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5集市卖福寿螺

一周六饭后的黄昏，子楣于房间习字，看见澹儿过来，便道：‘‘今儿我学了新字，你拿铅笔来，我教你写。’’澹儿听闻，兴奋地跑回家拿来铅笔，子楣翻出课文《日月明》与她一一跟读练写，写了几遍，一并连往日的课文都重习了一遍，以致忘记夜深，李婶进来劝睡方散。次日早晨，澹儿又随刘思允下地做活，而子楣和李婶刚好也下地做活，忙砍玉米杆。收工时，澹儿到子楣这里来，两人并肩坐地埂上，澹儿道：‘‘昨晚练的字儿，今天醒来都忘记两个木和三个木的字怎么写了。’’子楣道：‘‘到现在我也没记得全呢，不过你忘记的这两个字我记得，两木是林，三木为森。’’澹儿道：‘‘一个林一个森，你说两字都是指树木，两个有什么区别么？’’子楣指向面前的忠启山道：‘‘你看，单单那座山上的树，不是很多，叫林，你再把三座山上所有的树合在一起看，树很多，这叫森。’’澹儿听了，有了自己的理解，她说森和林两字组一起读，那表示的树一定比这三座山的树更多了，子楣认为她的理解是这个理儿。澹儿又道：‘‘你说你也没记得全，是忘了哪个字？’’子楣在旁拾一干树枝，在地上连写带念，依脑里所记一一写下来：日月明，鱼羊鲜，小土尘，小大尖，一火灭，人木休，手目看。写到这，子楣停下道：’’一火灭与人木休之间的那个字忘了。‘’澹儿思索了会，道：‘‘应该田力男。’’子楣想起来了，道：‘‘是了，就是这个字，老师还专门讲了这个字呢，可是那时我没认真听。’’说完，子楣把干树枝使力扔出去，扔的好远，并说道：’’老师解释说古时候在田里干活出力的都是男人，所以田字下面加力字指男人，现在我看见田里干活的多是女人呢，现在这个字是不是要改指女人才好呢。’’澹儿笑道：‘‘你去问问老师不就知道了。’’话到此处，李婶和刘思允来唤家去，两人便起身跟后面往家回，澹儿说道：‘‘下午不做活，咱们去摸田螺，回来炒着吃，去么？’’子楣觉得饶有趣味，也想吃一顿鲜美的螺肉，便道：‘‘好呀，吃过饭，我拿上袋子去找你。’’

