮而尽。子托把酒樽递到嘴边,用余光环视着四周,嘴角露出冷冷的笑容,这笑容如果不极为仔细的看真的不容易发现,随后准备开宴。

正在此时小臣辛已突然猛地站起来,脸色惨白露出痛苦的表情:“我的肚子,啊!……”一声撕心裂肺的嚎叫后倒在地上疯狂的翻滚起来,不停的蹬着腿:“疼死了疼死了!”首足相抵,蜷缩成一团。

众臣们面面相觑:“这酒有毒,有毒……”姬历此刻猛地站了起来,惊慌失措,发愣的地站在原地。

太子羡走上来:“有刺客,来人,包围王宫,包围大殿,不许放走一个人。”说罢披坚执锐的士兵就一股脑地冲了进来围住大殿。

就在此刻那辛已挺直了身子,青筋毕露,脸色涨红,挣扎着,鲜血从七窍不停涌出,最后一口血吐了出来,腿狠狠一蹬,当场身亡,群臣吓得乱成一团。

子托:“不要慌,太子何在?”

太子羡:“儿臣在!”

子托:“辛已大人喝的是哪坛酒?”

太子羡用手指了指:“这坛!”

子托:“令侍卫举起酒坛摔碎!”

“诺!”

随即侍卫举起酒坛,一松手“铛”的一声巨响酒坛支离破碎,里面的酒瞬间迸溅开来在地上四处横流,冒着很多浑浊的泡泡像煮沸了一样。

群臣大呼:“有毒!”

子托:“此酒从何而来?”

太子羡用手指了指姬历:“这正是西伯侯带来的美酒!”此刻群臣怒目相对的看着姬历,姬历不知所措。

子托看着姬历,表情极为可怕:“好你个姬历,我对你不薄,你却恩将仇报?知人知面不知心啊,表面看似忠诚,却心怀叵测在酒中下毒要谋害于我!”

姬历睁大了眼睛:“我冤枉!我冤枉!”

子托大吼一声:“来人!将这逆贼拉下去打入死牢!”

“诺!”

侍卫们一拥而上,姬历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吓到没有缓过神来。侍卫们将他按倒在地五花大绑起来,随后姬历不断地挣扎着:“我冤枉!我冤枉啊!”

侍卫们拉扯着姬历将其拉出去,撕心裂肺的呼喊声由近及远逐渐的模糊。

在宫中等候的子任无缘无故的感觉心惊肉跳,此时突然侍从跑来:“公主,大事不好,西伯被抓起来了。”

子任触电般站起来,脸色苍白:“啊?为何?”

侍从:“西伯带来的酒里有毒,辛已大人被毒死了。王上说西伯要谋反,即将要问斩啊。”

谋反,这是多么可怕的一个罪名。子任绝望地惊叫了一声,捂住了嘴睁大了眼睛呆呆的望着侍从,随后身子一瘫倒在了地上。

缓过神来后子任站起来:“备车,我要面见父王。”

“诺!”

车驾前的四匹马一路狂奔,到了宫苑的入口子任下了车,上气不接下气的到了父王的寝宫门前,要向他说明情况,竭尽全力救姬历一命。

她快步跑过去对宫监言道:“公公,我要见父王,西伯冤枉,他绝不可能谋反,烦劳您通禀一下,我要见父王。”

宫监:“公主,不是老奴为难您。王上有令,任何人不见,包括您。要是放您进去我这颗人头就保不住了,您还是回去吧啊。”随即门前两旁的侍卫将手中的兵刃交叉,阻止子任入殿。

子任伏地痛哭,高声呼喊:“父王,西伯是冤枉的,他绝无谋反之心,请父王明鉴啊。”

可是任凭如何叫嚷,殿门依然紧闭,这扇门堵截了子任的希望,也结束一个活生生的生命。喊了半晌,子任的嗓子已经喊哑了,无可奈何,只得拖着疲惫的身子,步履蹒跚,失魂落魄的回去。但她仍不甘心,随后几日连续的前往子托殿前请命,但是屡次去屡次吃了闭门羹。

子任不肯放弃任何一丝希望,一日刚要出门继续向父王请命,突然庭院外宫门大开,一队侍卫手持兵刃一拥而进:“将这里团团围住,负责公主安全,无王上和太子诏命,不允许公主出殿门半步。”

子任一看便知这些是太子亲兵,一下子瘫坐在床上,自己彻底被软禁了!脑海中浮现出死的念头,可是就在此时听到了小姬昌哇哇啼哭的声音,子任赶紧抱起儿子,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不断地滴在孩子的脸上。

刑场上,扑面的寒风唤醒了姬历的回忆,他回想着这一切,怎么也想不通自己带来的美酒为何成了毒酒?

