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婚姻危机(8)
第二天,刘丹桂休息了一天,她实在太累了。第三天她就抱着小熊熊去武昌火车站搭车去了。在候车的时候,刘丹桂去了一趟“运来职业介绍所”,询问几个月前她申请就业之事。一个职员煞有介事地说:“你刘丹桂呀,刘丹桂,你跑到哪里去了?我们给你找到一个好主家,是宏宇旅游开发总公司老总,却等不到你的人,那可是个既当官又有钱的主子哩!你看,现在已经过几个月了,也不知他们另外有没有找到人。咦!你咋还有个吃奶的细伢子呢?你这咋去当保姆呢?”
刘丹桂急中生智,说:“这不是我的孩子,是我姐的。”
职员说:“好,我们再替你联系一下,过三天你再来看看,可别再耽误了。现在呀,找个好主子不容易啊!”
刘丹桂脸上露出了难得的笑容,说:“好,我一定按时来。谢谢你了。”
上午十一点多钟,刘丹桂坐着长途客车在熊家畈下了车,她想先去看看公公和婆婆,小熊熊是熊家的后代,她也想试探熊家人对自己的态度。刘丹桂走进村子,大伯、大婶、阿叔、阿哥、大姐、小妹,一扒拉子人都涌来了,带着异样的目光审视着她,显露出惊诧的神情,将她的家围得严严实实的。刘丹桂走进自己的家,公公和婆婆见到她脸上阴冷冷的能拧出水来,根本就不答理她。一会儿,婆婆凶狠地说:“你就是一个丧门星,自打你进了这个家门,我们这个家出了多少事。你还来这个家干什么?!你抱着你的女儿走吧,再也不许再进这个家门。你不嫌丢,我们家还嫌丢人呢!你走,你马上走。”刘丹桂听了含着眼泪抱着小熊熊转身走了。她懵懵懂懂地往桂花坪走去,爬上三百九十九台阶,她坐在桂花树下歇了足足一个时辰,等到天黑才拖着疲惫的身子悄悄回家。
刘丹桂回到了娘家,她娘翠花见到她一下子将她抱进怀里,泪水就涌出来了,一声“儿啊”(鄂南农村称女儿为儿)从口中蹦出来后,便轻声哭了起来。然而只哭不诉,被拐卖毕竟不是光彩的事。刘丹桂的爹刘纯孝满脸愧色,泪水忍在眼眶里没让流出来。他一边从女儿怀里抱走小熊熊,一边将房门关上。刘丹桂心里已经明白了,村里人都知道她的事情了,娘女俩这才抱头痛哭起来。刘丹桂的爹也泪流满面。哭够之后,刘丹桂把一肚子的苦水全在娘面前倒出来了,先是诉说鱼池遭灾,再是诉说光宗被骗拘留,自己被人拐卖,被人解救,最后诉说她回来之后熊光宗和阿婆对她的冷落,直诉说得娘把眼泪流干为止。
刘丹桂把所有的经过哭诉完了之后,她才说到木银上学的6000元费用问题。“爹、娘,这次若不是木银救我,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逃回来,也许永远也回不来了。木银已考上了中国政法大学,急需要这6000元钱上学呢?我不能毁了人家的前程,若是为了这6000元钱让木银失学了,我死了心里也不安的。现在,光宗是不肯认这笔钱了,我已经和他闹翻了。我只好回来求你们了。我也知道,你们为了我养鱼把积蓄全部拿出来了,你们为了女儿已经是倾家荡产了,还找亲戚六眷借了不少。鱼池毁了,鱼也跑光了,逼债的人也上门了,亏了两位老人在家里为我顶着,这些我心里都明白。只怪女儿命苦,运不顺。我现在走投无路了啊!爹,儿不孝,没钱给你治病,反害你们替我拉债,我对不住你们。”说到这里刘丹桂泪水和鼻涕渗和着流到地上,她从来没有这么哭得伤心。翠花见状又是一阵伴哭,也没有了主张。
刘纯孝咳了一阵后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说:“桂儿,你的事我们早从广播里就知道了,可把你爹娘在家里急死了,你娘都急出病来了。现在你总算回来了,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说到这里他又干咳了两声,苍老的脸上沉郁着,然后又继续说:“桂儿,家里的状况你是知道的,你哥还在读研究生,他一边读研一边打工,也没钱。你的想法我都赞同,像是我儿说的话,人不能冇良心。现在像木银这样的人少着呢,难得一个好青年。家里的存底已经空了,我虽然没教书了,老面子还在,我到教育组去借借看,找老师中的朋友借借看。你也知道,国家说是重视教育,可下面学校和老师就是日子难过,搞‘普九’,超承受能力搞达标,哪个学校不背债?老师有6个月没发工资了,我尽量想办法多凑点,能凑多少我心中也没底儿,爹娘也只能这样了。亲戚六眷就不必再开口了,你们养鱼时借的钱还未到期,你们遭灾了,也都逼上门来了,真是逼得我们焦头烂额。唉!”刘纯孝说完又咳了一阵,叹了一口气继续说。“也不能怪这些亲戚六眷,你这是‘屋漏偏遭连阴雨,船破又遇顶船风’啊!你们猴年马月能还清这些债呀?”
