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告白
凌菲被吓到了，菜在嘴里差点掉出来。她眨巴眨巴水灵灵的大眼睛，长睫毛羽扇一样忽闪忽闪，配上她现在这副困惑无解的样子显得特别灵动可爱。
她使劲儿吞了嘴里还未嚼烂的菜，放下筷子，也郑重其事地看着对方，“你说真的？你当真喜欢跟我这样一个刚出校门，一脑子清水的人在一起？给我一张卡，我要什么就买什么，我喜欢吃什么就吃什么，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你确定，你不会后悔？”
辰南始终保持着儒雅的笑容，如果以他今天这身装束，派上方才那句话，那确实就不再是一个心血来潮的“不合适”。他有备而来。
辰南笑着，“你觉得，是你赚了？”
凌菲没有觉察到对方的用意，她还带着玩笑调侃道：“难道不是么？不劳而获，什么也不干就什么都有。”
辰南看着凌菲，稍微往前坐了一些，收起了笑容，一本正经道：“我叫辰南，今年36岁，是一家中等规模证券公司的副总皆合伙人。名下五套房，三部车，一套私人别墅，每年收入大概五千多万。个人爱好是喝茶还有看书。无不良嗜好。”
凌菲不说话了，她也坐正了看着对方，辰南这是认真的。她是不是也应该仔细慎重地介绍一下自己，可是她该怎么介绍？说自己刚毕业，一无所有？
辰南看着发愣的她，往后坐了一些，稍微缓和了一下气氛，笑道：“可是我所有东西加起来，都不及你的年轻十五岁。你还愿意么？”
凌菲道：“你喜欢我吗？”
辰南说：“喜欢。”
凌菲紧接着问：“那你跟我相处这么久，国内国外，一直帮我出谋划策，还有求必应的，是不是早就…”
辰南不避讳，说：“是，蓄谋已久。因为喜欢，所以花精力，花时间。”
凌菲紧张地低下头，手有点发抖。不知道做什么只好拿起筷子夹锅里煮了半天一直在翻腾的菜，可是半天也没有打捞起一样来。
辰南一直看着她，看着对面紧张到在做什么都不知道的人，笑了，“没事，放松。你可以慢慢考虑，做不成恋人，我也可以继续做你的朋友。”
凌菲低着头，收回筷子搅着碗里的蘸水，又带上了调皮地自言自语，“哎，我就说嘛哪有人什么也不图，成天跟一个没什么价值地位的小姑娘搅合在一起。”
说完她抬起头，调皮地说：“你狼子野心，你图谋不轨。”
辰南笑道：“嗯，是。人生短暂，精力有限，必要的人才值得花时间。”
凌菲咬着筷子，抬着头看着对方，“你，当真是因为喜欢？不是传宗接代找个年轻姑娘帮你生孩洗衣做饭打扫卫生？”
辰南笑着，“除了生孩子，其他事情可以请保姆。”
凌菲点点头，“也是。那你准备什么时候结婚，结婚后多久要孩子呢？”
辰南：“那要看你什么时候想嫁，孩子也由你决定，要或是不要，多久要。”
凌菲又点点头，“你还没有问过我，喜不喜欢你。”
辰南：“嗯，那你喜欢我吗？”
凌菲沉默五秒，“先吃串串，吃完回答你这个问题。”
“好。”
今天的开场白有些沉重，但这一顿饭吃得和往常一样愉快，只是比往常吃的时间要长一些。
朗月星空、他们对坐在枣树底下、在喧嚣闹市中，隔离出一个属于他们的宁静平和的小世界。他们讨论喜欢的书、电影、音乐还有一些生活中让他们觉着有趣的事情。
凌菲尤其喜欢听辰南讲话，他成熟、幽默，有修养有见识，还有资本，跟自己认识的猛烈追求过自己的同龄男生有很大的区别。关键是，与他在一起让凌菲有一种似曾相识的，可以放心依赖的感觉。
辰南就像隔离在这个世界之外的，他的眼里心里，没有杂尘。他平静得就像黄昏，凌菲可以从他对事物的看法中看到一个她不曾看过的世界，他带着一种治愈的能量场，豁达通透的有时候觉着这样的人根本不应该在人世间，而是一尘不染的天堂。
可是萌生这种想法的时候，凌菲又会暗骂自己。自己还在人间，怎么能让辰南去天堂？想想也不可以。
