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代诗人小传(品中国古代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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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为生计而出塞,却唱出千年名诗

修仙一路不成,王昌龄开始了他的边塞之行。

初唐初期,因为吐蕃大举进犯,引发了唐朝青年子弟的参军热潮。贫寒子弟也只有在疆场上才有机会出人头地,沙场虽然凶险,但也是建功立业的大好时机。像骆宾王花甲之年,还试图以军旅生涯再次冲击人生高峰。久居书堂的杨炯也长吁短叹:“宁为百夫长,胜作一书生。”

史书中没有记载王昌龄是否是以军人的身份远走塞外。但是,在他二三十岁最好的年华里,都是在茫茫大漠和边塞中度过的。最开始,王昌龄曾短期盘桓于潞州和并州,也就是现在的山西境内。后来又漫游于西北河陇边塞,这一路的行程都在他的诗中有所体现:“蝉鸣空桑林,八月萧关道。平沙日未没,黯黯见临洮。”

唐时的流浪诗人,就如同上个世纪末的流浪歌手,只不过是一支笔和一把吉他的区别。但王昌龄的初衷绝不是现代人推崇的诗和远方。他只是想在边塞这一行找到让自己不再平庸的机会。但他也没想到,这一路走,一路诗歌,生生就让自己炼成了那个时代最优秀的边塞诗人之一。

在中国的历史上,自周朝建立以来,似乎就一直和北方的游牧民族在拉大锯中纷争不断。西周时为了抵御犬戎的进攻,设立了烽火台,一旦出现突发状况可以号令天下诸侯。只可惜周幽王为博美人褒姒一笑,演出了一幕著名的烽火戏诸侯,褒姒倒是笑了,但西周也因此亡了。时光转至秦汉,即使秦军有虎狼之师,蒙恬的三十万大军也曾把匈奴打得十多年不敢南下,但日积月累的骚扰也让始皇帝不堪其扰,干脆自筑长城以供护卫。西汉初年,刘邦雄赳赳气昂昂亲自讨伐匈奴,却因为轻敌中计,被围在白登山差点饿死。从那之后,一直到死,都没再敢动和匈奴一争高下的念头。以骄横跋扈著称的吕后,接到匈奴单于的“调戏”信件,也只能低眉顺眼地回复:“年老气衰,发齿堕落,行步失度,单于过听,不足以自污。”

汉朝这口气一忍就忍了七十年,直到汉武帝时期,兵精粮足,战备充分,经过四十四年的反击作战,终于取得决定性胜利。那一段铁血历史,让许多将领从此名垂青史,也给了后世的诗人们无尽的灵感和热情激昂的创作空间。

而王昌龄的这首《出塞》更被认为是唐诗七绝中的压卷之作。

秦时明月汉时关,万里长征人未还。

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

自秦汉以来,守卫边塞的军人换了一代又一代。他们所守的是中原辉煌的文明,阳关以外,不是故人,而是虎视眈眈、对富庶繁华的中原一直觊觎的铁骑异族。而为了保护长安这座东方文明的千年古都,每一个守卫边疆的将士都是在这寂寞、冷绝而枯燥的环境中,奉献了一生的青春和热血。

戈壁荒漠,漫漫黄沙,金戈铁马,冷月无声。危险时时就隐藏在空寂得几乎凝滞的每一个瞬间。这需要有一位充满智慧且勇敢的将领,他要有鹰隼般的敏锐,猛虎一样的爆发,狡狐一样的智慧,带领他的士兵们出其不意,随时打击来犯的敌人。

现实情况是,武官贪赏,或者好大喜功,又或者胆小惧敌。沙场无情,一个错误的指令,就使得多少热血男儿“万里长征人未还”。所以,诗人对于“龙城飞将”是多么盼望。只有他,才能真正守护一方平安,“不教胡马度阴山”。

王昌龄的这一首《从军行·其四》也被认为是边塞诗中的翘楚之作。

青海长云暗雪山,孤城遥望玉门关。

多年以前,我曾和好友自驾去西藏,走的就是青藏线。汽车驶过格尔木,就进入了连绵不断的青藏高原。这里和内地的景色完全不同,在这里,天一下子高阔而辽远,雄浑的祁连山脉连绵不绝,苍苍草原,笼盖四野,让你有感动到震撼的敬畏。

一千多年以前的青海湖畔,是唐王朝政府军与吐蕃贵族军队多次交战、激烈争夺的边防前线;而玉门关一带,则西临突厥,这一带也是烽烟不绝、激战连年。诗歌的前两句描述了悲凉壮阔的边疆景象,紧接着又以铿锵有力、激昂慷慨的笔触赞扬了戍边将士们保家卫国的豪情壮志。

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

王昌龄虽为一介书生,却也随着唐朝军队南征北战,他经历了太多惨烈的战争,也目睹了将士为保家卫国付出的代价,乃至牺牲。但是,金甲易损,生命可抛,戍边壮士报国的意志却不会减。

然英雄气短,儿女情长。在这些边塞诗歌中,不光是奋战沙场的豪情,也有明月升寒空时,对家乡对爱人的思念。如这首《从军行》:

烽火城西百尺楼,黄昏独上海风秋。

更吹羌笛关山月,无那金闺万里愁。

读他的诗,可以从中看到一幅画卷,继而构想出一个荡气回肠的故事。

如果说读诗即能知其人,那么,王昌龄一定是一个外表落拓不羁,但内心却异常细致敏感的男人。比如这首《闺怨》:

闺中少妇不知愁,春日凝妆上翠楼。

忽见陌头杨柳色,悔教夫婿觅封侯。

春日里,一个喜气洋洋的少妇登上翠楼。但一瞥之间,却看到了陌上的杨柳青青。或许在某一年,她也曾和自己的夫婿言笑晏晏,携手共赏春色。但如今,劳燕分飞,人居两地,只因为自己一定要夫婿求得一个封侯拜相的身份。

这流连的心思,婉转的哀愁,明明是女子之间互诉的幽怨和情思,却在这个大男人的诗中一览无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