午饭间，齐祥上桌，见只一盘苦麦菜，没肉吃，一时没了胃口，低声自语道：‘‘老吃这难吃的菜。’’不料让耳尖的李婶听了去，顺带回他道：‘‘今早我叫你到地里干活，你又偷哪去了？’’说着把菜盘挪靠到子楣碗旁，接着道：’’就这一盘菜，吃不吃随你，少一餐两餐也饿不着你。’’转头跟子楣道：‘‘他不吃，你多吃点。’’子楣笑了笑，瞟了一眼齐祥，只见他又羞又愧的神情。齐祥三下五除二只干完半碗白米饭饭后出去了。饭后，子楣搜出一个购物袋来，寻了澹儿一起去摸螺。因为夏季雨水充沛，田里水还能漫半个小腿，两人挽起裤脚下去，打西边摸到东边，南边摸到北边，收获满满，田螺不少，福寿螺也多，个头都挺肥。舍不得丢掉福寿螺，子楣便想拿去集市卖，这点够赚个零食钱了，澹儿也有此意，两人更加卖力在田里摸了起来。袋子一下装满了，掂了掂，挺重，可往袋里一瞧才晃过意，两种螺混装在一起了，于是两人抬到路边上筛出福寿螺。正这个时候，只听得身后有叫唤声，回头见是齐祥，他到了跟前说道：‘‘你们两个不继续在家好好学习，偏学会钻空出来偷玩了。’’子楣不搭理他，澹儿见齐祥身后背一电鱼瓶，问道：‘‘哥哥是电鱼去么？’’子楣听说，抬头也见着了，道：‘‘这么的热天的来电鱼，是不是赶错时间了，你这电瓶哪里得来的。’’齐祥道：‘‘你个小睡虫话忒多，反正又不是偷的，你管这么多。’’齐祥说完便要走，子楣注意他手里装鱼用的网套，便起身去夺，说道：‘‘这个时辰你电不着鱼，把网套给我用。’’齐祥拽着不松，道：‘‘要电得鱼了，那我用什么装，再说了你要了去做什么？’’澹儿道：‘‘我们要装螺，哥哥就给我们吧。’’齐祥扫了一眼地上两堆螺，道：‘‘家里又不养鸭，把福寿螺扔就好了。’’子楣要挟道：‘‘你要不给，我回家把你偷偷买烟买酒那些事通通讲给妈妈知道。’’齐祥瞬间服软了，喃喃道：‘‘遇着你两个小鬼，真能坏事儿。’’说完交了网套怏怏离去。两人用购物袋装石螺放田埂草下暂藏着，在田里再摸了一些福寿螺，直装满网套，在水渠净了手脚，沿田埂走过这片稻田，半小时路程后到一集市上。这集市成‘‘回’’字形，今恰逢是圩日，人多够热闹，地方虽小，但该有的都有，一眼放过去，有卖香烛、剪纸、鞭炮的；也有卖酱料、腐竹、香菇的；还有卖雪梨、蜜瓜、橘子等等；另外粉店、发店、衣摊、诊所、油坊、球室等场所也有。往日里，澹儿只在家周边活动，知有这一集市却不曾来过，此刻心中小小激动。在集上兜了一圈又一圈，最后准备离开时找了一收货老板，卖了福寿螺，得九角钱。两人买了冰棍解热，带着空网套原路家去，可在集市入口，忽有一个衣衫褴褛，须眉尽白的秃头老和尚迎面拦路，左手撑一褐色破旗杆，穿了几个窟窿的旧旗布上，一个‘‘命’’字大夺人眼目，一看就像是算命的流浪和尚。见老和尚这般模样，澹儿吓住在一旁。子楣走上前一步将澹儿护于身后，仔细看，这老和尚面容挺和善，看不出恶意所在。老和尚弯腰施礼道：‘‘小施主勿惊勿怕，老衲这里行礼了。’’澹儿见老和尚一本正经的作礼，觉有些假然，有些好笑，子楣提勇问道：‘‘我们和你又不认识，叫住我们俩有什么事儿？’’老和尚道：‘‘非识是缘，诚善当识。老衲因事路过，见此地被游魂厉鬼化戾气笼罩已久，虽一年半载后戾气能自解，可期间质清者易染，轻染则顽病缠身，重可命数尽断。现我观两位面相，具已被深染，寿命将终，指日便有事变，即我与二位相得擦肩之缘，故老衲不忍两位年幼性命白枉，略违天数干涉一遭命业，这里待我赠一救命之法物与你们拿家去避之。’’两人听得云里雾里，只感觉老和尚在胡言乱语，只见他拿出两张叠成吊坠大小的三角黄符，托于掌中递了过来。两人犹豫不接，老和尚又道：‘‘且再听老衲一言，你二人各拿一个家去偷偷放卧床席下，陪睡过半载即可避其灾害，切记切记。’’最终，两人接过黄符，看了又看也不知这玩意有什么神奇之处，再看老和尚时，已不见他踪影，但闻见空气有一股檀香。两人没多余想法，各将黄符随手放兜里，舔着冰棍返原路回去拿了石螺，至谷场时，恰遇上齐祥看见。齐祥大步到跟前道：‘‘原来拿我的网套装福寿螺去集市卖了，跑那么远出了事儿怎么办？还我的网套。’’澹儿笑道：‘‘这不是没事嘛。’’这么个时候，但见林銮提着空水桶自巷口子转出来，一眼便见到了子楣手里的网套，便埋怨齐祥道：‘‘网套不是在这里么，害我白拿桶来。’’齐祥解释道：‘‘我妹是拿网套装螺上集市卖去了，刚刚回来呢。’’转头又问子楣道：‘‘去集市买了什么好玩的？’’子楣如实说了，只买了冰棍吃。齐祥不信，转头跟澹儿道：‘‘我的好妹妹，可不许骗哥哥，你们是不是只买了冰棍吃？’’澹儿道：‘‘真的，就只买了冰棍。’’见齐祥未全信，澹儿又道：‘‘不过遇到了个怪人给了我们一样东西。’’齐祥好奇心上来，要求瞧瞧。澹儿掏出三角黄符，齐祥一手抢过去，只看一眼便没收了，道：‘‘这铁定是哪里的江湖骗子又装神弄鬼和鼓吹歪理邪说了，说些消灾的幌子骗人钱财，再遇到这些胡说八道的人，记得一定要远离不搭理他们，或回来告诉我，让哥哥我去揭发他们，咱们不能上当吃亏了，最近骗子很多，你们少去那玩。’’一旁的林銮催促齐祥道：‘‘我们快电鱼去吧，再唠叨就天黑了。’’把桶交给子楣又道：‘‘这会我姐正在家刺绣，你帮我拿桶回去交给她，省得她见了我心烦。’’子楣两人拎桶绕到林銮家交了桶，回家里将石螺泡在水桶里逗着玩乐。李婶回来见着，摘下草帽就过来说道：‘‘大热天的田里蚂蝗也很多的，不戴帽子和腿袜都防着点。’’澹儿高兴地向李婶炫耀去集市卖福寿螺得钱了，子楣跟着说道：‘‘买了两根冰棍，还剩了钱。’’说完于兜里掏出一张五角和一张两角纸币，李婶接过纸币，责备道：‘‘怎么不告诉我一声就跑集市去了，以后可不准私自跑这么远的地方。‘’两人以为赚钱了，李婶会高兴表扬呢，可却换来责备，高兴的心情好似泄了气的气球一样。李婶又叫两人到老屋后摘野紫苏叶，说等螺吐一晚上泥沙后炒着吃。两人拿上菜篮出门去摘，回来时太阳已挂西边地平线，天色将晚，澹儿回家才出了院门转角，被李婶唤住，并给了一张五角纸币，道：‘‘今儿你们卖螺得的钱分两份，你子楣姐姐拿一份，这份你拿回去交给你妈妈，明儿我把螺炒了，记得明天晚饭时过来吃螺。’’澹儿答应。

当晚晚饭后，刘思允打一桶热水拎到澡间帮澹儿洗身。澹儿从脱下来的衣服兜里掏出五角纸币，并说了今天去集市的事，没想到刘思允与李婶的态度一样，道：‘‘知不知道妈妈担心？下次还跑这么远，看妈妈打不打你！’’澹儿点头说再也不敢了。洗完澡，澹儿到屋里间又用铅笔在旧报上练习从子楣那抄写来的课文。