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里星随孤舟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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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命运像那道伤口一样

现在应该是就寝时间,对面寝室已经熄灯一会儿了。正对楼梯口的寝室闪过一丝白光,不少人下意识的闭眼。

安小暖眼睛被刺激了一下,眼神一暗,视线一黑,她刚好抬脚,就一脚踩空,身体向前倒去。

靠,这出现偏巧的,该死的手电筒光。

事情发生的突然,黑暗中,安小暖身边的人都没有来得及反应,就看到一个极速下坠的身影。

没法,只能自救。

安小暖连忙去伸右手去扶楼梯栏杆,好巧不巧抓住了为数不多的一片雕花,薄薄的边缘划过掌心,膝盖磕在上下两块台阶边缘上,她的眉头一皱,心里却暗自松了一口气。

好在及时拉住身体,减缓了下降速度,要不然就是一幅狗吃屎,全身重度受伤的模样了。说不定,趴下去的同时,还会祸及同学。

这时,下一层有人惊呼,不巧也有同学踩空了,还歪倒了脚。

安小暖听着下面人说痛,觉得全身的骨头缝都酸溜溜的难受。

妈妈呀,好幸运。

安小暖心里万分庆幸,一对比,这小伤口的模样,都觉得不那么痛了。

"暖暖,你伤得怎样,能不能起?"沈娴桐赶紧来到安小暖身边,她一时不敢伸手拉她,就只能焦急的问着。

后面的同学也跟着停下,不一会就有人喊了老师,微弱的手机灯光在狭小的楼梯间闪闪烁烁,模模糊糊。上下两层楼吵吵闹闹,老师做着疏导工作。

"安同学,还能站起来吗?"杨老师是一个温柔的人,他担忧又轻声的问,没有催促着安小暖起身,留给安小暖缓和的时间。

"老师,等一会儿。"安小暖没动,她的右手还放在雕花上,这是她觉得最难受的事,因为雕花的薄边已经镶嵌到肉里。还有被打扫时,长期洒在地面不小心溅到栏杆上的洁厕液,腐朽出来的铁秀。拿出来的话,又是一次更为强烈的酷刑,那感觉,安小暖心是真的痛啊。

休息够了,安小暖想拿起右手,微微动了下,嗯,勾住了,还不太好取。她眉心猛的一跳,眼神变的有些凝重。

靠靠靠,天要让她实打实的痛的啊。

"怎么了?"李丹姚的位置靠下,正对安小暖坐下的位置,刚好能看清安小暖刚刚微变的表情。

"没事,有点痛,我缓缓。"安小暖用安好的左手摸了摸鼻子,摸到一手汗。

众人倒吸一口气,这可,真是,难受的事。

一时间没人说话,气氛越发凝重。

安小暖有点好笑的看着他们,痛的是她啊。不想浪费他们宝贵的休息时间,心里暗自做决定,吞咽一口,长吸舒一口气,心里一横,屏住呼吸,就把右手抽了出来,还有东西挂在倒钩上。

咦,安小暖转头,不忍看,心里难受的怪异感无声蔓延,让她有点喘不过气。

拿出的手,掌心张开向上,瞬间那一抹血红爬满白皙,承受不住的掌心,更多的红顺着各个地方滴落,然后像墨水一样,在地上开出一朵又一朵,大小不一,形状瑰丽的红花。

一股腥甜的味儿在空气中挥发,飘的到处都是。

"麻烦给我一张纸。谢谢。"安小暖受不了。

沈娴桐递给她一张纸,然后在所有人诧异的目光中,放着手上大片的血迹不擦。反而先去擦那钩上的东西,再要了几张纸,把沾有血迹雕花和地板擦的干干净净的,末了,还满意的点了点头。

嗯,这样,心里怪异的感觉消失,好受多了。

"……"

不知该做如何表情的看客。

安小暖又用了一些纸包住手背,左手掌心虚放在右手背上,掌心一直向上,不敢动作太大。

沈娴桐和杨老师扶着安小暖起身,然后一瘸一拐的下楼。

楼下,花坛边。人群散去,安小暖对杨老师说,"老师,你回去忙吧。我已经好多了,有沈娴桐陪着我,没事的,而且医务室就在前面,近的很。而且,老师你在的话,我不自在。"

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杨老师沉默了会儿。想到画室还有收尾工作,老师们等会还要开一个小会,看到安小暖情况还好,医护室就在小卖部旁边。杨老师再三嘱咐,让她小心些,就上楼去了。

等杨老师走了,安小暖有点脱力的坐在花坛上换气。

其实把手拿出来的时候,安小暖就痛的眼神发花,身体止不住颤抖,她又不好意思表现出柔弱,就一直撑着,她的里衣都被打湿了,虽然穿着羽绒外套,但是风一吹,还是感到凉凉的。

