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1章 燕秋
定下心后的陈买终于从内心深处接受了现状，以积极的态度应对生活。陈平也终于放下心来。
这天，陈买媳妇从娘家省亲一回来，就兴冲冲地告诉陈平和张丽，
“阿爷阿母，你们猜我听到长安城中什么话题最时兴不？”
张丽笑着逗她道，“生养孩子？”
陈买媳妇脸红了大半，“不是。大家都在议论太皇太后娘娘给刘氏各家王爷们送美人，每家都至少有四个五个，可唯独缺了燕王家的。”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此时的陈平和张丽也被吸引了，“然后呢？”
陈买媳妇悄悄地说道，
“他们都说燕太后当年在皇宫中和当今太皇太后定是不睦。不少人家都绘声绘色地谣传着太皇太后把云居中的花娘子兴师动众地送给了燕王。
结果燕王妃一气之下把那花娘子幽禁了起来，关着关着，不知怎么的，没过半月就没了。听说身体不太爽利的燕王抱着那花娘子哭得死去活来的。”
和实情有点接近。陈平还想继续听下去。
可这时陈买却在她身后“嗯哼”了一声，她便住了口。
陈平便阻止道，“好容易一家子能和乐融融地聚家一起如此高兴，陈王氏听来的这些也颇为有趣，一起当个乐子也好。”
陈买在不远处坐了下来，他媳妇的神情却不像前边那般自然，但也把话往清楚里接了下去，
“他们说，那个花娘子被燕王妃折腾得全身都难找出一块好皮来，都溃烂了，形容吓人得很。”
更接近事实。不过那是病，而且根源的确在于燕王妃。
“最离奇的，还有人说燕太后一气之下，就把燕王妃也关进了当初关那花娘子的屋子。”
张丽最是听不得，问道，
“病人住过的房子，怎么也得晾晒个一年半载的才勉强能用，燕太后做得实在过份。”
陈平和陈买都埋着头，神情有些不自然。
第二天吕雉单独召对陈平时，笑问道，
“昨天陈王氏已经把市井传言讲给你听了？”
陈平称是。
吕雉再笑着说道，“当年高祖皇帝在时，燕太后在宫里，那可是人人称慧的人。没想到在她儿子的事上，犯了这么大的糊涂。
如果她当初成全了燕王的那段情缘，朝廷是顾及颜面的，没影响到天下太平，那么他燕国至少还可以延续上百年。
只可惜，人心不足蛇吞象。白白折了他一个好儿子。”
陈平听到这，大概也听懂了，坊间传闻，三人成虎，传着传着成了妖魔鬼怪打得死去活来也是有可能的，哪能有那么逼真？
原来是吕雉让人故意放话给陈平的。陈平一时半会还有些不解其意，也不好说什么。
吕雉这才凄怆地说道，“哀家的好孙儿，眼睁睁地就没了。没想到到头来不用哀家做什么，恶人倒自己先解脱了。”
陈平好像听说过刘建有一个私生子，是刘建跟燕王宫的一个宫人所生的，因着燕太后迟迟不松口，那孩子也一直没得个名分。
不过稚子无辜，在吕雉心情如此抑郁的情况下，陈平还是尽量不去提那个孩子。
燕王刘建的孩子，和刘盈的孩子一样，都是刘邦的后人，吕雉都给刘盈的某些个孩子安排了活路，陈平也对燕王宫中那个瑟瑟发抖的小生命以最大的善意。
所议之事毕，吕雉甚是伤怀，沧凉之余神思倦怠，陈平马上很识时务地退了出去。
岁末九月时，除刘恒之外各地的封王都陆陆续续地进了长安，和往年一样喜喜庆庆地过起了大年。
这时来朝贺天子的诸侯王中间，又少了一个刘建。
他薨了，在遥远的燕国。
可这不影响其他诸侯王过年，该怎么喜庆还是怎么喜庆。
燕太后匆匆地把刘建送葬之后，就带着他的小孙儿赶在九月最后一天前到了长安。
她想要刘建的唯一的儿子成为下一任燕王。
那些天，宫里常有家宴，热热闹闹的，和燕国祖孙俩老弱孤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陈平看到，燕太后带着一眉眼跟刘建有三四分相似的齐腰高的小孩坐在以往刘建的位置上，看起来很是招人同情。
吕雉当然知道这祖孙俩是来干什么的，其他人也知道，因着刘建参与过谋害刘强的确凿证据大家都看过，也不方便说情。
下一任燕王的事就僵在了那。
转眼四五场家宴过去了，燕太后终于开了口，臣之大礼过后，她挤出了几乎毫无破绽的笑容，说道，
“臣奏请陛下，太皇太后，请允准故燕王刘建的独子继承燕王位。”
大殿里一下子静寂了下来。
吕雉还在那自顾自地吃着肴馔。
燕太后很是尴尬，
“臣奏陛下，太皇太后，请允准故燕王刘建的独子继承燕王位。”
吕雉这才停下了碗筷，反问道，
“哦？故燕王有子嗣吗？”
燕太后的眼神里有了倔强，但还是强撑出谦卑，
“臣跟前的就是臣的孙儿，故燕王的亲儿子。”
吕雉不理她，转头问刘郢客道，
“哀家如果没记错，按照高祖皇帝时定下来的规矩，凡我刘氏皇族中人，出生一年内必报请宗正入族谱。
哀家可有记错？”
众人的目光又齐聚到刘郢客的身上。
维护刘氏皇族的利益也是宗正的责任，陈平隔得老远都能感受到他的压力。
刘郢客沉着应对，“回禀太皇太后，确实如此。”
吕雉追问道，“那自从刘建任燕王以来，宗正处可有任何对燕王子嗣的记录？”
刘郢客再说道，“未曾有过。”
吕雉这时才转过头来严肃地对燕太后说道，
“妹妹当年可是高祖皇帝身侧一等一的精明人儿，当知道皇族血脉何其地珍贵，容不得半点假。
冒冒然把个这么大的孩子领到哀家跟前说是故燕王之子，请问有何凭证？”
吕雉说得合情合理，燕太后和在场的人竟然找不出一句能反驳的理由来。的确，可怜归可怜，可也不能因为可怜就凭空冒出个燕王的儿子来。
况且，刘氏皇族中还有那么多人对燕王之位觊觎着呢。
燕太后不再以臣礼事吕雉，她抬起了下巴，重拾了她燕太后的高贵与威严，然后牵着那个孩子，头也不回地出了皇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