结束后，辰南和从前很多次一样开车送凌菲回家。
到了小区门口，凌菲解了安全带坐在车上，心跳异常的有些快。她深吸了一口气迫使自己镇定下来，她没有转身看辰南，她低着头说：“无论出于什么原因，我挺喜欢你的。”
缓了一口气，她接着说：“我从来没有想过我们会产生多于朋友的交集，我有时候还在担心，若是你哪天突然遇到了喜欢的人，是不是我们就不可以像现在这样，一有时间就呆在一起，无话不谈。”
凌菲难得像今天这样，说这么多煽情也好，别扭也好的心里话，因为她紧张了。她不知道应该怎么更好的表达，才能够即便关系发生变化也不打破他们现有的彼此之间的这种联系。
“你今天让我感到很惊讶，但我相信你是深思熟虑的结果，你打消了我的顾虑。但是我不知道怎么处理好那种关系，我，没有人教过我。我不确定，我担心，一旦我们走到了那一步，如果没有一个好的结局，那…我没有很多朋友，能跟我像这样相处的，只有你一个。”
辰南安静的看着她，换成另外任何一个人讲这番话都会显得做作，敷衍，可是辰南知道，凌菲是认真的。
他看着她，温柔道：“没关系，用你喜欢的方式，继续跟我相处就好。”
凌菲转脸看着他，看得很仔细，她不否认，自己的确是很喜欢这个人的。以至于她不敢确定，这种关系和另外一种关系之间哪一种才可以维持这种喜欢。
然后她调皮一笑，“好。你真是通情达理的恋人。”
辰南笑了，然后他从挂在位子上的风衣里拿出一个精致的木盒，递给凌菲，“你的入职礼物，祝前程似锦。”
凌菲接过来，打开，是一只非常精致漂亮的女士手表。
她调侃道：“哎呀，表白无果，却还是要大出血。显得我像个小流氓。”
辰南笑着摇头，然后看着她，“回去吧，明天第一天上班。早点休息。”
凌菲：“好，路上慢点。”
辰南点头，看着她下车，进了小区走远，才开车回去。
凌菲走到楼下，从方才沉重的情绪中努力爬出来。深吸一口气，突然作此一问：相处好好的，辰南为什么突然跟自己表白？而且不是昨天，不是前天，不是更早的时候，是自己即将入职星辰的今天，为什么？
带着困惑凌菲快步回了家，上好锁，抱着亲昵了一下见到主人高兴迎上来的灰色小猫Lucky。换了衣服洗澡敷面膜吹头发，熄灯睡觉。
第二天六点半起床化了一个非常精致又含蓄的淡妆，穿了一身比较正式的衣服。带着身份证、健康证原件，三本学位证书及在校期间的一些技能证书复印件，和自信满满的笑容，背上包，临行前戴上了辰南送她的手表，出门。
那是一幢市内最高的大楼，还在上大三的时候每次路过凌菲就想着自己有朝一日要到这里上班，要坐着电梯进到最高的楼层，成为其中的一员。
从交换学校拿着证书回来，她查了网站资料，顶楼是一家电子产品开发的复合经营制公司租下了。她在招聘网站上给这家公司投简历，一次不行，修改以后又投了一次，成功了。
现在她站在楼下，看着拥挤的人群马不停蹄的挤进这幢大楼，心里无比的雀跃。她踏着轻快的步伐，进去，找门卫做了登记，然后由安保人员将她送到了顶楼，交给前台的小姐姐。
凌菲微笑着同前台小姐姐打招呼，“您好，我是昨天来面试的凌菲，我今天过来报到，能麻烦您带我去人事部吗？”
前台小姐姐胸前挂着工作牌，有自己的形象照、职位和名字，她叫李瑶。是个模特身材笑容甜美，长着一双机灵大眼睛的长发姑娘，她一见凌菲就笑，“当然，跟我来。”
李瑶边踏着模特般漂亮的步伐带着凌菲往里走，边朝着那些男同事挤眼睛，那些男同事看着她身后的凌菲，激动得摩拳擦掌。
人事部在两个会议室中间，距离门口和外面销售部和市场部的同事都近。小办公间里一单一双两排办公桌坐着三女两男五个人，靠墙单桌对面窗边迎着门的那个位置是空的。
李瑶介绍道：“这是凌菲，新同事。”