"我们,休息哈啊。"安小暖撑起着左手胳膊,胡乱擦了下脸。

冷汗散去,寒风来袭,凉丝丝的,似乎紧绷的身体,也被这风吹得身体一松。

"那我去小卖部买瓶热牛奶,你等我回来。"安小暖来不及回答,沈娴桐说完就跑开了。

万籁俱寂,冷风呼吹。

安小暖一个人坐在花坛上,不敢乱动,只得抬头,看着没星星的夜空。说实在的,最痛的时候已经过去了,现在只剩冷汗直冒,她又没办法擦干净,挂在脸上也难受。

额头上的一滴汗,快要掉进眼睛里了,安小暖又抬起左手擦了下,没擦干净,反而汗水顺着眼角被擦进眼睛里,无端让她眨着左眼。

哎呀,造孽啊,难受哦。

"你这样,怎么擦的干净?"就在安小暖苦苦挣扎时,魏舒走了过来。安小暖脑袋有点昏沉,视线中的人影有点模糊,但从熟悉的动作看,不难分辨来人。

"你怎么还没回去?"安小暖双手交叠捧着,呆愣愣地望着魏舒。

"收拾完去了一趟厕所。出来就听到黑灯瞎火的,有些个倒霉蛋在楼梯间受了伤。我好奇是谁来着,结果下来就看到一个倒霉蛋坐在花坛上,摇头晃脑,瑟瑟发抖。"魏舒举着干净的纸,安小暖伸手拿过胡乱擦了下脸。

"那你赶的真巧啊。"倒霉蛋安小暖偏过头,没有看魏舒。

"是啊,来的早不如来的巧。"魏舒又拿出湿纸巾,一张两张的,动作小心、温柔的擦着安小暖手上的血迹,除了掌心那个狰狞的一道口子。

"沈娴桐呢?"魏舒擦完把纸巾扔进垃圾桶,又回到安小暖身边。

"小卖部。"安小暖说完,沈娴桐就拿着一瓶牛奶过来,拆开。

温热的牛奶通过口腔,顺着喉咙,流到胃里,所到之处,一片暖意。

"我还要。"安小暖张口,就着沈娴桐的手,又喝了一口。

"走吧,去医务室吧。"沈娴桐扶起安小暖。坐太久了,腿都有点僵了,刚走出几步,腿就不受控制地抖了一下,特别明显,像老年中风的高度患者。

三个人脚步一停,呃,安小暖莫名觉得尴尬,这腿有自己的想法。

"要不,我抱你?或者委屈你下,我背你?"两个人身高相近,沈娴桐双手在安小暖身上比划比划,有点为难的开口。

"唉,还是我来吧。"魏舒叹了一口气,安小暖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就腾空而起,双手悬空,她差点惊呼出来。

"安静,休息。"安小暖刚想说些什么,就被打断,她只得砸吧砸吧嘴。

"还好有魏舒,要不然,我只能把你背在背上,步履蹒跚往医务室走去。你难受,我也难受。"沈娴桐感叹着,想到那场景,不由的用手摸了一把下巴。

那可就,太难了。

安小暖被魏舒抱着,双手上下交叠放在肚子上,让她有一种醉卧美人榻的贵态感。

咳,安小暖抬头看了下"美人"魏舒--的下巴,从下往上,轮廓分明的下颚线,鲜红凸出微启漏白的嘴唇;高挺的鼻子,隐藏在阴影中略带喜感的鼻毛;深邃的眼神直视前方,微颤的睫毛,翘而浓密;方圆的额头撘配阳光型的短发。

嚯,今天的魏舒,格外顺眼,帅气儿。

"平时少吃点垃圾食品。"很应景的,安小暖刚想说谢谢的时候,冷不丁的听到魏舒冒出的这句话,

安小暖脱口而出,"不谢。"哼,然后偏头。她心想,她才100多来斤刚,重吗?生平第一次对自己的体重产生了怀疑,安小暖没有节食减肥的习惯,只认为,能吃是福。

到医务室,魏舒把安小暖放在凳子上,退开,站在她的前面。

"噢哟,你们怎么搞的,一个个的。一个骨伤,一个肉伤,你们是约好的啊,都需要长时间恢复呐。"医生看着安小暖的手,又凑近看了一眼,取出眼镜戴着。

"小姑娘这手里的血都干巴了。等会处理铁锈,可是又要出血的嘞,忍一忍啊。"安小暖看着面前一闪过过的吊牌,何医生,中年人。

上次安小暖也来过这,时间也没过好久,一夏一冬的。

崴脚的同学已经处理好了,过了一会儿有人来背她。"记得吃清淡些,不要碰水啊。"何医生对着离开的背影嘱咐到。

"何医生,她腿上也有伤。"沈娴桐连忙提醒,怕忘记了。

"行吧。那先处理腿上吧。"