此时殷商武士高呼:“太子驾到!”

太子羡穿得十分光鲜,头戴冔帽,身穿贝锦纹罩衫,志得意满地坐在马车上,在武士的护卫下前呼后拥地走过来,秋风一个劲儿地吹!

“带死囚!”

“带死囚——带死囚!”

命令一声声的传下去,四名武士从囚车里将姬历押了出去,生拉硬拽。姬历挣扎着,吼叫着,如同一只被俘获的猛兽,由于剧烈挣扎手铐脚镣被拽得叮当作响。武士要把姬历按倒,他绷直了身子就是不肯跪下,一个武士用脚踢了他小腿膝盖后部的腿窝一下,姬历受力过猛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此时太子羡走到了姬历面前:“姬历,你好大的胆子,竟然谋害王上,你是造反么?!今日你万死难辞其罪!来人,立即斩首!”

姬历:“我没有谋反,我的忠心天地可鉴,我冤枉啊!”

太子羡冷笑一声:“冤枉?和鬼说去吧,行刑!”

姬历挣扎着,高呼着:“我冤枉,姬历无罪,不!”

刽子手高高举起屠刀,霎时间手起刀落,血溅九重天,姬历人头落地在地上急速翻滚几下慢慢停下来,恐惧哀怨的眼睛望着依旧蔚蓝的天!可怜一代枭雄就这样被杀了,子任卦象应验了。而姬昌由于是子托的外孙,子任的儿子,子托并未将其怎么样。

在宫中的子任抱着襁褓中的婴儿,得到丈夫被处死的消息,悲痛欲绝的昏了过去。侍女们赶快喂水,捶胸揉背,好半天子任才醒来,询问侍女事情的经过,听闻过后仔细想想这些细枝末节她似乎明白了许多,越想越气越想越难过,痛不欲生。子托达到了目的,除去了姬历这眼中钉。对于子任,父亲根本连面都没有再见女儿一眼就派人将女儿和小外孙送回岐阳。临行之日,太子羡来为妹妹送行,子任抱着小姬昌表情麻木地蹬上车,只觉得无比的寒意袭来,那寒意不来源于外界,而是来源于心里!

太子羡:“妹妹,事情发展成这样也不是父王的所愿,但是……”

子任摆了摆手:“你别说了!这里已经不是我的家了,我的家在西方,我要回家!”

太子羡:“妹妹……”

话音未落子任撂下了车仓的帷帘,车夫吆喝了一声,随后马车向西出发了,那辆笨重车子的滚动震得仿佛大地都动起来。子任的语声渐渐模糊,车轮滚动的声音愈去愈远。太子羡挺起身子,从胸膛里发出了啜泣,踮起脚尖,极目远眺,眼前浮现出了妹妹曾经的笑容。泪水模糊了他的双眼,他抬起手臂,用力的逝去泪水,睁大眼睛,想再看一眼他曾经最爱的妹妹,心仿佛都被摘了下去。

回到岐阳后刚刚入冬,满目苍凉,子任看到物是人非的一切后黯然泪下。她了解姬历的为人,根本不相信下毒一事是自己的夫君所为。想到了恩爱的夫君被诬陷,被父王杀戮;想到了刚出生的孩子没有了父亲;想到了自己年纪轻轻就要守寡;但是这一切都是父王给自己造成的!自己不是父王亲生的,但长期以来子托将自己视若骨肉,曾经以为自己是最幸福的人,可是如今大梦初醒,自己在父王心中并不是宝贝女儿,而是一个工具。子托为了排除异己,消除隐患不惜痛下杀手,让女儿年纪轻轻就守寡。子任越想越伤悲,由悲伤转为愤恨!殷都不再是自己的家乡,殷商也再不是自己的故国,自己没有那绝情的父王,殷都那边的一切都那么可憎,曾经的亲人现在都是不共戴天的仇人!自己嫁到了西岐那么西岐就是自己的家,做了姬氏家族的女人,就一辈子都是姬氏家族的女人。

回到西岐没多久,一日早上子任听到了宫外乱哄哄的叫嚷声:“让那个妖女出来!”

“还我们西伯侯命来。”

子任闻此吓得面如土色,此时宫外宫监喊道:“母姜驾到!”

大姜到了,子任赶快出来迎接,群臣也走了过来,怒气冲冲的看着子任,指指点点的咒骂着。

大姜看着这些群臣:“干什么?都要干什么?”

