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辰母
凌菲看看手机,没有消息或是电话再或者是微信,范轩宇到底到那边没有,还是真的被什么事情绊住了?
两只小猫靠近她,在客厅跟她嬉戏了一会儿。
她太累了,靠在沙发上就睡着了。
接着她做了一个梦,她梦到了范轩宇。
梦里,范轩宇湿红着眼眶看着她,他几近崩溃的说:“你是我殚精竭力才从鬼门关拉回来的人,可我万万没有想到,自己拉回来一个凶手,亲手将刀子捅进我的胸膛。”
凌菲站在旁边流着眼泪,她的内心很痛苦,但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范轩宇接着说:“我以为你跟别人是不一样的,我以为只要我足够用心,足够爱你,就可以带着你一起跨过那些可恶的讨厌的,人性喜新厌旧的一面。”
凌菲感觉心要疼的窒息了,可是她张口什么也说不出来。
范轩宇捧起她的脸,说了最后一句,“我这辈子到死,都不想再见到你。”
说完他头也不回的走了,凌菲跪在地上哭得失声。
随后是电话铃声将她从这个窒息的梦境中拽了出来,她醒过来缓了好一会儿神才发现自己是在做梦。她镇定下来,拿起手机一看,是范轩宇。
努力调适了下情绪,她接起电话,是范轩宇有些疲惫的声音,“怎么那么久才接电话,睡了?”
凌菲轻声说:“有些累,靠在沙发上睡着了。”
范轩宇笑了一下,“好没良心,我都没有落地,你就敢安心的睡着。睡在哪里的沙发上?”
凌菲也淡淡的笑了一下,“家里。”说完她连忙补充道:”你这边的家里,我等着你。”
范轩宇在电话里笑出声,他说:“总算没有白疼你。”
凌菲:“你什么时候回来?”
范轩宇:“想我吗?”
凌菲:“想。”
范轩宇说:“我也想,想到睡不着。但是我应该还有几天,这边一堆事。”
凌菲淡淡的问:“不顺利吗?”
范轩宇顿了一下,反问:“你希望顺利吗?”
凌菲知道他在说那个协议,从听到她说那句“慢慢处理”敏感如他就一眼看穿了她的心事。他对她的爱是无时无刻不想着娶她,但若她是相反的心情,那么他该是多么难过。
凌菲突然想起方才的那个梦,范轩宇最后的那句话,若是她一意孤行,那么范轩宇做得出来,到死都不会见她。
于是凌菲说:“无论顺利与否,我这辈子都不会与你分开。我爱你。”
范轩宇静了一会儿,突然调皮起来,他说:“你是不是也对辰南说过这样的话?”
凌菲也笑起来,她说:“说过。”
范轩宇冷笑一声,“可恶的女人,一句话骗过了两个智商那么高的男人。”
说完,他又补充一句,“不过,我心甘情愿,败在你手里。”
凌菲接道:“所以,我怎会舍得让你输。”
范轩宇笑了一声,温柔道:“休息吧,上去睡。我这边是上午十点,那边刚好也是十点,睡觉的十点。”
不等凌菲回复,范轩宇说:“我也永远不会离开你,我爱你。”
然后两人挂了电话。
第二天,凌菲依旧开着那辆车去公司。
其实当时在处理辰南的遗产时候,范轩宇问是不是连车也不要,是问她要不要留着那辆迈巴赫,因为那辆车是辰南最喜欢开的车。他虽然还有一辆白色的兰博基尼Aventador和一辆黑色的宾利first edition,但是他几乎不用,只有一次是X城星辰年终庆去接凌菲,他开了那辆兰博基尼。
这三部车,只有迈巴赫是辰南自己买的,其余两辆是他的客户送的。辰南虽然结交的人不多,但是认识他的对他的印象都不坏,甚至有些很欣赏他,花各种心思接近或是讨好他。
他也实在是推拒不开,才接受了那两辆豪车,但也就徒有其表的那样放着。说到底,他是一个对物质生活不会狂热崇拜的人。
而凌菲之所以连迈巴赫也不要,是不想给范轩宇留心病。那辆车,满载了她和辰南深深的爱意,她只要一看到就会想到辰南坐在上面的样子,辰南用那辆车教会了她开车。
所以,即便痛苦在所难免,坚强如她还是勇敢的做了告别。
到了公司,各店的客户调查表都送到了。木泽的办公桌旁摆得满满当当,然后他又叫来了凌菲。
两人疯狂的拆包裹。
木泽笑着,“你有没有一次性拆过那么多包裹?”
凌菲笑着,“没有,我对购物没有盲目喜好。”
木泽拿着裁纸刀,划的干净利落,“我还以为小姑娘都喜欢买包裹。”
凌菲又笑了,“你看你,总是想当然的去看女生,博而不精。应该改变策略了,专注致胜。”
木泽笑得停下来,“我跟你在一起,迟早要变得清心寡欲。”
凌菲也笑,“那不是更好?造福人类呀。”
木泽:“那依你之间,我是不是应该立马结婚生子,顺便造福一下子孙后代?”