校裤很宽松,安小暖的裤腿被蹲着的魏舒和沈娴桐,一左一右地卷起。伤口露出来了,白皙的皮肤,红紫色相交的地方很明显,有点地方蹭破了皮,有的地方已经渗出了血,被校裤擦过,血迹很浅了。也好在隔了条裤子,和手掌的伤比起来,还算好的。

何医生用棉花消毒了,上药,绑着纱布。裤腿那没有放下去,这样晾着。室内空气温度还算比较高,所以安小暖并不觉得冷。

接下来处理手掌的伤。

何医生用镊子夹着湿棉花消毒,小心的清理这伤口周围的血痂。

安小暖看着月牙形的伤口,掌心三条纹路被齐齐截断,那长长的伤口,就是一道深渊。安小暖看着,愣了好一会儿。她从不信算命,但还是为此感到苦恼,因为,不美观。

血痂慢慢融化被棉花吸走,丝丝碘伏流到伤口里,瞬间的痛让她手指一动,扯到伤口了,慢慢的,丝丝血从指缝中流到了手背上,掉落到了桌上。

“同学,来,手指放开,别半握着了。清理伤口会痛,注意手不要用力,也不要下意识握手。”何医生边交代,手上功夫却没有停。

“好,我尽量。”极小的镊子在伤口各处清理着铁锈,不一会,刚结疤的伤口裂开,血流得更多了。

安小暖脑袋变得更昏沉了,眼睛看的不真切,用左手揉了揉,更模糊了。

"看样子,这位同学有点贫血啊。"何医生看着安小暖的身形微晃,手指开始乱动。"都帮忙,摁住她,还有手。"

魏舒一只手握着安小暖的四个指头,一只手握着大拇指。沈娴桐揽着安小暖的肩摁在怀里,让她靠着。感受到怀中人微微颤抖,左手无意识的握住沈娴桐手腕,冰凉触感让沈娴桐都心里一怔,太凉了。

又痛又失血,很难受,让安小暖整个人有点焦躁,动作弧度越来越大。

无法,沈娴桐问,“什么是哲学?”

啊,有问题啊。

模糊中,安小暖回答,“是对基本……和普遍之问题的……研究的学科,是关于……关于……世界观的理论体系。"

人瞬间变得安静下来,何医生不由感叹,这人啊,都这样了,还记得知识,还知道回答。魏舒和何医生交换了个眼神,手里动作加快。

沈娴桐继续问,“哲学的基本问题?”

安小暖没有立即回答,过来一会才听到一个低低的声音。“思维……和存在的……关系问题……思维和存在……谁决定了谁……思维……能不能正确的……反应……嗯……存在……”断断续续的声音在医务室响起。

“哲学基本问题的意义?”

“唔……简单又多……嘶……不……不想答……过……”

众人哭笑不得。好吧,这么可爱的病人。

“两大哲学派别是?”

“……唯物……和唯心主义……”

“那你呢,属于什么派别?”

“……”

什么,没听清。

沈娴桐弯腰靠近了些,又听到说,“不……不是……都不是……”声音到后面就没有了。

刚好,伤口也处理好,包扎好了。

“奇葩的转移注意力,这同学,不会是学霸吧。”何医生也简单处理了手上的血迹。

“是的,她,成绩很好,很好。”魏舒回答得认真。

“你对她,评价挺高啊。不过这孩子,心性挺好、坚强。以前的学生,还没碰到伤口,就鬼嚎鬼叫的,让人难受的紧。这同学还好,没喊过一声疼,也不知是哪家教的姑娘,这样不一般。”

魏舒没有回答,他看着眉头依旧皱着的安小暖,觉得她,真的不一样,和很多人都不一样。

“处理好了,隔几天来换药。毛毯给她裹上回去吧,已经很晚了。"都快12点了,何医生也要下班了。

"还得麻烦你帮忙了。"沈娴桐无比庆幸遇到熟人,要不然,她只得随便去找个男生帮忙了。

“好的,明天来还。谢谢。”魏舒抱着神志不清的安小暖,对沈娴桐说,"不麻烦,走吧。我把她送到你们寝室楼下。"

沈娴桐有私心,有现成的劳动力不用,干嘛累自己。况且宿舍那么远,现在,也不好背安小暖回去,刚上药,要是让她走路,药被蹭掉不说,还得痛。

现在,这个时候,有男生就是好啊。

寝室楼下,安小暖被叫醒,腿落地的瞬间,毛毯也掉地。安小暖抓住还挂在腿上的一角的毛毯,寒风吹得她清醒了一些,腿上的痛觉,因为时间长而不那么痛,只是伸展开有点僵硬。

"清淡,不要碰水。"魏舒叮嘱,学校的面味道很好,很多人喜欢吃。

"谢谢。"两人都到了谢,沈娴桐搀扶着安小暖一只胳膊,一瘸一拐的上楼,

啊,老婆婆的上楼姿势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