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3章 联姻之殇

分了齐王刘襄的权，割了刘襄的地，还带走了他大部分的兵力，一开始陈平还真怕其他的几个家族会消化不了。

事实证明，陈平想多了。

陈平在临淄城忙着分刘襄刘章的权的时候，那头王陵也没有闲下来。

他给刘盈和吕雉建议，为防止当年被项羽分封到齐国的三个诸侯王（齐王田都、胶东王田巿和济北王田安）最后被田荣一一翦除的覆辙重蹈，一定要做分刘襄权的几个家族的后盾，等到原齐国的那几大家族的势力稳当了之后再从荥阳撤兵。

陈平知道刘襄刘章对朝廷和齐国几大家族的人恨得牙痒痒的，可是慑于朝廷之威，只能执行了刘盈的旨意。

军权的事非常地棘手，但好在几大家族中子弟多俊杰，军中相当多的重要职务都在他们手上，朝廷出手够快，刘襄还没来得及清算收拢，陈平就带着旨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分了刘襄的权。

所以最后各大家族都成了受益人，齐国也最终再不复之前的势大。

陈平回到荥阳时，是吕雉带着周勃给他接风洗尘的。

吕雉笑道，“以前先帝还当着哀家的面嫌弃过左相做事唯唯诺诺的，一点都不爽利。没想到把齐国的事办得如此地干净漂亮。”

陈平听得心里直咯噔。

原则上，臣子不能表现得太能干，像以前的萧何那样有了功高盖主之嫌时，就等于把自己置于危险的境地了。

陈平忙回道，“都说兔子急了也会咬人的。即使是像臣这样脾性不中用的，放到那种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的处境中，那种英勇程度也不会输于当年的舞阳侯的。”

吕雉勉力地苦笑了笑。

陈平知道，不久前病逝的舞阳侯对刘盈和吕雉来说是心里的一道伤口。好兄弟樊哙都已经走了，还被他拿来当活命的招牌，陈平在心里暗暗地骂自己不是人。

如果是搁以前，陈平敢如此说，刘邦一定会痛骂自己一顿。可是现在，吕雉什么都没有说，事情就这样过去了。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陈平就在军营里看到了刘章之妻的身影，就像是传说中的那样，她已经有了好几个月的的身孕。

汉代的路不是特别地平坦，车马也算不上太过舒服。陈平能想象得到，就这么一个身怀六甲之人从临淄赶来得受多大的罪。

她下了车后脸色煞白，手捧着孕肚，一副生怕孩子一下子就从肚子里滑出来的样子。

陈平心有不忍，只得退一步又进了军帐之中，生怕多看一眼都是罪过。

等了好半天，陈平正要出去找周勃问敖仓的事时，却将将碰到了前来找他的审食其。他笑着对陈平说道，“皇太后有请。”

陈平硬着头皮再见到刘吕氏时，只见她跪坐在席上，大概是因为不用颠簸的原因吧，她的脸色比刚下马车里好了很多。

但是吕雉的脸色却极难看，她对着刘吕氏张口大骂道，

“刘章给你喝了迷魂汤了吗？你要那么向着他？

那个刘章在见到你之前是个啥样的人你知道不？那可是三十里繁华的临淄城内有名的风流贵公子！

与多少所谓的花魁还有深宅小娘们说不清道不明的。你以为你比那些个风骚小娘们比出挑？

一个风月场上的浪子会因为一朵花而改了脾性，然后对你一见钟情？别做梦了吧你？

看多了好皮相再美貌的也只是寻常；听多了甜言蜜语，再珍贵的真心话对他来说也是一文不值！

他相中的，也只是我老吕家的背景罢了！

你看着，要是我老吕家倒了，他的刀锋第一个对着的，就将是你！”

吕雉的话切中要害，是少有的人间清醒。这里边少不了刘邦当年对她锤打的功劳。

刘吕氏一脸疲惫地端坐在位子上，勾着头，闭着嘴，看起来很温顺的样子。

当吕雉看到陈平在帐篷门口时，就停止了训话，对陈平说道，

“这个糊涂孩子，被刘章拿捏得死死的。想我吕氏满门女子中，最幸福的就要数吕媭了，她得了樊哙全身心的爱护。

我呢，到头来对先帝，只剩下稳住大汉江山的作用。”

吕雉说到这有些伤情，他指着座位上的刘吕氏说道，

“她比我还不中用。一个有肚子的人大老远地赶这么远的路，她的夫君也不来送送她。她倒好，刚刚还在极力维护他。

到了这种程度，人家连她腹中的孩儿都不顾惜，只是把她当成肉盾罢了。

我们老吕家怎么出了这样没出息的女子！”

陈平心里觉得吕雉话虽在理，可也太不顾刘吕氏的感受了。吕䘵再对不住她，可她肚子里的孩子却是刘吕氏的亲生骨血。

对着一个身怀六甲的人这么大呼小叫，吕雉实在显得很没风度。

陈平劝诫道，“臣适才看到她刚下车时脸色苍白，好像极难受的样子。

太后娘娘，她好歹是吕家女儿，臣妻说怀妊对妇人来说最是凶险不过。要不要叫侍医来给她瞧瞧？”

陈平在不经意间看到刘吕氏的睫毛抬了几下，然后又垂了下去。

直到吕雉点了头，审食其才急急地召了侍医过来，把了一通脉后，侍医惊得满头大汗，然后进来了几个医女把刘吕氏抬往吕雉的下塌之处。

夜半时分，吕雉的大帐中传来了小妇人声嘶力竭的号啕之声，陈平披上衣衫走到近前一看，一盆又一盆的热水进了大帐，又一盆又一盆的血水从吕雉帐中端出来。

陈平问了一女侍才得知刘吕氏小产了。因着长途奔波透支了体力，现在她本人也极其虚弱。

陈平心里暗自苦道一声“完了”，然而男子又不方便进妇人的产房，定定地站在大帐外。直到天将拂晓时，一医女出来报了平安，陈平才欲离去。

一脸倦容的吕雉出了大帐，深吸一口气，看到陈平后说道，

“这孩子，命不好。本想给她个王侯夫人当当，可是她的丈夫又不上道。结果连孩子都搭进去了。”

这是意料中的事。

然而没过一刻钟，陈平又听到了更让他心惊的话，

“她这一辈子都不会有自己的孩子了。”

陈平知道，刘吕氏的心已经伤得透透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