凌菲又拆出一本,整齐的摞在桌上,笑道:“不错,天赋异禀、觉悟甚高。”
说完,两人都笑起来。
“咚咚,咚。”
李瑶在门口轻轻的敲了两下,喊道:“木总打扰了,凌菲在吗?”
凌菲从桌边站起来,“有事吗?”
李瑶走进来,“原来真的在这里,我还去冯芹那里找了。”
木泽也起身,笑着,李瑶打了招呼,跟凌菲说:“有人找你,我让它先去你办公室等着。”
凌菲跟木泽打了个招呼,跟着李瑶出了木泽的办公室。
凌菲有些好奇来者何人。她知道李瑶的情商,一般人怎么会安排在自己办公室而不是小会议室。
李瑶到了门口说:“我就不进去了,你自己进去。”
凌菲笑着,“好。多谢啦。”
李瑶笑着走了,凌菲进了办公室,一眼就看见坐在沙发上的那个女人。
她成熟漂亮,身材消瘦,一身中式的月白色旗袍,外面套着一件浅绿色的针织衫,气度不凡。
听见动静,她转过脸,站起身迎着凌菲。
这是辰南的母亲,凌菲几乎一眼就确定了。
凌菲本能的将门关起来,然后朝着她走过去。
女人语气和缓,像潺潺的流水,她说:“你是凌菲?”
凌菲看着她,看着这张与辰南在某种角度上极为相似的脸,说:“我是。”
女人又说:“很抱歉,贸然来打扰你。”
凌菲依旧没能从这张酷似辰南的脸上抽出神来,她定定的看着她,然后说:“请坐。”
两人一起坐下,女人也发现了凌菲这种专注的眼神,她淡淡的笑着,问:“是不是很像?”
这时凌菲才连忙低眼,平复着情绪说:“抱歉。是很像。”
女人也看着凌菲,“我托了好些关系才知道辰南有位要好的朋友叫J,然后又花了好些时间,才在J那里知道你。”
凌菲稍微又抬起脸来看着对方,“那晚,给辰南打电话的人,是您对吧?”
女人也说:“之后拨通电话没有讲话的那个是你,对吗?”
凌菲点头,“是我。我想知道他那天晚上为什么喝酒。”
女人淡淡的忧伤随着空气发酵,她的语音温润潮湿,她说:“我那天突然收到很大一笔赡养费,我觉着不对劲儿就给他打电话。可是他什么也没说。”
说完这句,女人的眼眶湿润了。
凌菲在桌上够来抽纸递给她,女人擦了眼角,缓了一会儿,才道:“我非常担心,我一直在等他的电话,直到晚上你打过来,我以为他会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凌菲看着她眼眶也湿润了,她低声说:“抱歉。”
女人抓住凌菲的手,眼泪已经夺眶而出,“对于他,该抱歉的人是我。”
凌菲也忍不住了,低着头,努力控制。
女人握紧她的手,说:“我本不该来打扰你,你也需要开始新的生活。可是我忍不住,你是他在这个世上唯一爱过、相处过的人。我就是想来看看,就像看看他一样。”
说完,辰南的母亲已经泣不成声。
现在,辰南喝酒那晚的三通电话,都清楚了。第一个打给J讲了两个多小时,第二个客户其实是范伟业,而在凌菲之上的第三通,是辰南母亲与他的通话。
辰南做事滴水不漏,他知道她放心不下会去查他的手机通话记录,而为了事情顺利进行,他做了小小的修改。他们太了解彼此了,凌菲果然一下子就进了他布的局。
第二天,辰南的母亲又刚好适时的打电话过来,辰南一看凌菲的反应就知道,她已经用他希望的方式信以为真了。
凌菲现在想想,辰南何其的用心良苦,就为了给自己找个依靠。这样的爱情,就像范轩宇讲的,是神才能给予的父式爱情,已经为她想好了一切,并用他生病的残躯铺好了今后她要走的路。
范轩宇说遗产应该留给后代或是妻子,所以,凌菲这一刻清楚明白的知道了辰南的意图。
他留给她的不是遗产,是嫁妆。
而凌菲这辈子最缺失的,就是父爱。
辰南最后的日记中说道:“我企图用我全部的爱,治愈你。”
这不是一句空话,这是他的肺腑之言!