群臣:“西伯是被这妖女所害,她是殷商的公主,是个狐媚子,处心积虑要害西伯侯,毁我西岐,杀了她!”

“对,杀了她!”

子任此时跪倒在地对着群臣喊道:“都是我不好,你们杀了我吧。西伯去了,这是我们做的孽,我是商王的女儿,商朝的公主,我对不起君侯,对不起西岐,我愿用我的贱命告慰西伯在天之灵!”

此时大姜含着泪看了一眼子任:“孩子,不关你的事,你先退下。”

群臣依然骂口不绝:“你十条贱命也难抵西伯之命,你个贱货,贱种!”

一向慈祥的大姜此时勃然大怒,用手中的拐杖狠狠的戳着地,大吼起来:“放肆!先主去了,西伯去了,我这个老太婆不中用了是吧?西伯是我的儿子,他被杀我不痛苦是吗?但是主谋是殷商人,栽赃陷害是商王子托。冤有头债有主,妇任虽然是殷商公主,但她绝没有害西伯之意,绝无毁西岐之心!来到西岐之后她任劳任怨,相夫教子,这一切我都看在眼里。我用我的性命担保妇任绝无歹心,更没有和殷商人沆瀣一气!今日谁要是杀妇任就是和西岐社稷作对,和列祖列宗作对,谁要是杀她就先杀了我!”

随后大姜愤怒的将拐杖狠狠地抛在地上,怒气冲冲地环顾着群臣,群臣听罢悻悻地散去。大姜扶起了还在地上跪拜泣不成声的子任,搀扶着她走进殿内,随后一把将她拥入怀中。

子任:“母亲,你就下令杀了我吧,我不想活了。我自认为最爱我的人杀了我最爱的人,我有这样狠毒的父王,我是他的女儿死有余辜。我之所以苟全性命是为了安全的把昌儿送回来,现在我的任务完成了,我该赎罪了,你让人杀了我吧!”说着眼泪止不住地流。

大姜抚摸着她的秀发:“不哭,孩子,你是个好孩子,你没有错,发生这一切母亲都听说了而且听明白了。商王不怀好意,我西岐一心一意地效忠他们,他们却乱起杀念,西岐和殷商不共戴天!但是你没有错,你父王的错不应该由你来承担,你是无辜的!”说罢用双手抚去了子任脸上的泪珠。

子任泪眼朦胧的看着大姜:“谢母亲的宽仁,子托不再是我的父王,我们父女之情就此了断。他不把我当成女儿,我在他心里分文不值,他忍心让我守寡,把我当成了他统治的工具,我恨他!如母亲不弃我就永远是西岐人,是姬氏家族的女人!”

大姜:“好孩子,你就是西岐的人,永远都是,我会像对女儿一样待你的。不管怎么样你要坚强起来,昌儿还小,现在西岐是最危难的时候。我们是女人,更是姬氏家族的女人,我们有责任担起这个重担。即使前路再坎坷,有母亲陪着你。”说罢两人再次紧紧地抱在一起,悲伤的情绪发泄出来,任凭眼泪肆意地流淌。

旭日高高挂在空中,散发出夺目的光芒。岐阳的宫中鼓声铿锵,大姜拄着拐杖缓缓而行,子任怀抱着小姬昌,跟随其后,一起走入了大殿。子任将小姬昌放在侯位之上,和大姜端坐两旁,群臣俯首叩拜。

岁月如梭,姬昌慢慢呀呀学语,在大姜和子任的搀扶下步履蹒跚地迈出了人生的第一步。他天资聪颖,彬彬有礼,举止大方。子任教他一,他就知道十,姬昌所学,都是子任教之。西岐人都称呼姬昌是圣子,慢慢地也打消了对子任的敌意,认为她是上天派来振兴西岐的。

大姜强忍丧子悲痛,对孙子的未来抱有乐观和信心,并嘱咐子任好好抚养自己的孙儿。眼看姬昌一天天长大,大姜和子任越来越喜欢,姬昌不愧为天之骄子,在子任的言传身教下,茁壮成长,耳聪目明,从小就对一些事物有不凡的见解。

幼小的姬昌在大姜、子任的搀扶下走上大殿端坐在侯位上,族人伏地叩拜:“恭贺我主登位,愿我主康健,西岐永盛!”

群臣朝拜的高呼响彻寰宇,直冲蓝天。大河之上,墨黑色的波涛此起彼伏,在水天相接的地方露出了鲜艳的红色,随即一轮红日冉冉升起,将光缕洒在河面上,万顷金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