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作别
范轩宇在医院这段时间推了所有除凌菲以外的事情,他将电话丢进垃圾桶,不以理会。那些需要他决策的文件积压成山,甚至很多都急上眉梢,有纽约证券交易所的,有纽约星辰跨国股份公司的,也有星辰总部的。
他身兼数职,在不同的名利场上,一次又一次的大获全胜,凯旋而归。但是这些都不及一个凌菲重要了,他哪也不去,什么也不做,就在这里陪她。
直到范伟业火急火燎地拿着电话来医院找他。
“你手机呢?”
“扔了。”
两人不在病房说公事,坐在外面的椅子上。
范伟业满脸惊讶地看着他,“你不是吧?小范,你知不知道已经炸锅了,电话都打到我这里来了!”
范轩宇很平静,“镇定点,难道没有我地球就不转了吗?”
范伟业更是如吃一剂“焦躁”,伸手按在范轩宇的手腕上,“我跟你说泡妞归泡妞,饭碗不能丢啊。你这哪里是谈恋爱,你这是在玩儿命啊!”
范轩宇突然笑了,他转脸看着自己这个操劳半生,当爹又当娘的舅舅,说:“老范,退休吧。”
范伟业睁大眼睛看着他,范轩宇接道:“我们一家三口,出去玩玩。钱是挣不完的。”
范伟业冷静下来,好好地看着范轩宇,他发现这个侄子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
范伟业说:“你认真的?”
范轩宇笑着,“认真的。”
范伟业沉默了,隔了一哈他又说:“可是辰南把公司交给了我,我…”
这回换范轩宇好好地看着他,范伟业收回话匣子,说:“好吧,我交给别人帮我打理。”
范轩宇笑着,搂住范伟业的肩膀,“舅,你想去哪里?”
范伟业认真地想了一下,“国外见多了,我想在自己的祖国,看看那些朴实的山水。”
范轩宇说:“好。那我们就在祖国,踏山访水。”
范伟业突然想到了什么,表情严肃,“你纽约的那份合同不好处理,你是不是早点做好准备?”
听见这句,范轩宇也拧紧了眉头,他说:“我差点忘了。”
范伟业离开以后,范轩宇走进病房,他看见凌菲自己坐在床上,什么也没有靠,孤零零的,单薄得像一缕风一吹就消散的青烟。她捧着辰南日记本,自己读了下去。
范轩宇没有打断她,在椅子上坐下来。他看着她那张已经很平静的脸,轻轻地笑了一下。
病房里安静得就像所有人都睡着了,外面合唱的鸟鸣啾唧啾唧的吵嚷着,和煦的初夏临近傍晚的清风调皮地吹鼓着窗帘,岁月静好。
凌菲看到最后还剩下一页,停了下来。她将本子合起来,转头看着范轩宇,范轩宇将本子拿过来放在她枕头下面。
他说:“要不要出去走走?”
凌菲点头说:“好。”
于是,范轩宇帮她穿好鞋子,给她披上自己的外套,搂着她往外走。她躺了太久,前几步路显然没走稳,但范轩宇用身体支撑着她,陪着她一点点适应。
走到病房外面,有清丽夏风的林荫道上时,她已经不需要搀扶了。范轩宇适时地放手,让她自己走。
凌菲边走,边平静地说:“1月15号,他走的那天,是不是你回公司的那天?”
范轩宇:“嗯,是。”
凌菲:“我看见了。”
那天15号,她生理期不舒服,她懒床,出门急急忙忙。
是否她那天不是生理期,不懒床,提前出门就能看见?
范轩宇有些惊讶,转脸看着她,“他从那里被救护车拉走的时候,你应该还没有出门吧?”
凌菲脸色很平静,“地上的血,是他的。”
因为那个位置,是每次辰南等她的位置,所以她那天才忍不住偏头看。
范轩宇不说话了,他本来要在医院跟老范和J一起守着,但辰南清醒的第一句话是让他走,到凌菲身边去。
他竭尽所能,想让她尽快爱上自己。那样,等看到真相的时候,或许受到的伤害就会稍微少一点。
但现在他庆幸那样的事情没有发生,因为他现在才了解了整个故事的经过,理解了辰南这个极端的结尾。
这本日记到他手上,辰南是默许了他看,但是他没有。他没有窥探别人隐私的习惯,可是现在他清楚了辰南的本意,他是想让自己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离开凌菲,理解她,哪怕她做极端的事情。
凌菲在一棵树下站定,树枝斑驳的影子晃悠在她白净的脸上,她闭上眼睛感受夏天清丽的风温柔治愈地亲吻在脸上,就像辰南给她的感觉一样。
凌菲:“明天带我去看他吧。”
范轩宇相隔一段距离,手插裤袋站定,看着她,“好。”
J非常了解辰南,把他的墓地选在了很清雅的地方,一个阳光可及、微风清佛、树荫可遮宁静致远的地方。
范轩宇依旧是一身雅致暗夜般的黑色西服,他手里捧着一束风铃花。他曾经一个不屑于懂这些的人特意查了花语,选了一束纯白无瑕的风铃花。
他将花放在辰南的墓前深鞠一躬,手插裤袋站到旁边。
凌菲难得一身黑,她将头发一丝不苟地挽起来束在脑后,露出一张棱角分明,端丽清秀的脸,她特意化了一个非常素净的淡妆。
她手里抱着辰南的日记和那个装着“海边的暹罗猫”的小木盒,站在墓前。
她说:“让我跟他单独待会儿。”
范轩宇有些为难,他把手从裤袋拿出来,他说:“你不会想不开一头撞死在这里吧?你要用你正常的大脑思考一下,我耐不耐得住。”
凌菲没有转身,专注地看着墓碑上,辰南那张干净漂亮的脸的短照,她说:“放心。”
范轩宇还是有些放心不下,他试探地说:“五分钟?”