想到这里,凌菲也忍不住失声痛哭起来。
两个爱着辰南的人,拥在一起哭到停不下来。
这天下班,凌菲将辰南的母亲带到了辰南之前住的那套私人别墅。她带着她一间一间看过辰南生活过的屋子,这里什么也没有改变,原封不动的保存着,就连茶室辰南喝茶的杯子都是他生前习惯放置的样子。
辰南的母亲一件一件的抚摸着那些东西,就像还能借此感受到儿子的体温一样。最后两人在客厅对着院子的窗边坐下来,凌菲坐在辰南生前习惯坐的那个位置上,直到此刻她才发现,这是一个便于照顾对方的位置。
对面辰南母亲红红的眼眶,又一次盈满了眼泪,就像隔水层极薄的洼地,水舀了又汪起来。她努力平复了好一会儿,才压了下去。
她抬起头看着对面的凌菲,说:“抱歉,上年纪的人就是这样。”
凌菲轻声道:“不必觉得抱歉,辰南很早以前就原谅你了。”
听见这句,她的泪水又决堤了,她边拭泪边说:“那个时候他很小,就六七岁,我至今记得他为了我跟那个男人抗衡的样子。虽然不堪一击,但是我知道他已经拼尽了全力。”
她缓了一下,继续道:“他是一个非常硬气的孩子,他从来没有求过那个男人,他那么小就知道了眼泪是最没有用的东西。”
凌菲安静的听着,她知道这又将是开启一个她不知道的辰南的新的篇章。
对面年过半百的女人抬起一张略显憔悴的脸,看着凌菲,“我很爱他。我当时没有带他走是因为,我没有想着活。”
凌菲震撼到说不出话来,因为她知道这是真的,辰南已经走了,原不原谅的对于这个母亲而言已经不重要了。她看着对面的女人,眼眶又湿润了。
“那样的婚姻,我只想一死了之。我走到了河边,一头子扎了进去,可是我没死成,被人救上了岸。救我的那个男人一来二去就喜欢上我了,他是一个好人。我…”
“我不敢说我结过婚,还有一个…六七岁的孩子。”
听到这里,凌菲的情绪开始起伏,她努力的深呼吸。
辰南母亲的故事还在继续,她说:“那个男人家境不错,钱财方面从来不亏欠我,但却是个有家室的。我心想有就有吧,我也有,刚好都不用结婚。”
“我一直把他给我的钱悄悄的存起来,因为我清楚的知道自己还有一个儿子,有朝一日我要把这些钱给他。”
凌菲的眼泪掉了下来,她颤抖着说:“所以,后来资助他上学的人是您,对不对?”
女人抹着眼泪,“好巧不巧的,当我把那笔钱用好心人的名义给学校资助机构的时候,被那个男人发现了。他调查了我的过去,然后提出分手。我最感谢他的是,他救了我一命,同时没有因为我用他的钱给儿子上学而去伤害我的儿子。”
凌菲哽咽道:“您告诉他了吗?”
辰南的母亲擦了一下眼泪,接下来这段话她说得无比艰难,一句一泪,她道:“没有。我没有脸告诉他,因为我当时是有机会去找他的,但是我没有。我甚至可以想象得出来,他跟他那个父亲是以什么样的方式相处,我没有去帮他,哪怕是如他之前帮我的,那种势单力薄的抵抗也没有……”
勉强支撑着说完这一段,辰南的母亲哭得泣不成声。
凌菲坐在对面捂着脸,抑制不住的放声大哭起来。即便这些都已经过去,甚至被辰南很早之前就释怀的东西,但是她现在听到还是疼到蚀骨锥心!
一如辰南当时听邢燕讲述自己的故事一样。
缓了好一会儿,辰南的母亲继续道:“后面是他找的我。我们第一次见面,他超出我想象的平静,他虽然没有喊我,但是我感觉得出来他不恨我。他告诉我那个男人在胰腺癌晚期之前死于酒驾。
“那天我们静静的对坐着,什么话也没有说。我在他漂亮的脸上看到了释怀的平静,我真的很为他感到骄傲。我的儿子,他是那么优秀,那么坚强,但是我却抛弃了他…”
说道这里,她再次泣不成声。
又缓了好一会儿,她继续道:“最后他给了我一张卡,每半年固定往里面打钱。我一开始以为是他知道了我出钱给他留学的事,后来我托朋友去查,才知道他并不知情。那一刻我才彻底相信,他是真的原谅了我。”
两个女人再一次隔着漫长的岁月长河,痛哭在了一起。
平复了好一会儿,辰南的母亲抬起头,看着对面那个年纪尚轻,哭到失声的清透又漂亮的女生,她说:“凌菲,对不起。我本不该跟你说这些事,徒增你的伤痛,可是除了你没有一个人有必要知道这些事。”
辰南的母亲温柔的看着对面难过到抬不起头来的凌菲,看着她双手杵在桌上,眼泪顺在她清瘦的手臂一直淌到了桌面。
“J把你们的故事都告诉我了,我非常庆幸我的儿子经历过那么不堪的往事,还能拥有如此真诚的态度去热爱一个人,这种勇气是你给他的。我特来,谢谢你,让他的人生不留遗憾。”
凌菲坐在对面好一会儿才平静下来,她努力深呼吸,她说:“是我该谢谢您,补全了辰南活在我心里完整的样子。”
辰南的母亲在这里住了几天,凌菲一下班就过来陪她,她们一起做饭一起喝茶聊天。
通过交谈,凌菲了解到辰南的母亲这会儿生活在国外,和一群志趣相投的老友开了一家花店,辰南也去那里看过她几次,总体而言她晚年过得不错。
送她离开的时候,她深深的拥住凌菲,让凌菲结婚的时候一定要告诉她,她会像送自己闺女出嫁一样,去送她。凌菲答应了,并帮她录了这套别墅的解锁指纹,让她什么时候想回来都可以。
辰南留给她的,的确是一块净土,一块用他干净的灵魂和德行垒起来的人间净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