听了爹的一番话,翠花又哭哭啼啼起来了。刘纯孝拍着桌子吼道:“哭什么哭?!就知道哭,儿回来了,应该高兴才是,快弄饭去。”
翠花这才止了哭声,擦干眼泪下厨房去了。刘丹桂从爹手里接过小熊熊也到厨房去了。翠花捉了只鸡来杀了,说是要给刘丹桂补补身子。
吃了晚饭,翠花让刘丹桂带着外孙女睡觉去了。十分慵倦的刘丹桂刚一入睡,就被外面的说话声吵醒了,那是讨债的亲戚们的声音。
“听说桂宝回来了,她人呢?”这是三婶的声音。
翠花说,“她刚睡。”
“唉,这孩子长得挺不错的,人也聪明,咋就命这苦呢?你家出了这事,我本不该开口的,她借的5000元钱,不知有什么打算?”
“她婶,孩子刚回来,她在外受惊吓了,让她歇歇,别逼得这么急,算我求你们了,那钱是一定要还的。”
“唉,她咋还呢?”
“她婶,你别逼得这么急好不好,她没还的,我们也要想办法还你,决不赖账。”
“弟媳,有你这句话就行了,可别到时候不承认哩!”
“大姨,婶子刚才说了,我们也就不再说了。总之,那借去的钱可要早点还给我们,千万别赖帐,息不息先不扯那筋,先把本还上再说。那钱我们费劲扒力挣得也不容易啊?”另一个声音说。
“就是。”“就是。”“可别拖着不还。”另有几个声音附和着。
“你们就别掺和了好不好,让丹桂先安静地歇歇吧!她借的那些钱迟早非得还上不可的,你们先回去吧,算我再次求你们了。”翠花乞求着。
刘丹桂听到娘的乞求声,听到了讨债人的埋怨声,心如针扎一般,泪水濡湿了枕巾……
第二天,刘纯孝去教育组张罗钱去了,总算没有空手,七拼八凑借了1850元。回来之后,他又让翠花把留用的仅有的200元拿出了150元,凑齐了2000元交给了刘丹桂。刘丹桂是欲拿不忍,不拿又不行,只得含着泪从爹手中接过那沉甸甸的2000元钱。
翠花担心地问:“桂儿,还差4000元咋办呢?”
刘丹桂脑海里一片空白,她也不知道咋办,但她却说:“我出去后再想办法,有两个挺好的朋友,我去找找看,也许能行。”
刘纯孝说:“那也只好这样了,一凑齐6000元,你就给汇过去,农村伢考取中国政法大学不容易啊!实在借不到了,你还是回来,我们一起想办法,可别急坏了身子。”
刘丹桂应道:“嗯!”
刘纯孝问:“你大概什么时候走?”
刘丹桂说:“我明天就走。”
翠花急了,抢住话茬说:“明天不能走,多呆两天,娘给你补养补养,那鸡还没吃完哩!”
刘丹桂说:“爹,娘,儿不孝顺,给您添乱了。”
翠花说:“儿,别说这些了。”说着说着鼻翼一闪一闪的眼泪就又出来了。
刘丹桂说:“爹、娘,我不能在家呆了,我已和职业介绍所约好了,有一个人家要保姆,明天给我回音哩!能有个事做就好了,先立住脚再说。熊光宗我还要去找他一次,他要是嫌弃我的话,就散伙算了,免得我一辈子受他的气,大不了,打单身。”
刘纯孝说:“儿,别说气话了,家庭是大事,你可要慎重考虑,你和光宗从小就相好的,应该有感情基础,不要一时冲动,要为家庭着想,特别是替孩子着想。”
刘丹桂说:“爹,儿会处理好的,争取不散,散也不怕。说到小熊熊,我只好托付爹娘了,我挣了钱就给寄过来,买奶粉给她吃。爹,钱就寄到你学校里去。”
翠花叹了口气说:“可怜小熊熊,刚出世就遭孽啊!”
刘丹桂又说:“爹、娘,我欠的债一定想办法还,力争在两三内年还清,还烦您俩老多给他们说些好话,光宗不还,我也要还的,让他们放心吧!”
刘纯孝和翠花无可奈何地点了点头。
女儿明天就要走了。娘也没有什么让她带的,娘有一手做麻花的好手艺,娘做的麻花香、脆、酥,味也特别的美。村里常常有人专门请娘去帮忙炸麻花,一炸就是十来斤面粉的麻花。娘炸麻花是远近闻名了的,刘丹桂自小最喜欢吃娘炸的麻花。其实刘丹桂受娘的熏陶也会炸麻花。因此,娘就炸了十斤麻花,半斤一包,一斤一包的用塑料袋包好,装在纸箱里让女儿带上。刘丹桂开始不肯带。翠花说:“你在外面三朋四友的帮你的忙,又没好东西谢人家,就送点自家搓的麻花给他们吧!”这样她才带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