凌菲:“十分钟。”
听见这句,范轩宇才把心放回胸腔,任其正常运作。
“我十分钟后过来接你。”
范轩宇走后,凌菲看着辰南的相蹲下来,她伸手摸摸他的相就像在摸他的脸,她说:“你傻不傻?起码应该让我看你最后一面。最坏的结果大不了跟你一起走,但那是最坏的结果吗?至少,于我而言不是。”
说完,她倚着墓碑坐下来,把头靠在墓碑上,就像靠在他的肩膀上。她知道他会伸手搂着她,所以她坐得很惬意。
然后她把木盒放在墓前,翻开最后的那一页,接着往下看。
辰南在书页中说道:“最后这一段话,是要对我这辈子唯一挚爱的你说的。原谅我已经握不紧笔了,不能亲笔书写,J帮我代笔。
“凌菲,我整整大你十五岁,这一点一点错也没有。初见的那天11月4日,是我们的生日。我一直没提,是因为,我们都不是喜欢过生日,更不可能去庆祝生日的人。
“以我对你的了解,那天是你请安冉吃串串,并且也没有告诉她那是你的生日。我也一样,只不过我是J那个小气鬼请客。
“我从未当面喊过你的名字,我一直在为你想一个昵称,想了一堆,始终不能从中挑出一个能够配得起你的爱称。可笑,我到死都没有好好喊过你的名字,甚至问心无愧地说一句,我爱你。
“因为‘爱’这个字于我而言,是一生无怨无悔的相守和陪伴,但是我做不到。我唯一不负你的,是我这短暂的一生,从开始到结束,只住进过你一个,没有别人,之前没有,之后也不会再有。
“所以我在想,这够不够格?让我坦然地、问心无愧地、堂堂正正地说一声:凌菲,我爱你。
“我一直在想有什么好办法对你有始有终,我穷尽脑力,最后我想到了那只‘海边的暹罗猫’。我决定让它陪我走完生命的最后一程,然后交给你带着它走完你的一生。
“这样,我们的故事,也是喜剧。
“凌菲,我的爱人。说了这么多,我只有一个目的,我企图用我全部的爱,治愈你。生命固然沉重,道路固然坎坷,但是活着的人应该摒弃前嫌,看到希望。”
辰南的日记,到这里,结束了。
凌菲将本子合起来,捧在心口,闭上眼靠着墓碑,轻轻地回答说:“够格。”
范轩宇过来的时候看到凌菲闭眼靠着墓碑,吓得一个健步冲上来,抬手手都是抖的,他探了她的鼻息,然后沉重地吐出一口气,吓死了。
他将木盒拿起来装在口袋里,俯身子一手揽着凌菲的背,一手抄起膝弯连同她怀里的那本日记一起抱起来。他本以为她会像上次那样惊醒,看着她,但她没醒,在他怀里蹭了个好位置,安心地睡着。
车子平缓地开了出去,墓地偏僻开了好久。
凌菲被范轩宇放在后座用自己的外套给她垫着头,她醒过来缓了下神,自己坐起来,把西服抖开披在身上。
范轩宇从后视镜看了她一眼,“凉?”
凌菲看看暖和的太阳,揉揉眼睛,说:“还好。”
范轩宇:“我带你回家。”
凌菲从后视镜里看他,“回哪个家?”
范轩宇笑了一下,“自然是回我们的家。有你有我,有Lucky和Destiny的家。”
原来在范轩宇家里见过的,那只和Lucky嬉戏的暹罗猫叫Destiny。好范轩宇的一个名字。
凌菲浅浅一笑,淡淡道:“你什么时候追到我的?我怎么不记得?”
听见这句,范轩宇露出这段时间以来,最释怀的一个笑。
他说:“怎么,怕跟我在一起以后欲罢不能?”
凌菲:“我是怕你豺狼虎豹,把我啃食得骨头也不剩。”
说完,两个人都笑了。
缓了一下,凌菲说:“除了那套房,把其他那些资产都帮我变卖了吧。我知道你有办法卖个好价。”
范轩宇又抬眼在后视镜看了她一眼,她的神情是那样平静,他问:“连车子也不要?”
凌菲从后视镜里不友善地看着他,然后范轩宇笑了,“确实用不着。好,我帮你卖了。你等着数钱吧。”
过了一会儿,车子快要到站了,范轩宇说:“你是不是想把他生前一直在做的事情延续下去?”
凌菲:“嗯。”
范轩宇在小区门口把车停下来,他转身看着她,“我还以为你需要休整一段时间,带你出去走走。”
凌菲笑着,“你要是放弃了你的阵地,拿什么追我?我有那么轻易得手吗?”
范轩宇忍不住笑出声来,这才是他认识并喜欢的人该有的样子。
他说:“看来,我比他了解你。”
凌菲:“这种时候就不要比较了吧。”
范轩宇突然解开安全带,直接跨到后面在她身边坐下,然后凑近她语气暧昧,看着她的眼睛说:“我喜欢作比较。比较了你才会知道跟我在一起有多销魂。”
凌菲看着他笑,“真是遗憾,你说的那种比较,他没有给你机会。”
范轩宇双手捧起她的脸,认真而深情的说:“我真感谢他,不给机会。”
说完凑过去,强势而深情地吻了下去。这次凌菲没有推拒,她认真地感受他的热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