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章 “祥瑞”

九月岁末，十月岁初。

陈平在忙忙碌碌中又过了两三个月。

他在等着楼船这头的活计告一段落。他已经与刘濞还有鱼木匠商定好了，等楼船事项完结后，由鱼木匠牵头，陈平招一批木匠让他还带领着干活。

眼看着自己盼着的事临近，有一天鱼木匠神秘兮兮地跑来告诉陈平，他在赵王府看到了非同寻常之事。

原来就在鱼木匠他们搬离原住所之后，他都还在对那些个屋顶的构造工艺感着兴趣。他不时地拿着在造船空档用废料做的小玩意跟附近的宫人套着近乎。

这天，他看见那屋后的井中有枯竭之象，又到赵王府别的井处看了一通，其他井的水面都好好的。

早上他出工前，又到那井处看了，井里竟然有两条白色的和腰带一样粗细的鱼。

本来吴地这样的鱼也不少见，但是那鱼头太过怪异，长长的胡子，头上还长着两个角状物。

也不知是福是祸，鱼木匠没告诉赵王府管事，就直接来找陈平了。

陈平不敢怠慢，在上朝前匆匆地把这事告诉了刘盈和吕雉。

刘盈早就知道这事是咋回事，他让陈平带着叔孙通悄悄地前往那口井处。

陈平到时，赵王府管事已经在那儿了。

真不愧是宫中的老人，他让府中人把那园子把守得密不透风。

陈平把头凑近井边，看到那口井的井水几近干涸，那两尾腰带形的鱼才露出了真容。

除了鱼木匠说到的怪异之处，另一个非同寻常的就是它们都通体珍珠一样地白，还微微泛着光。

叔孙通看了半天，才挠着头皮对陈平说道，

“不用着急，那是一种来自久远年代的生灵。本身是无害的。

只因这口井连着护城河和地下水体，所以迷路的它们才受困于这浅水之中，用不了多久，它们自己就脱困了。”

叔孙通向来练达于人情，陈平不知道他所说的是真是假，但有一点可以判定的是，这算不上是一件好事。

要不然在把白色的活物当祥瑞的汉代，鱼龙一体，赵王府中出现“白龙”的祥瑞之事早就被朝廷当成是稳固人心的手段来宣扬了。

赵王府管事等到叔孙通看得明白心情安稳下来后，才凑过来，眼巴巴地看着眼前的俩人。

叔孙通的脸上有凝重，他问道，

“王府内还有谁看见过？”

赵王府管事大概也看出了不妥，他说道，

“只有在这附近负责洒扫的小红和另外一个宫人。那小红乖觉，一发现有事就立马找我了，我就马上封了这园子，并把小红二人给安置起来了。

应该没有其他人看到过。”

陈平很是佩服赵王府的应急能力。他也看到叔孙通紧张的脸上终于舒缓了过来。他就那么定定地坐在井边，像是守护着自家菜园子一样地守在那井边。

到黄昏时分，井中的水位慢慢地回升了一些，大概是乙亥时，那两条鱼才消失在井里。

叔孙通叹了口气，“五个时辰，大概五十多天的时间……”

陈平不太通天文地理，他也可能永远琢磨不透这井中的水位和鱼儿的出现还有消失，以及叔孙通口中那么多个与“五”相关的词是什么意思。

回到宫里时，宫门还没有下钥，刘盈和吕雉已经早早地等在大殿门口处了。

叔孙通脸色很难看地禀报了他的所见所闻和他的见解。

原来，他说的五十多天指的是旱情。大汉朝的某地，将以赤地千里的方式持续五十多天的旱情。

陈平不知道叔孙通是怎么计算的，对于他来说，这并不重要。

最让他揪心的是，如果旱情发生在一年一熟的北方，别说是五十天，就是一月半月的，都足以让寻常百姓家一年内生计无着。

陈平笑不起来，就算是想要强撑都撑不出笑容来。刘盈和吕雉的脸上此刻也和叔孙通的一个样。

刘盈极严肃地问陈平，“陈爱卿，朕说过，遇到什么事不重要，拿出最有效的对策才是根本。

这事有多大，你心里再清楚不过。不能拿到朝堂上说的事，你得提前作好准备才行。”

陈平只得很谨慎地说道，“臣以前听萧相国讲过，每当大灾之年，朝廷面对的最大的挑战莫过于安抚灾民和灾后重建；而百姓所面临的最大问题，就是生计。

‘民以食为天’。肚子不饱心难安。

臣认为，得益于奉常的先知先觉，现目今朝廷最应该做的，就是先归置粮食，让灾民安然度过灾年。”

刘盈想了半晌，“朕会让曹参把粮食的事办好的。剩下的事陈爱卿你就不必理会了，你安心做好你手头的事即可。”

然则，陈平的心里依然不安。灾年，灾民，对初创的大汉王朝来说，一个处理不好就会令朝廷威信大损。

这都是面子上的问题；内里更重要的是，大汉初立时，人口和秦朝时相比十不存一，现在的形势仍然严峻。只盼着到头来大家都安然。

之后每天陈平都要到宫门口去看一下邸报，有无何种相关消息传来。

三月时，陈平的楼船开张前两天，举国欢庆，说是兰陵某人家井中出现了两条龙，傍晚消失。

陈平的心里犯了嘀咕。虽说和岁初时在赵王宫里看见的雷同，但千里之遥的两地出现了同一景象，陈平心里却更不安。

他偷偷地找到了叔孙通，叔孙通却皱着眉头说道，

“除了‘双龙’，还有其他灾劫前的异兆，只是怕影响到你手头的事没告诉你罢了。

曲逆侯也是个有封地的人，这些个灾禳，从来不会跟你商量一下时间地点什么的，你也得提前做好万全的准备保住你封地上的一方黎民才好。”

“流年不利”是陈平对惠帝二年最深切不过的一个评价。

好在叔孙通对灾禳的预判没有流出去，所以朝廷和陈平在暗中收购粮食时没有费太大的代价。

三月底，陇西发生了大地震。

和叔孙通预言的旱灾不一样。

陇西那头本就地广人稀，确认的受灾人数比朝廷预估的少许多，陈平松了口气。

他找到叔孙通，埋怨他杞人忧天。叔孙通的忧虑却更深了，他却说有护民大善之人行将归天。

民间还在为祥瑞和灾异之间的不对等不知所措时，陈平却有点懈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