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刘吕之争(二)
刘盈和吕雉之间的权力之争暗流涌动,不久后朝臣中心思比较敏锐者都感觉到了。
吕雉看陈平的眼神怪怪的,他们看陈平的眼神也怪怪的。看得陈平的心里直发毛。
陈平好几次向唯一一个眼神比较正常点的刘盈求救,都被刘盈无视。陈平有一种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的感觉。
最令他恐惧的是,刘盈是吕雉的亲儿子,心肝宝贝一样的存在,而自己,充其量只是一个外人。
即使是一般的普通百姓,都不会轻易去插手别人家的事,更何况是在力量上能绝对碾压过自己的皇室。
到了现在,即使心里再煎熬,他也只能骑驴看唱本,走着瞧了。
其间陈平得了刘盈的恩准专门去狱中探望了夏侯婴和审食其。大概因着吕雉力保两人的缘故吧,监牢里并没有太多地为难二人。
陈平看得出,二人所住的牢房比别处干净舒适得多,甚至他们盖被子的干净程度都不比普通的会过日子的人家差。
想来吃食也不错,甚至夏侯婴可能因为少活动的缘故,都胖了半圈了——当然,陈平可以肯定的是,他不是饿过头时的那种浮肿。
见如此情形,陈平的心便落到了肚子里,持着刘盈的令牌进了牢中,随意选了一处干爽处坐下,拍拍自己的脸,调侃夏侯婴道,
“你这个牢坐得可真舒服,都胖了。你看看我,因为你这事都瘦了还憔悴了。
你要是有半点良心的,就都招供了吧,‘倒底是谁杀害的赵王’?
现在朝中都闹翻天了。特别是那些刘姓王爷们后底下的人,非得要处死你们不可。多亏皇上挡下了所有的弹劾奏章。
在这一点上你们可要在心里好好地感谢一下皇上。”
陈平嘴上义正辞严,其实心里虚得慌,谁都知道是吕雉杀了“刘如意”,结果被他生生地曲解成被二人中其中的一人杀的。
从进来到现在,陈平的眼神一直都没有把审食其落下。
那人倒镇定得很,不管陈平如何地表现或者说话,审食其都泰然自若在跪坐在他自己的榻上,眼睛一直没有睁开过。
一直都只有夏侯婴在搭理着陈平,即使陈平说了如此重的话,夏侯婴也没有现出丝毫的慌张。
这反倒让陈平心里没了底。
老实说,夏侯婴的人品和心理素质可不是吹的,就凭那次刘邦在彭城大败被项羽的追兵来回地追击时他几次下来把刘盈和鲁元公主救上车,还有在白登之围匈奴兵的千军万马中把驾车的节奏掌握到恰到好处,就不是一般人能及的。
如果不是一早就知晓答案,陈平都不知道夏侯婴的镇定是来自于他的心理素质还是真没干过那事。
夏侯婴听了陈平的话并不恼,他反问道,
“我如何会知晓赵王是怎么死的?不是有廷尉吗?等廷尉查清楚了不就知道了,何必来问我?”
陈平笑得有点尴尬,他把刘盈送二人的吃食放下,然后只感慨道,
“也对。
陛下和皇太后是母子,也是君,我们都是臣。臣子做好自己的本分就是了。”
夏侯婴再没有与陈平搭话,他本来就是个不多话而且思维严谨的人。
陈平也不好多说什么,在夏侯婴面前,能把控说话节奏的从来都不是他。毕竟是在皇宫大内,他也怕多说多错给自己带来麻烦,放下东西例行地套路了几句问候就像逃跑似地走了。
陈平回想起当年的往事,再斟酌着人心,觉得就冲着这二人没有杀人,而且与吕雉还有刘盈的关系都菲浅,再加上宫中朝中也没有其他能牵涉到他俩的事发生,他们到最后会平安出来。
反倒是自己,于吕雉母子没有特别深厚的恩情,处境反而比不过此二人。为今之计,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回到刘盈身边时,刘盈笑着对陈平说,“朕的皇后被请到皇太后处做客去了。”
陈平乍一听觉得没啥,但是细一想,觉出了其中的滋味:那吕雉不知是听了谁的意见和建议,居然照猫画虎般地把皇后请到了她宫中。
却忘了皇后是她的外孙女,是她强塞给刘盈的,仔细品一下,应该是她比刘盈更紧张才对。
听到刘盈这话的陈平笑了。
刘盈却没有轻松下来,叹道,
“朕的父皇在世时,愿意把你放在身边,比我们这些正经的亲儿子还要信任,想必你是可信的,朕没说错吧?”
陈平心想,“陛下你的确没有说错,只可惜只说对了一半。
如果照现在这种情形走下去,掌权的都是些刘家人,自然是没错;可如果是刘姓以外的人妄图掺和朝政太多,那么你就大错特错了。”
想可以那么想,却不能那么说,陈平绕着弯笑着说道,
“禀陛下,君有君威,臣有臣道。为臣者谨守本分总是不会错的。”
刘盈的眼中有落寞,他又问陈平,“如果没有我那些兄弟和老臣,我在我母后的眼中究竟是怎样的存在?
还会是珍宝一样地贵重吗?”
刘盈的话把陈平吓了一大跳。
自从刘盈登基以来,陈平专门观察过,他处理朝中事务很是得心应手,而且总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好像从来没有不开心过。
听到这句话,陈平才知道,天子就算是富有四海,也是有自己的烦心事的。只不过在人们的眼中,这些都被宫室的磅礴庄严,天家的富贵荣华所掩盖过去罢了。
陈平又想起刘盈和自己一样,是经历过从平头百姓到富贵的过程的,虽然彼此最后的终点不一样,但都不会说过去比现在美好——至少现在衣食无忧,不受人欺凌。
所以,和陈平一样,刘盈也会无比地珍惜现在,守护现实所得的一切。
刘盈和吕雉的斗法还有他的苦恼也来源于此。
只是,陈平看得太多的“再打再闹一家人终究是一家人”的现实,对于刘盈和吕雉间的这段在没有绝对的把握能毫无嫌隙地劝和的情况下,他不会作任何的关于这事的评论,只是淡淡地说道,
“每个孩子都是母亲十月怀胎辛苦孕育,再经过一只脚踏在鬼门关的艰险生下来的。那种可以舍命来换的亲情,不是一般人能体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