然后逐一向凌菲介绍了那五个人，坐在一进门靠门迎窗从左到右是一位戴眼镜的高个子男生杜洋，杜洋旁边是一脸普通长相除了短发几乎找不出什么记忆点的女生江璐，江璐对面是长发黑瘦的女生伍停，伍停旁边是胖胖的一脸严肃的冯芹，这四个人坐在一起。
隔着一条小小的过道，靠墙的单桌坐着一位长得还算是清秀的男生，贾森。凌菲被安排在他对面，那个空位上。
凌菲一一见过，说了几句客套话，然后由冯芹带着她办理入职。
办完入职手续，凌菲坐下来整理的自己的办公桌。对面的贾森咬着笔头已经小心翼翼偷看了她好一会儿。冯芹给她领了办公用品来，然后交给她一份文件，让她熟记。
随后办公室就是出奇的安静，只听到键盘敲击飞快的打字声，此外静得只能听到外面汽车过马路的声音。
贾森又勾头看了凌菲好几眼，然后连着椅子移出来，说：“嗨，凌菲。以后有什么事问我，鄙人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不等凌菲回答，与凌菲有一过道之隔的，长发黑瘦女生伍停就冷笑道：“知道那么多干什么？坐在你对面的有哪一个超过了一周？”
贾森把位子挪回去，手上花样的转起了笔，对斜对面的女生道：“伍婷，你知道自己为甚皮包骨么？因为你把所有能量都用在了你这张刻薄的嘴上，所以你注定长不起肉。”
伍停旁边的冯芹叹气一声，“事情少了？还是力气用不完了？要不要请示一下老大，加点任务？”
办公间，又重归寂静。
凌菲看看这五人，得出一个结论：这群人，关系不好并且都不是善茬。
但她没管那么多，只顾低下头，认真地看手上的资料。这份资料含金量很高，是公司内部所有部门的结构组成，每个人都有图片和介绍。
她看了三分之一，人事部主管莫笑拍拍手出现在门口，“三十秒，小会议室集合。”
贾森看人走了，拍了一下桌子，低声抱怨道：“妈的，开会像吃饭一样，哪有那么多讲不完的废话！”
伍婷冷笑，“你留着，不用去了，辞职报告打出来我帮你交。”
始终默默无闻的“守门员”杜洋起身看着对面的冯芹，推推眼镜说：“冯芹，帮我请五分钟假，我去个卫生间。”
冯芹保存好文档，头也不抬，“好，快点。”
很快，加上凌菲五个人就集合在了小会议室，莫笑穿着一身黑色西装，身材不好，撑得有些肿胀，但不影响她那张冷漠的脸上带着压迫人的神情。
冯芹站起来，“老大，杜洋去卫生间，五分钟后赶过来。”
莫笑点头，坐下。所有人拿出小本子，准备好。
莫笑看了一眼凌菲，没有介绍的话术，直奔主题道：“市场二部经理李振已经递交了辞职报告，你们最迟一周搜出十五个合适人选。另外，下周我要出差，我需要一个人帮我去提东西，力气大的自告奋勇，下班前出结果。散会。”
屁股还没坐热，会议就结束了。
所有人又走回办公室，回去以后伍婷将笔记本丢在桌上，“妈的，十五个！找街上的烂白菜么？”
这回冯芹也不说话了，深吸一气坐在自己位子上。
上厕所的杜洋回来了，满脸惊讶，“这么快？冯芹借我抄一下会议纪要嘛。”
冯芹刚要将本子丢过去被伍婷伸手拦住了，“市场二部经理辞职，任务是十五个，你下周跟莫大姐出差，分你两个就行。”
杜洋很瘦很高，因为瘦身子有些佝偻。莫笑说的是力气大的自告奋勇，伍婷这做法显然有些不太地道，但是竟然没有人出来说一句真话。
杜洋看着同桌的短发女生，“江璐，莫大姐直接点名要我去？”
江璐看着电脑，头也不回，“你问冯芹。”
杜洋又看向冯芹，冯芹不说话。
伍婷冷笑，“你什么意思？我骗你作甚？”
办公室又安静了，杜洋抬了抬眼镜，看了一眼对角角落里靠墙位置的凌菲，凌菲就像是听不到这些人的说话，专注地看着自己手上的资料。杜洋看看大家没说话，只好自顾坐下，自认倒霉。
凌菲虽然对着书，但是一页也没有看下去。这群人，看着年纪不大，这是怎么了？刻薄、冷漠，是年轻人该有的么？是大公司该有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